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在一片暖光中，女人淺金的頭髮和蒼白的皮膚都被染上了一層橙黃的暖色，但這層暖色無法蔓延到她灰藍色的雙眸和被拉平了的唇線。巴恩斯的視線沒辦法從她的眼神中離開——帶着濃烈的不贊同與譴責，憤怒與不知名的悲傷，這讓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夢。
但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有停止說話的念頭：“露絲他們想了很多辦法讓我不至於那麼痛苦，但都對我沒有用。最後實在沒辦法，弗瑞只能不斷的給我派遣任務，好讓我整個人處於緊繃的狀態，不去想那些事。”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身邊的空氣突然被人大力的扭轉了一下，這種變化從沒那麼明顯過。而喬也往後靠垂下頭避開了他的視線，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抗拒的姿態。
喬說不清楚自己現在什麼感覺。
在她的心裏，巴恩斯是她還處於記憶空白的惶恐狀態時唯一有存在色彩的人，所以她願意親近他，更正確一點說，在她看到巴恩斯的那一刻她就有一種強烈的、想要親近他的衝動。而讓她更開心的，是巴恩斯面對她的時候所展現出來的溫和與關心。
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巴恩斯竟然會對自己說他做過壞人，還傷害了人家。而且她更沒有想到，露絲他們竟然沒有懲罰巴恩斯甚至是不想他那麼痛苦……等等，痛苦？喬盯着被光線染成暖色的被子，眨了好幾下眼一下子抬起頭看向巴恩斯。
“為什麼明知道自己會痛苦卻還是要去做壞事？”喬的語氣第一次這麼強硬，還帶着咄咄逼人的感覺。巴恩斯看着喬又是疑惑又是憤怒的樣子：“因為那個時候我失去記憶了。”
喬疑惑的情緒漸漸佔了上風，她盯着巴恩斯眉頭微皺，上下唇輕碰的低喃：“失去記憶？”
“把我記憶洗掉的那些人，就是那些壞蛋——他們把我訓練成兵器，要我幫助他們去完成一些很邪惡的任務。”巴恩斯看着喬依舊皺着的眉頭，發現之前與史蒂夫回憶這件事時候的痛苦在喬面前卻無關痛癢，“後來我恢復記憶，卻發現我怎麼也沒辦法睡覺。只要我閉上眼睛，或者安靜下來，我曾經傷害過的人就會出現在我的面前。”
巴恩斯看着喬盯着自己的灰藍色雙眸，不躲不閃，回憶着曾經使自己痛苦萬分的記憶——像機械人一樣活着、毫不猶豫的殺掉擋在自己面前的孩子和其他人，為了任務不擇手段的折磨着某科學家……他的聲音悠長語氣平靜，就連表情也沒有一絲變化。
喬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給她帶來溫暖的男人竟然會有一個這樣的過去。她看着他，在聽到他說殺掉所有擋在他面前的人時，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立刻蜷縮起來雙臂用力，但隨即她產生了波動的情緒卻又在巴恩斯的表情下放鬆了下來。
明明巴恩斯的表情並不痛苦，可她卻產生了想要擁抱他的衝動。
這麼想，她也就這麼做了。
巴恩斯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他保持着盤腿坐在床上的姿勢，微微瞪大眼睛看着床頭的方向，他能感覺到自己嘴巴和鼻子碰到女人肩膀處的衣服，鼻尖吸入的是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氣。他定在原地直到女人因為自己姿勢的不合適而不舒服動了兩下，才回過神。而他這邊剛回神，女人就乾脆利落的將自己腦袋砸到了他的肩膀上。
“唔。”耳邊傳來小小的呼痛聲，巴恩斯忍不住勾起唇。
他小小轉了下頭，看着滿眼的淺金色用額頭去撞了撞，說道：“喬？”
“不要哭。”喬小小聲的開口，音量剛好控制在巴恩斯能聽見的範圍，“巴基不哭。”她這麼說著，身體往巴恩斯的方向挪了兩下，但奈何被子擋在中間她沒辦法改變這種不舒服的姿勢。
於是巴恩斯就感覺到本來還蓋在他腿上的被子被飛快的抽離扔到一旁，而這個抱着自己的女人用力蹭到他的旁邊，雙腿疊着放到一邊繼續抱着。
不過她的姿勢在巴恩斯的眼裏看來還是那麼不舒服。
而且……“喬，我沒有哭。”他伸手拍拍喬的肩膀，想要她放開他。
但是一向很聽他話的喬這次明確的拒絕了，她搖着頭，抱着巴恩斯脖子的手摟的更緊將腦袋埋進男人的脖頸處，靜默了一會兒后開口：“巴基，我討厭你之前做的那些事。”
巴恩斯的一隻手搭在喬的手臂上不動，他垂下眼眸，靜靜的等着喬開口。
“但你是好人。”喬安靜的抱着巴恩斯，腦袋前所未有的清醒，“所以我原諒你了。”
巴恩斯被喬一句話說的有些哭笑不得，但心裏卻柔軟了下來。沉默了一會兒，他稍稍偏過頭，感覺自己的臉龐擦過一個柔軟滑膩、帶着溫度的皮膚，只是他想讓她放開的話還沒出口，喬的聲音又悶悶的傳了出來：“巴基，為什麼不忘掉？”
巴恩斯的動作停頓了幾秒，然後輕笑：“因為那是我做過的事，就算失去記憶了。”
喬動了一下，但卻不是離開巴恩斯，而是讓自己更貼近他的身體。其實如果不是礙於她現在的身體，巴恩斯其實挺想將人抱進懷裏的。他這麼想着，突然有些懷念之前喬小孩子的身體，軟綿綿的，最重要是還能讓他很輕易的抱起來。雖然現在目測也能，但怎麼想都覺得有些不太對。
而且喬本人也沒有這個意識，這才是讓巴恩斯頭疼的地方。
但是當他剛反應過來想叫喬起來的時候，卻發現那個將頭埋進他脖子處、剛才還在說著話的女人全身力氣都卸下了。男人小心翼翼的動了動搭在她手臂上的手，輕拍了兩下試探性的叫道：“喬？”
抱着他脖子的那個女人沒有反應……哦其實也是有的，她哼唧了兩聲，就像在夢囈：“不舒服……”隨着這個聲音的落下，本來疊在她身邊的兩條腿就開始往旁邊蹬，身體也越發的靠近巴恩斯。只要男人伸手按住她，阻止她往他方向蹭的話她就皺眉皺鼻，整個表情都是大寫的不舒服。
直到她蹭入他的左半邊身體，雙腿能夠放直了才罷休。
“……”巴恩斯覺得，他遲早得教一下喬什麼叫不能隨便蹭進男人的懷裏。
可是現在該怎麼辦。巴恩斯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耳機里傳來了羅曼諾夫帶着點調侃的聲音：“放鬆點，讓她做個好夢，至於九頭蛇那邊有我們呢。”頓了一下，那女人又說道，“你也可以試試睡一覺。”
“如果我可以的話。”巴恩斯盡量壓低着自己的聲音，也不管那邊自己的同事們聽不聽得到。他將被喬壓在屁股下的機械手小心翼翼的抽出來，然後伸長去勾一旁的被子將它扯過來蓋在喬的大腿上。
雖然知道賈維斯一定會將房間的溫度調高。
看來喬也是真的累了，即使他的肩膀因為伸長手的舉動而搖晃她也只是蹭了兩下繼續睡，完全沒有醒來的徵兆。巴恩斯一隻手壓在被子的邊沿，將另一隻腳豎起來輕微抵在喬的背部，猶豫着垂下頭想說什麼，但是噴在他脖頸皮膚處悠長溫熱的氣息阻止了他。
算了，就讓她睡吧。
有着一頭灰白色頭髮的男人雙手被兩個非常大且重的鐵環扣在地上，他沉默的盯着自己被扣住的雙手，手指剛微微往外張開卻突然打開的門而定住。他抬起頭看去，並迅速在腦海里整理出來人的資料——史蒂夫·羅傑斯，美國隊長；娜塔莎·羅曼諾夫，黑寡婦以及托尼·斯塔克，鋼鐵俠。
沒有她。認清這個結論之後，男人重新低下頭。
而另一邊第一眼看到他的三個人，終於知道巴頓之前說的‘他和喬很像’的結論是怎麼來的。
這個男人面無表情的樣子……就和喬剛到復仇者大廈，一個人坐在床上發獃時臉上所做的表情一樣，蒼白的看不出任何情感。後來他們曾經問過喬在想什麼，女孩是滿臉疑惑的回答什麼都沒想。
“就是他差點凍了索爾？”斯塔克眉頭微皺，轉過頭來看他們，“我怎麼感覺他和以前的喬差不多。”
“如果喬是在九頭蛇里醒的，或許也是現在這樣。”羅曼諾夫皺起眉，看着因為他們說起一個名字而抬起頭來看着他們的卡斯托。史蒂夫和斯塔克也察覺到他的抬頭，停下說話的聲音看過去。
但是大概他們覺得卡斯托要說什麼的時候，他又重新低下了頭不言不語。
“不擔心這傢伙逃跑嗎。”斯塔克突然開口，觀察了一周，沒看到任何防護措施。
“不需要擔心。”羅曼諾夫走上前輕輕敲了敲玻璃箱，發出咚咚的聲音后說道，“除了這個，他身體裏被注射了改良后，專門針對基因強化和變種人的麻醉劑。”
斯塔克雙手插.在兜里聳聳肩：“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史蒂夫和羅曼諾夫看了他一眼，史蒂夫叫道：“托尼。”
“得了吧，你們都清楚。”斯塔克扭過頭看向他，“而且別告訴我史蒂夫你喜歡這個計劃。”她還生着病，剛剛才睡着，為了不讓他們擔心從來不說自己的不舒服和恐懼。但再不喜歡，他也沒有辦法拒絕，因為他們必須搞清楚喬到底是什麼人。
“那只是在我們實在沒辦法從他們口中撬出點東西的時候才會使用的下策。”羅曼諾夫平靜的安撫着涉及到喬的問題就有些激動的斯塔克，她其實也能理解，畢竟斯塔克並不是特工——而且別說他了，就算是她也希望如果能不用下策就不用下策。
就連露絲·萊爾特也悄悄和她說過，如果是她跟喬相處，那麼她一定不會在這個女孩的身上使用任何對這女孩可能不利的計策。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