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被發現偷聽

13.被發現偷聽

“陛下……”寶琢慢吞吞地從書架後轉出來,綻開一個春暖花開般的笑容,“好巧,您和姐姐怎麼都在這兒呢,才剛有個小公公急匆匆出去了,好似是被陛下嚇着了呢。”

她努力圓謊的樣兒又荒唐又好笑,宗政瞥她一眼,忽而笑了。

像破了冰,低沉的嗓音輕喚,“寶兒過來。”

她被嚇了一跳,才想着他怎麼知曉她真名?后反應過來,難不成是叫的昵稱!

她輕蹭着鞋尖兒過去。踟躕地探尋,“陛下是喚我?”

“寶兒痴了不成。”他親昵地捏了捏她下巴,又摩挲着,眼裏透着似笑非笑,“不是喚你,又是誰?”

烏石蘭玉珊的臉色一變再變,看見寶琢出現時已經很不好看,再看皇帝寵溺的模樣,只勉強持住了笑。

“陛下昨兒說我那裏的玉露團好吃,我今天又叫人……”

“今天倒是想喝寶兒親手做的奶茶了。”

他隨口一句就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烏石蘭玉珊卻幾乎笑不出來了。

“陛下……”她低聲喚,幾乎有些懇求的意味,好似不想在親妹妹面前失了顏面。

“陛下的意思是,吃玉露團配上奶茶正好,是不是?”寶琢被局面弄得心驚,悄悄給去一縷眼風兒,“陛下不知,在家鄉時姐姐做得奶茶才更醇正。”

原先她以為要被斥責一頓打擾他們花前月下,所以乾脆裝作小內侍。早知道會出現這樣與大公主對壘的情形,她還不撒丫子就跑了!

打死她也想不到,連寵七天就是這麼個寵法?這位也忒翻臉不認人了。

宗政冷眼看她們作秀,這會兒倒是頷首給了個面子。

烏石蘭玉珊也不是個蠢的,非得要人家明晃晃的一巴掌下來才知道挪腳。她得了台階,嗔寶琢一眼道:“打進了宮就不曾做過,手藝都生疏了。我先去熟悉一番,改日再請陛下來吃。”

得到准允她就退了出去,臨走前,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寶琢。

待她一走,寶琢立刻手背到身後,低着頭,一副乖乖認錯的學生樣兒。“擾了陛下的興緻……”

“走罷。”宗政按了按眉心,打斷了她的話。

寶琢只當是要自己走,抬腳的時候才發現皇帝走到了她跟前。她看看手裏的書,不好拋下皇帝過去放,看守的人又明說了不許外帶,頓時覺得有些棘手。

樓梯才下了一半兒,底下德碌正迎面過來,有些着急忙慌的,“陛下,奴婢才剛一個錯眼,沒防備烏婕妤竟過來了,您……”

“哎呦——”他抬頭一眼看見寶琢跟在皇帝身後,忽而眉開眼笑,“烏美人也在吶。”

寶琢沖他招手,“德公公許久不見,我來挑書。”

“可巧,陛下今天也來挑書。”

對方一副笑臉面,寶琢聽了也是一笑。廢話,來藏書樓不挑書,難不成還來打仗?

哪兒知對方話未說盡,又接着道:“才剛還問奴婢,您喜歡哪類的書呢。”

她張着口,詫異地看向前面皇帝的背影。

“陛下……是來替我挑書?”

“可不是,您每日裏念得可不都是陛下挑的,既美人也在,不如和陛下說說,您愛看哪些呢?”

“德碌。”宗政走下樓梯,聲音透着淡淡的警告。

她見他又往階下走,忍不住也跟上去,誰知台階又窄又陡,她心思全掛在德碌的話上,一個不防備,腳一崴竟摔在了樓梯上!

“啊”她發出急促地輕呼,人一摔,屁股最先着地,疼得不行。

“走路也不好好走。”他回頭伸手去扶她起來,卻見她半天起不來的樣兒,不禁蹙起了眉,“怎麼了?”

她咬着唇,眼裏一汪水色,“疼……”

“腳疼?”

她搖頭。

“後背疼?”

她再搖頭。

他煩了,“到底哪疼?”

她臉頰微紅,叫他挨近一點兒,湊到他耳邊小心地說出三個字。

宗政看她兩眼,袖着手不說話了。

寶琢輕咳了兩聲,也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她沒想讓他管來着,偏他要問這麼仔細,現在好,弄倆人都尷尬。

就這麼在樓梯上坐着怎麼能行,等她緩了一陣“嬌臀”不疼了,發現腳也扭傷了,剛剛光顧着那裏疼,這裏倒沒什麼感覺。她只當他不會管,剛想單腿跳下去,卻見他叫德碌去弄步攆不說,自己停頓片刻,竟走到她跟前蹲下。

“上來。”

看他這架勢,寶琢受寵若驚,“您、您您要背我?”

沒等對方不耐煩,她立刻挪動了一下撲到對方背上,激動之餘有一小波衝擊力險些把宗政推下去!

差點謀殺了皇帝,她顫巍巍趴伏到他,儘力把自己放軟了,讓他好背些。宗政平時自然有鍛煉,雖覺得她有些沉手,就這麼幾步路走得還平穩。

男人寬厚的肩膀不亞於懷抱對女人的吸引力,他身上霸道的男性氣息混雜着一縷龍誕香鑽入她鼻尖。她伏在上面過於安心,沒過一刻,心思就浮遠了。

萬萬沒想到,傳說中的元熙帝還有這麼溫柔的一面。待她正式寫書的時候,必定不會忘了誇誇他!

這般胡思亂想着,一時想到上次的不歡而散,她便在他耳邊咬耳朵,“上回的事,您不生氣了?”

宗政步子一頓,仍舊邁了出去。

“那人對你很重要?”他冷漠的語調里藏着那麼一兩分的危險。

“倒不是有多重要。”寶琢糾結着用詞,“就把他看成是我的一份執念吧,弄不明白,心裏就總想着。況且——”她咬了下唇,還是大着膽子說出來,“我總覺得您就是他。”

宗政平靜地看向不遠處的步攆,一時竟弄不清自己心裏翻覆的情緒,究竟是喜是怒。

他們背後的藏書樓三層,一扇窗正支着,宗策站在裏面往下望。將不遠處,步攆中的兩個人盡收眼底。

先時看見烏石蘭玉珊糾纏宗政,他還在聽壁角大笑,和賢庸道:“你可要幫你主子作證,這回真不是我安排的。”

“那您把玉牌給玉珊公主的時候,是怎麼想的?”賢庸平靜着一張臉回話。

難道不就是為了搗亂?

“哦,這個啊——”他轉了轉手腕上掛的佛珠,勾起了唇,“只許他把玉牌賞人,朕寵個女人就不對了?”

等後來聽見寶琢假裝的小內侍音兒,他與宗政兩人幾乎是同時挑起了眉毛,不同的是宗政帶上了笑,他卻倏爾往榻上一躺,把書蓋在了臉上。

“陛下?”賢庸疑惑。

他只是嘆氣,有一股少見的惆悵,“我看上的寶貝是別人的,你說,我要不要搶過來?”

*

過了兩天,皇帝那邊心情如何不得知,寶琢得到訊息,丁才人終於放回來了。

這本是高興事,但她立刻感到了為難。對這位丁才人,她還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要是她像小樓說得那樣,是抱有目的接近她的,她反倒好做,離遠點就是了。

但那一場夢帶來的記憶表明,兩人認識之初也是在草原上,彼時對方跟着父輩前往草原狩獵。與烏石蘭寶琢相互之間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只因為脾氣相投便交好了。後來寶琢初到大玄後宮,也是她在其中穿針引線,才讓她與大玄出身的嬪妃相處融洽。

這是個性格開朗的姑娘,和寶琢一起唱過歌,喝過酒,射過兔子,也吵過架,斗過嘴,最後又親親密密的和好了。寶琢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眼,就是她從橋上跳下來的時候,對方那驚懼與焦灼的模樣。

但那又如何?

她只繼承了原主的記憶,並沒有繼承原主的情感,兩人關係越好,她越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對待。更何況,有了這次牢獄之災,誰知道會有什麼變數呢。

無論如何,還是得先去一趟看看再說。

外面下起綿綿春雨,小樓聽她的吩咐備上禮物,跟她走這一趟。

丁才人住的是麗江閣,此時門前仍有不少人前來探望、祝賀她,可見她人緣極好,沒有因這一趟牢獄之災就受冷落了。

寶琢到時正收傘,那些人已經變了臉色,異樣地目光頻頻投注來。

“是你!”請安那日見過的榮寶林一見她進屋就從席子上站起來,“你來幹什麼?用不着你假惺惺,你把丁姐姐害得還不夠慘嗎?”

寶琢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來。

這十足指着她罵負心漢的台詞,身為編劇的她下意識就想笑。

對方感到不可思議,“你還笑?你以為送了東西來就可以彌補一切嗎,這東西我們不要,你拿回去!”

“我和她的事,與你有什麼干係?”寶琢邊說,邊讓小樓放下禮物,“她是因為我出了事,也是我與陛下請求才了結的,這都是我們之間的事,我們自有論斷。你呢,你為她做了什麼有資格指着我鼻子罵的事?”

“你……”對方咬着唇說不出了。

“她確實沒有這個資格。”

這時,屋裏傳來清冷的聲音。

隨後是婢女的輕呼:“娘子,娘子您當心——”

前面快步走出的人到了紗簾邊就先喘了口氣,因身子虛弱,暫且倚在了簾柱旁邊。她長發如瀑,瓜子臉,杏仁眼,是精緻小巧的長相。

原來這就是丁才人。

“你說得不錯,這是我與你之間的事,與旁人無關。”她白着一張臉,說到此處猛咳了幾聲。

寶琢心驚,對方與記憶里暢笑的模樣大不一樣,竟像是結了冰,本就冷白的臉色上帶着寒霜。性情變化,從來與人生的起伏有關。

但真要她站在閨蜜好友的角色上噓寒問暖,她一時又有些小尷尬。

“唔,你……”

“我不想與你論是非,可你這樣的朋友,我不欲再結交,今日就此了斷了吧。”她說得乾脆又決絕。

寶琢還是惜這一段原主的真友情,理智地勸說道:“我知道你現在心中有怨,但既然我們曾經交好,你若相信我的人品,聽我說幾句可好?”

她不肯走,對方像也是料到了,淡笑着問,“聽你說什麼?我只問你,我因你入獄的時候,你在哪兒?我受人逼問的時候,你可醒了?我險些受人折辱時,你又想起過我嗎?”

“我……”

寶琢踟躕,此時此刻說一句“忘了”,對方斷不會像皇帝那日一樣相信她。

“枉我當時擔心你真的死了,每日都在尋機會買通守衛,結果呢,他告訴我你好得很,你當了陛下的書使,你深受皇恩……”

她彷彿想起了當時聽到這番話時的不可置信,眼淚一下子便落了下來。

“烏石蘭寶琢,與人為友,要共患難,同甘苦,你既然做不到,我們之間就算了罷。”

她用力抓住紗簾支撐着說完,手一滑,那帘子便松落了。

如果說榮寶林的話就像戲裏的台詞,引人發笑,那丁才人的話就讓寶琢一下子來到了現實世界。

這是無法辯駁的事,縱然對方相信她是真的失憶,難道她因烏石蘭寶琢所受的委屈就不存在了?她有千萬的言辭可以反駁,但心裏的愧疚,如何抹滅?

這件事,雖是周寶兒經歷的一段烏龍,卻是對方身上一個真實血淋淋的傷口。

雨停了一時,陰沉沉的天兒,春雷仍在烏雲中涌動。

寶琢從麗江閣出來,支走了小樓,又想去散散心。小樓無奈勸不動,只好把傘給了她。

想是這大玄的太極宮太大了,逛了兩三回,都碰不見幾個人。多是洒掃或端盤提盒的宮人,偶爾有遇見低分位的御妻,受她們一禮,一點頭就過去了。地位越尊貴的,好似越宅在自個兒的院門裏不肯動。

她有心事,就管不了宮裏的規矩和老天的脾氣了。

閃電一劃周圍景緻突然白得反光,雨開始噼里啪啦地打下來。她還想繼續走,卻突然在前面看見了一個人影兒,戴着面具,遠遠看着,像是原先救過她的那位神策令的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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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今天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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