86.(七十七)
李浲說:“你看吧,我有說錯嗎?”雨笑了笑,李浲搶着繼續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原諒我了。”
雨低頭道:“我從未怪過殿下,談何原諒?”
李浲笑了起來:“下個月我生辰,你可還記得曾答應過我什麼事嗎?”
雨的眼神閃了閃:“為殿下獻唱一曲,殿下放心,我自然記得。”
“我還記得那首《蒹葭》你唱來很好聽,就為我唱一曲如何?”
“不好!”雨的心猛烈地一跳,脫口而出,李浲不解地看着她,雨自知失言,忙道:“那首曲子不適合生辰來唱,我……我重新為殿下選一首吧。”
李浲笑着點頭:“也好。”
衛姰端了一盤糕點笑吟吟地走過來:“殿下,語妹妹,這些糕點我嘗了不錯,你們也嘗嘗。”
“有勞衛小姐,”李浲接過那盤糕點,遞到雨的面前,“想吃哪個?”
衛姰眼裏的失落一閃而過,雨看了她一眼,從盤中拿過一個道:“謝殿下,謝衛姐姐。”
衛晟和趙霆在一旁的桌上下棋,好幾個人圍在一旁,李浲端着糕點坐在衛晟身邊,邊吃邊看。程嫿禕和幾個女眷在院子裏玩踢毽子,雨看了一會兒笑道:“程姐姐踢的真好。”
程嫿禕沖她招手道:“語妹妹要不要來一起踢?”
雨搖搖頭:“我不會。”
衛姰笑着說:“很簡單的,我們教你。”
幾個分別給雨示範着如何踢,雨拿着毽子學着他們的樣子試着踢了幾下,幾次下來,也能連着踢兩三個了,程嫿禕笑道:“語妹妹學得很快,我來教你幾個花樣。”
說著,她一邊跳,一邊用各種各樣的動作踢起了花樣毽子,雨嘆道:“我還沒學會走呢,哪兒就能跑了?”
“這很簡單的,你試試就知道了!”
毽子在腳尖飛舞,雨一用力,毽子就騰空而起,直直向前飛去,穿過房門向棋盤所在的方向飛去,外面的女眷都驚呼起來,正在下棋的幾人抬起頭來,已經避閃不及,李浲向後一仰輕鬆地躲了過去,眼看毽子要砸到趙霆,衛晟忙伸出手,將毽子接住,但手臂揮過時卻不小心碰倒了桌子,棋子嘩啦啦地掉進了一旁的溪流里。
衛姰跑進來道:“殿下,哥哥,你們沒事吧?”
衛晟把毽子遞還給她,笑着說:“沒事,這毽子踢得可真准。”
衛姰笑了笑:“是語妹妹踢的。”
觀棋的一人道:“衛公子這棋可是藍田玉做的?這樣被溪水沖走了豈不可惜?”
衛晟道:“無妨,命人撈起來就行了。”說著招來下人耳語了幾句,轉身對李浲道,“殿下,時候差不多了,不如移步去正廳用飯吧?”
李浲點點頭站了起來,眾人也都一起向正廳走去,雨站在院子中,恭敬地行禮讓李浲走過,李浲在她身旁停下,打趣地說:“你的毽子踢得還真夠厲害的。”
雨一邊瞪他一邊笑着說:“我自小體弱,故而沒怎麼踢過毽子。”
“沒踢過不奇怪,第一次踢就能踢成這樣才算是本事啊!把好好的一盤棋都給攪了。”
“那棋好像並不是殿下在下,衛公子和趙公子都未曾說過什麼呢。”
李浲哈哈大笑:“他們敢怒不敢言,只有本王敢說實話。”
雨咬牙笑道:“多謝殿下的‘實話’!”
李浲低下頭,壓低了聲音道:“若是能換來這樣對我說話的你,我寧願你日日都這麼踢毽子。”
雨側過頭沒有說話,李浲笑着走開,雨望着他的背影,內心五味陳雜。
吃罷午飯,衛晟提議蹴踘,後院裏有一片開闊的蹴踘場,男賓們換了衣服都躍躍欲試,自動分成了兩隊,一隊由衛晟帶領,一隊由李浲帶領。女賓興趣昂然地在一旁評頭論足,常莞笑道:“這麼看着也無聊,我們小賭一把,贏了的人下回請客,衛公子的蹴踘在京城裏可是數一數二的,我下十兩押衛公子贏。”
有人立刻反駁:“齊王殿下的蹴踘也踢得很好啊,我在宮裏就見過,我下二十兩,賭齊王殿下贏。”
大家都來了興緻,紛紛下注,衛姰笑道:“竟然賭上了,好,我來給你們記着,”她命下人拿來紙筆一一記下,抬頭看了一眼雨,“語妹妹,你下誰贏?”
“啊?”雨正站在一旁看熱鬧,冷不丁被衛姰一問,一時間不知怎麼回答。
“是啊,我也很想知道聞人小姐會下誰贏。”雨轉過身,只見剛換好衣服的李浲正站在她身後,他一襲青衣,乾淨利落地用玉帶扎在腰間,頭髮用漢白玉束起,身形修長,氣宇軒昂,臉上掛着的笑容裏帶着一絲玩味,不知為何,雨愣愣地看着他,竟然有些口乾舌燥。
周圍稀稀拉拉的行禮之聲把雨拉了回來,她定了定神,剛要說話,忽地又看見衛晟正向這裏望來,她撇了撇嘴,拿出銀子道:“我就押平局吧。”
李浲噗嗤一笑:“平局?”
雨挑眉:“怎麼?難道蹴踘沒有平局嗎?”
李浲笑着說:“有是有,不過在本王這裏就難說了!”說罷,他大步地走上蹴踘場,雨衝著他的背影暗暗地翻了個白眼。
雨是第一次看蹴踘,以前雖聽安王提過,只知道是一種遊戲,可因為安王並不好此,所有從未見過。她完全不懂門道,也看不懂規則和輸贏,然而眼神卻很難不備李浲所吸引。春日暖陽照射下,他渾身如沐金光,身法靈活,變幻莫測,將對手耗得精疲力盡之後,再如雷霆般出擊,連連得分,瞬間就成為了蹴踘場上最耀眼的人物。
由於李浲在開場前就再三聲明了大家“忘掉身份,全力以赴”,衛晟隊的人卯足了勁兒全面防他,李浲被三個人夾死了去路,迅速用腳尖挑起踘球,跳起去搶球想另謀出路,衛晟隊的人忙跟着一跳,李浲和他在空中撞到了一起,左胳膊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他一聲悶哼。
衛姰霍地站起,嚇得臉都白了,衛晟忙跑了過去,扶住他道:“殿下,哪裏受傷了?”
闖禍的人反應過來,忙跪下磕頭,李浲一邊倒吸着涼氣,一邊搖頭道:“與你無關,無需請罪,是本王要求你們全力以赴的。”
衛晟仔細看了李浲的手臂,蹙眉道:“恐怕是傷到骨頭了,快去請大夫過來!”
衛姰走上前說:“已經派人去請了,哥哥先扶殿下回屋內坐下吧。”
衛晟扶起李浲走回屋內,衛姰站在原地泫然欲泣:“都怪哥哥,非要玩什麼蹴踘,這下可好,齊王殿下在衛府受了傷,就算陛下和貴妃娘娘不怪罪,爹還不知道要怎麼罰我們。”
雨的心中莫名泛起了一絲擔憂,她安慰衛姰道:“先別急,我去看看。”
“有什麼用,哥哥都說是傷到骨頭了,只能讓大夫來看了。”
雨搖搖頭,跟着走進屋內,衛晟急匆匆地出去找大夫,李浲用右手拖着自己的左臂,見雨進來,咧着嘴笑道:“我這算不算出師未捷身先死?”
雨啐了一聲:“這麼不吉利的話殿下也說得出口?只是手臂傷而已!”
“哪裏是而已?真的好疼,要說而已,我現在才是強忍着笑而已!”
太監和下人小心地把李浲的上衣脫了下來,雨紅着臉走上前,仔細看了看他受傷的胳膊,李浲笑着說:“這麼多人在,你這麼看着……”
雨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捏了一下,李浲大叫起來:“說笑而已!是說著好玩兒的!你也太狠了吧!下手這麼重?”
雨也不理他,又在胳膊上捏了一下,李浲忙喊道:“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便是,你快放手吧!”
雨瞪了他一眼才道:“殿下並沒有傷到骨頭,只是脫臼了,越早治越好,若是拖到大夫來了再看,殿下可就得吃更大的苦頭了。”
“還能比這苦頭更大嗎……啊!”隨着一聲清脆的“咔嗒”聲,李浲大叫了起來,太監嚇得砸了手裏的臉盆,衝到了李浲的面前,連聲問殿下怎麼了,李浲叫過之後,忽地覺得手臂沒那麼疼了,嘗試着動了兩下,居然也可以動了,他忙站了起來,看着雨道:“你對我做了什麼?感覺舒服多了。”
“殿下是脫臼了,及早治療便沒有那麼疼,若是再等一會兒,殿下就要疼很久了。”
“所以你方才是將我脫臼的胳膊複位了?”
雨點了點頭,李浲狐疑地看着她:“你怎麼會這個的?”
“久病成醫,不算奇怪。”
“這些外傷之症也是你的‘久病’?你只看一看,摸一摸,便知道了我是什麼病症,複位的手法又如此乾淨利落,你要說你是第一次,我絕對不相信。”
雨微笑起來,確實不是第一次,準確地來說應該是很多次,習武之人先習醫,這是師傅定下的規矩,在山中的每一次受傷,都是雨照着醫書慢慢地自己處理,久而久之,一些外傷之症便根本難不倒她了。她看向李浲:“殿下不用客氣,都是我應該做的。”
李浲狐疑地看着她,眼神中帶着滿滿地不解和探究,兩人沉默地對視了片刻,誰都沒有說話。衛晟帶着大夫大步跨進了房門,大夫仔細檢查了一番后道:“只是有些紅腫,並無大礙,小人開些藥油給殿下擦上即可。”
衛姰跟在身後進來,嘀咕道:“真的沒事嗎?我見殿下摔得挺重的。”
大夫說:“回小姐,殿下的胳膊確實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