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061章:

61.第061章:

陸恆十分果斷,既已下定決心,便有所動作。他和周福生分別之時未曾提起自己心意,回到家裏后,開始盤算請誰替自己說親才好,不是媒人,是保山,先請保山去說合,保山的身份越高,越是表示對紫鵑的看重,等林姑娘或者周家同意后,再請媒人登門提親。

至於周福生拜託他尋訪附近有無合適人選的事情,陸恆決定不能老老實實地真把名單給他送去,自己知道紫鵑的好處,旁人也一樣,若果然動了心,模樣又比自己好,豈非不妙?

可巧陸恆的先生打發人找他過去查問功課,見陸恆似有心事,查問完功課不免細問。

這位先生姓吳,名喚吳良材,乃是長安人氏,二甲進士,因書法極佳,當年就被選入翰林院,為庶吉士,曾經書寫過聖旨,其後也一直在京城為官,直至升為國子監祭酒。

陸恆十歲喪母后,父親再娶便對他們不用心,雖不至朝打暮罵,但也沒個好臉色,吳良材名為師,實為父,這些年的情分越來越深厚,聽到他問,陸恆未免有些不好意思,緩緩地將自己的事情娓娓道來,末了又道:“學生一時找不出人來,故而發愁。”

吳良材聽到那個女孩子是大家丫鬟出身,臉上露出一絲不贊同,道:“寧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話是這麼說,可大家婢有一身豪門貴族的習氣,未必比得上平常寒門小姐淳樸厚道,將來你出仕為官,結髮妻子的來歷為人所知,對你的名聲也不好,瞧瞧前兩年灰溜溜回鄉的賈雨村就知道了。倒不如娶個良家女子,一是門當戶對,二是名聲上好聽。”

陸恆朗聲道:“老師曾經說過,凡事皆是因人而異,既然如此,豈能因身份而有所蔑視?況那賈雨村之事又和此事不同,賈雨村乃系扶正側室而為人所不容,學生卻不是。”

不管別人怎麼說,陸恆就是覺得紫鵑樣樣都好,尤其不認為自己長相黑丑,視自己如常人,那些所謂不嫌自己丑的也不過是衝著家業來而說謊,連媒人和自己對面說話時眼裏都隱隱藏着畏懼。憑紫鵑的品貌氣度,若不是個丫鬟,自己一個窮秀才哪有求聘的資格?

陸恆在榮國府做過工,後來又接過榮國府的一些活,每常閑了,總聽監管的小廝們說起裏頭的大丫鬟,頗有幾個想着等年紀到了求娶,提及紫鵑時,哪個不說她比自家姑娘都不差。

陸恆又是親眼見過紫鵑幾回,品貌氣度一流,又溫柔又善良,連老師家的小姐都比不得。

陸恆中意的是紫鵑其人,而非身外之物,然為了讓老師並世人接受且贊同,以示非紫鵑配自己不過,只得將紫鵑的好處揀幾樣厲害的告訴吳良材。

聽到紫鵑擁有一身卓越的醫術,和許多達官顯貴之家結有善緣,許多千金小姐都達不到這樣的地步,吳良材猛地想起在國子監見到的顧雲,因面有疾而未曾讀書,痊癒後上學,對治療自己面疾的女大夫極為推崇,言談里透着感激之意。

他看着陸恆的神色登時變了,若是這麼一位丫鬟,確實比尋常寒薄人家的小姐強上百倍。

吳良材不想讓學生以為自己是聽到這份不可估計的利益而心動,便故作沉吟,片刻后才勉為其難地道:“既然你心意已決,為師多說無益。”

頗知老師性情為人的陸恆暗暗鬆了一口氣,他以一人之力撫養弟妹至今,論起察言觀色、揣摩人心的功夫,甚少有人能及得上他,聽得吳良材此語,他便笑道:“老師也贊同,學生改日便請人說親,老師看,是去林家呢?還是去周家?”按照常理,應去林家,然林家小姐如今待字閨中,到林小姐跟前說親便有些唐突了。

吳良材問明紫鵑身份,對她兄弟脫籍又有家業的事情略有些滿意,想了想,道:“我記得,林家小姐已認了金侍郎為義父,那樣大的一個場面,京城裏誰人不知?不如讓你師母出面,先找金侍郎的夫人,金夫人自然會問林家小姐的意思,倘若同意了,再去周家提親不遲。”

陸恆正有此意,感激不盡。

謀之於師母,對方問明紫鵑身份后,亦甚歡喜,一口便答應了,道:“阿恆放心,我這就給金夫人下帖子,等到了他們家,我必定誠懇相求。”

吳恭人原是貧賤出身,吳良材讀書科舉時,全賴她在家操持家務,使吳良材沒有後顧之憂,幸喜吳良材飛黃騰達后雖有姬妾,卻不曾對她離棄。在她心裏,陸恆跟親兒子差不多,當初若不是陸家聘吳良材為西席,吳家熬不過那段落魄日子。陸恆平時對他們十分孝敬,從來沒有求過什麼,今日為了終身大事來求,她怎麼可能不答應?

其實,較之吳良材,陸恆更尊敬這位師母,吳良材很有一些行為他覺得看不過去,只不過他是學生,不能言先生之過,所以得到師母的同意,他就放心了。

在此之前,陸恆先去拜訪周福生,表示求聘之意。

周福生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陸恆竟有這份魄力,毫不拖泥帶水。

屈指算了算距自己透露意思與他知道至今不過一日工夫,竟然已經做出這樣的安排,周福生忍不住道:“這件事原是昨兒林姑娘起意,我妹妹告知我這項恩典,我父母還不知道呢,你倒迅速。而且,我原是托你留意,哪裏想到你竟把自己送上門了。”

陸恆笑道:“一家有女百家求,周姑娘品貌氣度不俗,我也是怕別人得了消息趕在我前頭。小弟誠心強求,請大兄成全,多多替小弟美言幾句。”

聽他稱呼,周福生一陣自得,昨兒自己還叫他陸大哥,今日他就喚自己為兄了。

跟陸恆相處這麼長時間,周福生對他的人品本事都很了解,暗中也曾比較過自己認識的其他一些人,除了相貌外,余者都不及他,周福生也想自己妹妹出來後過得好,便沒有十分為難陸恆,道:“我先去跟我妹妹說一聲,然後請林姑娘找我父母說此事,強過我去告訴兩位老人家,讓老人家以為我們都瞞着他,心裏不高興。”

陸恆聽了,起身道謝。

周福生想了想,又道:“你先別急着謝我,這事兒還沒成呢,誰都不知道是怎樣的一種情況,等果然成了,你再來敬我幾杯酒,我必受的。”

陸恆笑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總得用了心,才知道結果好不好。”

周福生點頭感慨道:“到底你是讀書人,說話極有道理,我竟連反駁都不能。”

別過陸恆,他逕自去林家,輕易地就見到了紫鵑,然後如實相告,又將陸恆告知自己的他對弟妹的打算及其安排等事和盤托出。

紫鵑詫異道:“陸秀才這樣說?”

周福生道:“可不是。莫說三年,就是五年都等得,他倒是個重情重義的。他說,底下有五個兄弟,二弟去年就已經能獨當一面了,除了婚姻大事外,其餘諸事都不必他費心。三五年內,又有兩個兄弟成丁,也是如此安排。他妹妹今年十三歲,差不多該定親了,因有豐厚的嫁妝,最近有不少媒人登門提親,到時候必定已出嫁。如此一來,家中便只一個同胞的五弟和繼母所出的六弟,五弟今年十歲,六弟五歲,都不必很費心。”

紫鵑聽完,對陸恆的性情已有了幾分了解,這是一個意志堅定而且是非分明的人,許多事都防患於未然,不說別的,但說家產平分就能看出來,他也防着兄弟長大后發生手足反目的情況,對於別的安排也都很有條理,做他老婆似乎完全不用擔心家庭糾紛。

又聽周福生道:“陸秀才這般心急火燎地想提親,一是他自知模樣兒不出挑,恐人搶了先;二是他二弟長得好,近來也有人說親,但他不定下來,其弟便不肯先於長兄定親。”

紫鵑莞爾一笑。

想到自己父母的性子,這件事也只能告訴黛玉,橫豎黛玉對自己的事情一清二楚。

黛玉聽完,不禁大樂,笑道:“這才幾日?一兩日罷,你就有喜信兒了?我就說,咱們家的人,哪能沒有人來求。不過,就算他們先向母親開口,咱們也不能當時就回信。等我派人打聽打聽,當真好的話,我自然不阻你的良緣。”黛玉還是不放心隨便將紫鵑發嫁。

她想得周全,知人知面不知心,光聽說的是不準的,暗中查探才會知道其脾性為人。

因陸家尚未登門求親,黛玉倒不好派人去查探,好容易等了三五日,金夫人果然派人來接她過去,指明讓紫鵑也跟着一起。

黛玉推了紫鵑一把,笑道:“你的良緣到了。”

至金家,到金夫人上房,請問過安好,金夫人拉着紫鵑細細打量,着實誇讚一回,方向黛玉道:“今兒有人來向我求紫鵑,真心實意難得。我心裏想着,雖說咱們娘兒倆不分彼此,但紫鵑到底是你的貼身丫鬟,須得問過你的意願才好。”

瞧着紫鵑羞紅了的臉,不好意思地低着頭,黛玉假裝不知誰人提親,忙問道:“不知是誰家?怎麼就求到了母親這裏?”

金夫人笑道:“是吳祭酒的學生,吳恭人親自登門。料想是對你開口不雅,故到我這裏。”

說著,又將陸恆的情況詳細地說給黛玉知道,和黛玉聽紫鵑說的差不多,見黛玉若有所思,金夫人道:“你聽着如何?”

黛玉不肯吐露自己的意思,先問金夫人怎麼看。

金夫人沉吟片刻,道:“若吳恭人所言屬實,我瞧倒是個好人家,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吳祭酒的學生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將來未必沒有如花似錦的前程。千萬莫小看寒門學子,比之世家子弟,寒門學子雖無深厚的底蘊,也沒有應有盡有的書籍等物並最好的先生,但寒門學子心志堅定,十分刻苦,一朝占鰲頭,遠非依賴祖蔭而荒廢學業的世家子弟所及。”

金小碗便是這樣的例子,金夫人這番話也是當初她父親對她說的。

當年,李老太爺取金小碗而棄世家子弟的行為,很得世人的譏諷嘲笑,兩家認為門不當戶不對,將來必有事生。

倒不是他們故意這般言語,而是他們見多識廣,朝堂上很有一些寒門學子本身趨炎附勢娶得千金小姐,或是岳家見他才華出眾必有前程而將女兒配之,這些寒門學子心裏便先存了一段嫌隙,認為在外人眼裏自己是依賴岳家而發跡,也怕人提起自己貧賤之時,於是飛黃騰達后權勢一旦越過岳家,便跟換了一個人似的,對原配夫人十分不好。

金夫人也曾有此憂,但李老太爺說得好,這樣的事情不能一概而論,世上有忘恩負義的小人,也有知恩圖報的高人,端的是看此人品行,不能因為旁人遭遇不好就裹足不前,不試一試怎知人心好壞?事實證明李老太爺沒有看錯金小碗。

黛玉聽完,輕輕地點了點頭,道:“然未打聽,倒不放心許之。我想等人打聽了詳細回來,再給吳恭人回話。紫鵑雖是個丫頭,但在我心裏地位甚重,我也不想胡亂將她配人。”

其實她想說就算是平時來往的親友家姊妹們,也比不得紫鵑對自己的心意,自己已將紫鵑當作親姊妹一般,不過她清楚達官顯貴之家的主母小姐都不把下人視為平等,擔憂旁人因自己這麼說反而覺得是紫鵑之過,便不曾吐露實話。

金夫人贊同道:“理應如此。我已跟吳恭人說過了,先問過你的意思,再打發人去打聽打聽這陸秀才為人好壞,過兩日給她回話。”

黛玉謝過,又叫紫鵑也謝金夫人。

紫鵑心裏明白黛玉一片為自己之心,紅着臉面鄭重地謝過金夫人。

金夫人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紫鵑你也不必害臊。你這般的人品模樣,你姑娘放你出去是她對你用心。”

紫鵑稱是,道:“我心裏明白姑娘對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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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慧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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