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道義之爭
“父親和師傅一直都說我太過好勝，心靈上始終達不到圓滿，一直無法體會到儒家絕學《浩然正氣》的真髓。感謝嬴兄剛才那一掌，讓紫嫣得以心神震撼下恰巧突破，悟到了我儒家的聖賢之道！”說著，紫嫣一揖到底。
嬴戰手足無措，真不知道該怎麼是好。此時他寧願將蒙虎、白凝、辛殤等人綁起來一起單挑都不願意在這和紫嫣打嘴仗，縱然一個女人千般不是，可只要男人打了女人，那千般不是的就變成男人了，更何況自己辱人在先，打人在後，怎麼都是自己理虧。而現在紫嫣又是賠禮又是道歉，弄得嬴戰真感到那一巴掌好似抽在自己臉上似的。
“嬴兄是紫嫣心靈圓滿前最後一個令紫嫣心神激蕩的人，嬴兄的一切都將緊緊地印在紫嫣心中，此生難忘……”紫嫣臉上無喜無悲，如同寂靜千年的古井，沒有半點波紋。“嬴兄出招吧，紫嫣希望嬴兄能拿出真正的武藝將紫嫣折服，否則，紫嫣終生遺憾！”
話語間，紫嫣身上升騰起的蒙蒙金紅之氣益發濃郁，初始時宛如晨曦朝陽，幾個眨眼便有變成中天之日的趨勢，得到突破的紫嫣功力正在以一種令人髮指的速度飛速攀升……不不，應該說是飆升才對。柔弱的身軀雖沒有嬴戰魁梧，可給眾人的印象卻要比嬴戰高大多了。
“儒家，慕容紫嫣！”紫嫣俯身行禮。
“兵家，嬴戰！”嬴戰也躬身還禮。
兩人同時直起身，目光中清亮明澈，心中除了戰意，再無半分雜念。
“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
這是儒家先賢孟子在說及浩然之氣時的一段話，大意是說浩然正氣是用坦蕩的胸懷去培養的，不加以傷害就會充滿天地之間。不過，這種氣必須與仁義道德相配，否則就會缺乏力量。而且必須要有經常性的仁義道德蓄養才能生成，不是靠偶爾的正義行為就能獲取的。
如此苛刻的標準使得能夠修鍊浩然正氣而有所成的無一不是道德修養極高的大儒，紫嫣心性雖有不足，但本性還是極好的，今日再進一步，更是臻於至善，假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
而對於紫嫣方才所說的“真正的武道”，嬴戰也清楚明白。無論充塞天地拳還是八荒游龍步，再怎麼精妙也逃不出一個武藝的“藝”字，終究登不得大道之“道”。而紫嫣口中所說的“真正的武藝”便是超脫了“藝”，已經達到“道”的心境修為，紫嫣這話的意思便是說不再與嬴戰比劃拳腳功夫，而是要和他比拼一顆道心，比拼心靈的修為。
“天地有正氣！”紫嫣朱唇輕啟，一句如若鳳鳴般清越悅耳的聲音吐了出了，頓時，周圍的空氣如漣漪般震蕩起來，一種剛正、無畏的氣勢撲面而來，令嬴戰活潑流轉的內力都有一陣不暢的感覺。
“嗡……”赤煉劍身嗡鳴，卻是紫嫣蘊含內力的左手食中二指在劍脊上抹了一下，赤煉紅色的劍身頓時升騰起一抹金色的光彩，在赤煉的帶動下，場中剛正之意更濃、燥熱之氣更甚，當真有萬邪辟易的威風。
儒家先賢即使不會武功也喜歡要選寶劍，只因為寶劍象徵君子剛正不阿的品質，適合儒家的思想和理念。紫嫣本就武功不弱，赤煉更是劍中神兵，如此一來便是如虎添翼也難以形容，赤手空拳的嬴戰根本占不到半點優勢。
“九五，龍飛在天！”嬴戰也念叨出一句話來，雙手往背後一負，整個人身上的氣勢瞬間變得狂霸、傲岸，有一種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感覺，原本外放的雜色真氣也也飛速的涌動起來，土黃、草綠、火紅、銀白、水藍，五種色彩的光芒形成五條活靈活現的龍形虛影在嬴戰身上游轉流動，《真皇九龍訣》的內力全速運轉，那種唯我獨尊的氣勢也更加濃烈。
“嗤嗤……嗤……”金紅色內力與五色內力形成的氣勢觸到一起，互不相讓的開始了傾軋，而嬴戰與紫嫣都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這是一種精神層面上的爭鬥，是心靈上的比拼，雖沒有刀光劍影，可其中的兇險卻是拳腳比拼的千倍萬倍。
“仁者之道、王者之道！”周圍幾個見多識廣的老人嘴唇哆嗦的念叨着。
“天吶，聖、王齊出，天佑我唐族！”
“紫嫣修鍊的是我儒家的浩然正氣，那嬴戰修鍊的又是什麼，竟然能和浩然正氣相匹敵。”
“戮軍殺氣么？有點不對，戮軍殺氣外放應該是是慘白色，兵家上一個修鍊成戮軍殺氣的六十年前的乾……”
“閉嘴！”
“是，是，在下失言……”
不知為何儒家之人一提到那個姓乾的人就言語躲閃，好像碰觸到了什麼禁忌一樣，但是這一切都與嬴戰和紫嫣無關，兩人正全心全意的沉入屬於自己的“道”中，並集中全部的精神用自己的“道”去感染對方，去說服對方，令對方接受自己的“道”，根本容不得半點分心。
這正是紫嫣剛才所說的真正的武藝，已經超越“藝”，近乎“道”，已經不是拳腳刀劍可以詮釋的了。如果真要給其一個準確的名字，那便是“武道”。
只見場上的金紅光暈逐步的前移，五色的光暈雖死死抵抗，卻還是不住的後退，不多時便有一半的陣地失守，情勢岌岌可危。可是到了這個時候，紫嫣的攻勢也到了極限似的，雖然憑藉突破之力一鼓作氣連下數城，可是突破所帶來的力量終究有限，而且紫嫣根基不穩，能將嬴戰迫到這種地步已經是極限了。
反觀嬴戰，雖然處於守勢，可守得堅實、牢固，即便被紫嫣逼退也是一步步的後退，而不是大面積的敗潰，待紫嫣攻勢後繼無力的時候，嬴戰已經積蓄了足夠的力量，開始反撲過去。
紫嫣勝於氣勢盛，嬴戰好在根基牢，兩世為人的他有着足夠的老本可以吃，前世的記憶加上今生的體驗所悟出的王者之道絕不是紫嫣這種臨陣磨槍的東西可以比擬的。紫嫣攻勢一顯出疲軟，嬴戰立刻終於開始了絕地大反擊。
“道德首出，仁為根本！”面無表情的紫嫣用一種空洞而肅穆的聲音說道，話語間，正被嬴戰逼退的金紅色光芒如同被澆了一桶油，蹭蹭的向前推進一線，戰局再次膠着起來。
“無偏無黨，王道蕩蕩！”嬴戰也用威嚴的聲音的講出一句彷彿真言至理的話來，整個人氣勢更盛，剛被推倒一線的氣勢頓時又向前反推出兩線、三線。
“仁義不施，禮壞樂崩！”紫嫣扳回一城。
“亂世重典，非王莫屬！”嬴戰更進一步。
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的拉鋸，以對聖賢之道的理解為棋，以二人所立的十步方圓為盤，開始了“道”的搏殺。而兩人每次張口所言，也都是二人對於各自道的理解最為精粹的概括，話語之深奧，道理之艱深絕非尋常人能夠理解。
即使那些鬍子一大把的老年人每聽一句都要凝眉思索半晌才似有體悟，臉上神態各異，一個個興奮地直拍大腿。而一些年輕人卻都是苦苦皺眉，終究想不透二人所言何物，可越是想不透就越是往裏面鑽，霎時間一個個臉色蒼白，顯然是精力損耗過劇，若非身旁師門長輩及時將其從苦思中叫醒，恐怕一個個還會留下不可挽回的後遺症。
“聖者無畏，殺身成仁！”被嬴戰兵臨城下的紫嫣雙臂緩緩地抬起……張開……手中赤煉不知何時已經落於地上，彷彿要擁抱天地的紫嫣此時可以說是放棄了一切的防禦，心靈的大門完全為嬴戰敞開，所求的，只是儒家先賢追求的最高境界——殺身成仁。
此時的嬴戰真是進退兩難，置死地而不求後生的紫嫣擺明就是請自己殺了她以求成仁。一來比武規定根本不能蓄意傷害對手，二來即便自己殺了紫嫣，便是成就了她，在這次“論道”上輸得乾淨徹底。一時間嬴戰舉棋不定，進退兩難。
“王者無敵，威加四方！”心思電轉的嬴戰最終拋卻了一切的顧慮，以洪鐘大呂似的聲音吼了一句，話畢，嬴戰身上的氣勢猛然拔高到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到達巔峰之後，原本狂霸傲岸的氣息猛然一個大轉彎，變得溫婉和煦，就如春雨潤澤萬物，又如同暖陽溫潤世間。這氣勢就像水滴——無孔不入，就像烈日——無可抵禦。
一種明悟在眾人心中升起，那是嬴戰所體悟的王道，每個人都分享到了屬於嬴戰的王道。這不是嬴戰強迫他們接受的，而是無私的分享的，就如同萬人稱頌的上古帝王對天下的恩德，是無法抗拒、無法逃避的。這才是真正的王道，真正的——王者無敵！
“我輸了！”紫嫣緩緩睜開雙眼，湛然的精光如若實質的在她眼底流淌，顯然精神上的修為更進一步，心靈更加圓潤。即使說出“輸了”也是無喜無悲，得失全然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