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章 一番晤對天下事,萬里歸心對月明

第三六章 一番晤對天下事,萬里歸心對月明

靖邊侯府,羅藝與秦瓊稟燭夜談,左右均已屏退,連兒子羅成都被打發出去。

“叔寶,老夫不得不對你說一聲‘佩服’。”羅藝伸指毫不尊重地彈了彈隨意攤放在桌案上的黃綾聖旨,“好象從一開始,整件事都完全在按照你的設計發展,現在竟連朝廷的反應都不例外。”

“鼓姑丈這次可真是謬讚了。”秦瓊笑道,“不瞞姑丈,主持這件事的其實是小侄的三位結義兄弟魏徵、房喬、徐世績,小侄只不過負責執行而已。”

“叔寶你身邊竟還有如此人才?”羅藝大感興趣,遂問起三人。

秦瓊便將三人詳末細細陳述一遍。

“如此人物,稱為國士亦不為過!”羅藝聽罷,喟然嘆道。忽而目視秦瓊,臉上卻有些似笑非笑的神色,“叔寶你身邊當真是人才濟濟、文武兼備,如果只是為了做生意,那這盤生意未免有些大了吧?”

秦瓊一愣,旋即失笑道:“姑丈終究還是問到了這個問題。既如此小侄便不再隱瞞,依小侄愚見,那楊堅一統天下,內修法度,安民生息,賓服四夷,固可稱一代雄主。然而楊堅生平有三大缺陷——猜忌、疏親、寡恩。小侄義兄魏徵便曾評論其人,素無術學,不能盡下,無寬仁之度,有刻薄之資,暨乎暮年,此風逾甚,聽哲婦之言,惑邪臣之說,溺寵廢嫡,託付失所,滅父子之道,開昆弟之隙,縱其尋斧,剪伐本枝。此誠為基業衰怠之源,天下亂亡之兆!因此如今的大隋江山看似穩固,實則隱憂無數,只不過仗着楊堅開國餘威,朝中又有一批忠心耿耿的老臣,才得以勉強維持局面。待楊堅歿后,其後繼者楊廣便不犯錯,也絕難壓制長期以來積壓的矛盾。何況舉小侄搜集的情報來看,那楊廣生性驕狂自矜,好大喜功,一旦即位只會使矛盾更加激化,天下大亂已可預見。昔日曾有人言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小侄雖不才,卻也欲與天下英雄一爭這‘失鹿’所屬!”

“好見識!好志氣!沒想到叔寶你竟是志在天下。”羅藝鼓掌連連讚歎,忽地話鋒一轉正色道,“叔寶,有一節老夫卻要講在前面。你我本為至親,當年能繼承父親官爵也多得岳父大人與大哥大力襄助,按說老夫當鼎力助你成事,但將來無論你遇到何等難處,老夫都不可能出兵助你,你可明白?”

“這一節小侄自然省得。”秦瓊點頭,“姑丈一身牽繫北方邊境安危,今年來東突厥勢力膨脹,卻仍不敢真正與大隋反目,其中原因,對姑丈及您這十萬雄兵的忌憚最少佔了五成。一旦幽州兵力空虛,那遭殃的將是整個中土的百姓。因此,便是姑丈有心借兵,小侄也不敢領受!”

“好,老夫終是沒有看錯於你!秦家有子如此,想必岳父大人與大哥也可含笑九泉了。”想起已逝的岳父與妻兄,羅藝唏噓感慨一番,又道,“你表弟槍法即將大成,再磨練個一年半載后,老夫便打發他去尋你。以他的武藝,當可成為你的一條臂膀,到時恐怕還須你帶挈他一番了。”

“多謝姑丈。”秦瓊大喜拜謝,見時候不早,便告辭離開。將出門時,卻又忍不住回頭問道,“姑丈坐擁雄兵,難道從沒想過自己或是扶助表弟來……”

羅藝搖頭嘆道:“為將之道,首在自知知人。老夫若是年輕二十年,定不叫你小子專美,說什麼也要與天下英雄爭上一爭。如今,卻是老矣!至於你表弟,其秉性恰如當年的西楚霸王項羽,自矜功伐而無容人之量,有時陰狠毒辣不與人留絲毫餘地,最易為人所忌;有時卻又頗多婦人之仁而易為人所乘。若為君,必如項羽般不得善終,因此成為一代名將,不墜我羅門名聲已是老夫對他最大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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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聚”幽州分院,秦瓊取自後世酒店“總統套房”創意而設在頂樓的“天字第一號”客房。

推開窗子,讓如水的月光盡情的瀉入房內。憑欄遠眺,隱約可以望見燕山形如眉黛的山脊。如鉤冷月灑下鋪天蓋地的一片清輝,將天下萬物、人間百態輝映得一覽無餘。就在這即將歸鄉的前夜,秦瓊一直以來刻意壓抑,卻在不知不覺間潛移默化地滲透入心靈的每一個罅隙,在心頭暗暗滋長蔓延的思念之情驟然爆發,便如一張巨大無形的絲網將他的心籠住,使他無處可逃。

這些年來,自己為了兒時便已埋藏心底的“大計”而奔走忙碌,與親人聚少離多。尤其是這次,自年前押送囚犯離家,在二賢庄與單家兄弟及魏徵、徐世績盤聚時又得房玄齡傳書告知“黑虎幫”欲侵吞“四海聚”與秦綱牧場之事,竟是不及歸家便馬不停蹄地趕到幽州,到如今算算離家足有半載之久。“娘、玉兒和小若梅在幹什麼?她們大約也在仰望着這一彎新月思念着遠方的兒子、丈夫和父親罷。”想到家中的親人,秦瓊的心頭忽然生起一陣強烈的愧疚。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完全不經意間,前世記得的最淺易卻也最稱經典的一首小詩脫口吟出。

“表哥作的好詩!”門外一聲讚歎,羅成、杜文忠、張公瑾、白顯道、史大奈、尉遲兄弟推開房門,魚貫而入。

眾人之中,羅成與白顯道都是文武雙全。白顯道一面進來,一面仍自細細品味此詩,卻是越覺詩中之意餘味無窮,不由鼓掌贊道:“小弟一向只聞得秦大哥人品武藝,豈料文采亦是如此出眾。此詩初讀只覺明白如話,清新樸素,仔細咀嚼才覺其構思細緻而深曲,真可謂無意於工而無不工者。最難得的卻是秦大哥信口而成,渾然無跡,深得‘自然’二字之妙。秦大哥當真是‘能者無所不能’,小弟佩服。”

羅成亦是讚不絕口:“當日順義村比武,表哥曾用一句‘燕山雪花大如席’來形容我的槍法。當時我還只道表哥是靈機一觸、妙手偶得,如今才知你竟是深藏不露。表哥你方才這一首小詩與當世文人一味注重大量用典和排偶、淹雅清正的詩風絕不相同,可謂別出心裁、標新立異。只憑此詩,表哥你便已有了在文壇開宗立派的資格!”

杜文忠等人雖聽得滿頭霧水,但白、羅兩人話中的盛讚之意卻是再明白不過。幾個目不識丁的粗魯漢子登時將那對“讀書人”的由衷敬佩的目光投注到了秦瓊身上。

秦瓊老臉微紅:若不是方才因思念家人而心神不凝,也不至於未察覺到這群人到來而落得如此尷尬境地。苦於無法解釋說這是自己剽竊“後人”的大作,只得含糊着客氣幾句。暗中卻苦笑道:“卻不知你們如果知道我秦瓊當年因讀不會詩書,曾飽嘗了昔日的老師今日的岳父張清老先生的戒尺,又會做何感想?”

“不知諸位兄弟為何夤夜至此?”秦瓊被贊得渾身不自在,遂移開話題問道。

羅成答道:“表哥明日便要迴轉齊州,小弟與文忠大哥說話時突然想起還有一件大事未做,便連夜約了張員外他們幾個趕來。”

“還有何事未決?”秦瓊大奇。

羅成卻似微有不滿地提醒道:“日前伯當兄先行離開時,曾提及表哥你在二賢庄與人結拜……”

“原來如此,卻是愚兄疏忽。”秦瓊恍然大悟,以手連連敲額。大步走到門口,揚手招來守在廊內隨時等待召喚的夥計,吩咐道,“叫王思源準備一桌酒席到我房中。”

轉回身來,秦瓊向著眾人深深一揖,誠摯道:“秦瓊不才,蒙諸位兄弟錯愛,這些日子為我些微俗務奔走勞神以至不惜拋血殞身。秦瓊自知一個‘謝’字反而落於流俗,沒的平白玷辱了兄弟們的一片赤誠。如今只願以燕山明月為證,與諸位義結金蘭,從此死生相托,吉兇相救,福禍相依,榮辱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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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八隻特意選出的巨大酒碗狠狠撞在一起。八隻碗中的酒液飛濺入彼此碗中后涓滴不剩的傾入喉中。八個人的胸腔一片火熱,便如彼此的血液融入一體。

平日一派斯文的白顯道狂態畢露,以箸敲擊空碗縱聲高歌:“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分散逐風轉,此已非常身。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得歡當作樂,斗酒聚比鄰。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

“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說得好,一言道盡我們兄弟之間的情意!”秦瓊大笑着舉起重新斟滿的酒碗,“為了今夜的結義之情,大家不醉無歸!”

觥籌交錯間,房間內的氣氛濃烈的極點,敞開的窗口傳出陣陣歌聲:“骨肉緣枝葉,結交亦相因。四海皆兄弟,誰為行路人。況我連枝樹,與子同一身。我有一樽酒,欲以贈遠人。願子留斟酌,敘此平生親。良友遠別離,各在天一方。山海隔中州,相去悠且長。嘉會難再遇,歡樂殊未央。願君崇令德,隨時愛景光。”

(第四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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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隋唐之秦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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