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流霆楊逸飛

6.流霆楊逸飛

任知節並不知道康雪燭何許人也,但那告示上說的此人剖殺數名女子,光這一點,便讓她心頭的火一下子燃了起來。她輾轉幾世,總是能輕而易舉獲得女性青睞,除了有自己的“攻略同性荷爾蒙”作祟之外,便是她有一顆火熱發亮的婦女之友的心。

只要是女性,上至宮廷貴女,下至在社會底層掙扎的平明之女,她都能一視同仁。她之所以與這些舞姬們交好,除了她長時間混跡於教坊且真心喜歡她們的舞蹈之外,便是只要有登徒子試圖輕薄她們,她無論貴賊,挺槍便刺,那時她西市豆蔻夜叉的名號還是叫得響噹噹的,曾有師姐擔心她因此惹上權貴,她卻不以為意。

反正都打不過她,來一個她打一個,來兩個她揍兩雙。天策府任知節,有武力,任性。

除了夜叉這個名號實在讓人開心不起來。

總而言之,她混跡教坊那段時間,舞姬伶人們,是將她當成保護神一般喜愛着的。

任知節一把握住明珠的手,緩緩拉倒面前,微微眯了眯眼睛,用臉頰輕輕地磨蹭着明珠柔滑的手背,笑着說:“四五年過去了,明珠姐姐依然光華懾人,不愧是在黑沙漠中熠熠生輝的寶珠啊。”

明珠略帶嬌羞地低了低頭:“知節取笑奴家了。”

姚黃用手中的絲巾抹着眼角的淚,哀怨地說:“知節,你就喜歡明珠,都不知道看看我。”

“姚黃姐姐千萬別掉眼淚。”任知節另一隻手又將抹淚的姚黃拉了過來,姚黃當年也是馳騁教坊的名舞姬,順着任知節的力氣便轉了幾個圈兒,柔柔地靠在了任知節的懷中,任知節蹙着眉看她,“當年我最怕姚黃姐姐掉眼淚了,姐姐一掉淚,知節就覺得心裏疼,費盡心思地想要讓姐姐笑呢,所以姐姐行行好,不要讓知節再苦惱了。”

姚黃破涕為笑,將臉埋在了任知節懷裏:“冤家,就你嘴甜。”

於是,整個千金坊大堂,舞姬不跳舞,伶人不奏樂,客人也不看錶演了,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兩個千金坊最為貌美的兩個舞姬如水般依附在一個身着盔甲的少女身上。

周宋瞪圓了眼睛,看着自家師妹摟着兩個如花似玉的舞姬輕聲安慰,而任知節在與兩位舞姬調笑的同時,還抽空朝他遞了一個挑釁的眼神,這讓進門以來並沒有得到任何一名舞姬笑臉以待的他心中鬱卒得幾乎一口老血朝師妹臉上噴去。

而那邊,明珠則將任知節從座位上拉起來,咯咯笑着道:“知節,這些年我得了許多好東西,你快跟我來看看。”說罷也不等任知節回話,便將她往後屋拉去,任知節被明珠拉得踉蹌幾步,便回頭朝周宋丟了句“師兄你吃好喝好啊”,便顛顛地跟着明珠跑了。

周宋:“……”

帶師妹來逛教坊,結果舞姬跟着師妹跑了,作為一個年輕的男性,周宋眼帶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觸手肌膚光滑,鼻樑高挺,他不謙虛地認為自己的相貌還是在上等之列的。

可為什麼,遭遇確實如此令人嗟嘆。

周宋嘆了口氣,這時另一個舞姬也上了台來,開始隨着音樂起舞,他悶悶地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飲盡。

長安的酒水比起千島湖長歌門來說,要烈上許多,他一口喝完,只覺得喉嚨及胃部一陣灼熱,不由得皺起一張娃娃臉長大了嘴巴吐出舌頭,用手扇了扇。他這孩子氣的舉動,倒惹得姚黃不住輕笑,而這時千金坊的珠簾被人從外面掀開,玉石相撞之間發出一陣悅耳的聲音,姚黃一眼覷到掀簾而入的那人,便笑着迎上去:“今日還真是喜日,不僅知節回來了,居然還來了這麼俊的客人。”

正拚命用手往嘴裏扇風的周宋也扭過了頭,卻發現來人是一個一身白衫的青年公子,長發束冠,面容清俊,神情肅然,背負一把七弦古琴,一派軒昂雅士的氣質。

姚黃在看見他身後的瑤琴時愣了愣,以為是來踢場子的。

而周宋為自己嘴巴扇風的手卻僵住了,本來被烈酒辣的通紅的臉此刻就像被火燒過一般。

“逸、逸飛師兄?”他瞪大了眼睛,大着舌頭說。

另一邊,任知節被明珠拉到了后屋裏,甫一進門,明珠便立刻轉身將大門合上,任知節慢慢走到梳妝枱前,抬起燭台,扭頭看向明珠,明珠的藍眼睛裏有些慌亂,她笑了笑,走到明珠身旁,道:“明珠姐姐可是害怕康雪燭?”

明珠用力地點點頭,一雙藍眼睛被水氣覆蓋,聲音中也帶着哭腔:“康雪燭剖殺多名女子,其中有一名便是坊中另一個姐妹,她與我一眼,眼睛也是藍色的,但那雙眼睛卻更美。她曾告訴我她傾心一個萬花名士,不顧一切隨那萬花名士離開了長安。半個月後有人在長安城外發現了她,她已身亡,眼睛更是被人殘忍挖去。”

明珠的描述讓任知節有些心寒,她臉上的笑意逐漸淡去,正色道:“康雪燭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們也知道得不清楚,只知道康雪燭來自萬花谷,極擅長雕刻,有‘素手清顏’之稱,經他之手的人像幾可以假亂真。前段時日,康雪燭前往揚州七秀坊聽有着‘無骨驚弦’琴秀高絳婷高姑娘彈了一曲箜篌,兩人引以為知音,康雪燭稱要為高姑娘專雕一像,於是高姑娘便隨他去了萬花谷。沒想到……”明珠頓了頓,道,“他卻生生剖開了高姑娘的一雙無骨之手。”

“他道,他剖開高姑娘的手,只是為了以刻刀感受有着‘無骨驚弦’名號的高姑娘的雙手肌理骨骼,將他亡妻遺像的手部雕刻完畢。而他亡妻的雕像,在雕刻好手之後,便已完成。為了這具人像,他騙了無數女子,更將她們殘忍剖殺!”

明珠說到這裏,聲音有些顫抖,任知節將手中的燭台放回梳妝枱,握住了她的肩,輕輕拍着她的背,道:“不管如何,世人已知其人罪惡滔天,告示一出,必將有正義之士將其誅殺。”

她說著,眉頭緊緊皺起,只覺得身後背負的傲雪貪狼槍似乎正隱隱作響。

被剖開雙手的琴秀,註定是不能再彈奏箜篌的,雖然她沒有什麼欣賞藝術的細胞,可想到一個熱愛箜篌的人從此不能再觸碰琴弦,她就覺得氣悶。

再想到無數少女在此人刻刀下喪命,她只覺得身後的銀槍幾乎按捺不住要飛往她的手中。

康雪燭,當殺。

她咬着牙,正要衝出去揍那個康雪燭一頓,屋外卻忽然傳來一聲古琴聲,那一聲挾裹着巨大的衝力,幾乎刺破耳膜。只這一聲任知節便反應過來,這是屬於長歌門的琴曲中音波衝擊,她立馬將明珠抱到屋內角落處,隨手扯下一條掛在架子上的裙子,塞到明珠懷中,道:“堵住耳朵,千萬不要聽。”

這時,又一聲琴音響起,任知節不顧其他,一腳將門踹開,這時大堂內舞姬、伶人、客人紛紛尖叫着抱着頭奪路而逃,樂器、酒盞、桌子隨意倒在地上,整個大堂亂作一團,狼藉一片。

任知節正要向那邊衝去,卻忽然被人拽住了衣角,她扭過頭,發現正是撕開衣角堵住了耳朵的周宋。周宋一手將她拉到身邊,另一手從衣擺上又撕下一片衣料來,胡亂地塞進了任知節耳朵眼裏,湊到她耳邊大聲說:“逸飛師兄來了,正跟人打架呢,你別去。”

“我才不會礙事呢!”任知節也大聲說,“我要跟逸飛師兄一起把康雪燭殺掉。”

“不不不,我的師妹才不會礙事呢。”周宋長大嘴巴咆哮,“我怕你被逸飛師兄的琴聲弄暈了。”

任知節:“……”

她扭頭往大堂方向看去,堂中一黑一白兩人激斗正酣,黑衣人康雪燭手持毛筆,一手筆法使得極為漂亮,招招皆循着對面那人命門死穴而去,而另一人一身白衣,一手抱着瑤琴,一手掃弦,每一掃,便有一陣極為兇悍的內力衝擊而來,他相貌英俊,神色肅然,眼中則是滿滿殺意。

任知節對作為長歌門門主卻千里迢迢跑到長安來殺一個惡徒覺得有些奇怪,她雙手捂着耳朵,問向站在身邊的周宋:“逸飛師兄平時也像我一樣對女子極為溫柔疼惜嗎?”

周宋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後宮三千嗎。”

“她們明明是我的紅顏知己。”任知節哼了一聲,而這時,她扭過頭,卻看見大門口珠簾外站了身姿窈窕的美人,那美人一臉焦急,不斷地朝她揮着手,正是她的紅顏知己之一姚黃。

任知節正要朝姚黃喊危險讓她快走,那邊被楊逸飛琴音逼得步步後退的康雪燭忽然一個縱身躍到了珠簾旁邊,他手中的筆也借勢揮發出一股夾帶墨色的氣勁,朝姚黃掃去。

任知節眼尖,立刻向前躍起,背上的傲雪貪狼槍發出一聲輕吟,下一刻,她一手握住槍柄,槍尖劃出點點寒光,龍穿入雲裂長空,一槍穿雲直直刺向康雪燭,康雪燭覺察到她槍中殺機,急急後退,而此時楊逸飛卻忽地將瑤琴往半空中一拋,用右手穩穩托住,左手則從琴腹內抽出一柄閃着寒光的利劍,在任知節的銀槍逼退康雪燭的同時,那劍刃也將康雪燭手中的毛筆打落。

康雪燭一下子面對兩人夾擊,見勢不利,便縱身一躍,破開窗戶逃出,楊逸飛將劍收回琴腹,正要跟着跳下繼續追殺此人時,卻被一雙手給攔住,他扭頭看去,是一個甲胄披身的小姑娘。

想到方才在這裏看到了周宋,那麼這個小姑娘應該就是他從未見過面的師妹,任知節了。

他皺了皺眉,正要說話,任知節卻已經開口道:“逸飛師兄,你擊殺康雪燭自是好事,可是卻忘了此處乃是長安城最為繁華的西市,多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你的琴音下安然無恙的。”

楊逸飛一愣,轉頭望了望狼藉一片的千金坊大堂,以及屏風后瑟瑟發抖的伶人們,低了低頭,道:“是我欠考慮了。”

任知節將傲雪貪狼搶負於身後,轉過身扶起了跌坐在地一臉淚痕的姚黃,她寬慰之語還未說出口,姚黃已經哭着鑽入她的懷中,嚶嚶道:“知節,還好有你,要不然姚黃就永遠見不到你了!”

她話音剛落,大堂那邊就傳來一個口音極為奇怪的女聲:“姚黃,你趁我不注意就對知節投懷送抱,方才還沒被打服氣對吧!”

姚黃那佈滿了淚痕的臉忽然勾起一絲得意的笑意,她扭過頭,朝大堂內雙手叉腰氣呼呼的胡姬明珠道:“哈,剛剛我已經摸到了知節的胸了,堅硬扁平猶如壯男胸肌,我摸了個夠,你羨慕不羨慕?”

任知節:“……”

周宋:“……”

楊逸飛:“……”

他們的師妹,好像哪裏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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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劍三]一騎當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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