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章 胡笳入雲撩戰火,關樓易手旦夕間

第三四章 胡笳入雲撩戰火,關樓易手旦夕間

伍亮年老成精,委實滑溜之極。見援兵趕到,便即且戰且退,遁入突厥軍中。

羅成大怒,也不再理會伍亮,面向紅海厲聲喝道:“紅海,你竟敢公然侵佔大隋關隘,莫非你突厥要與我朝開戰不成?”

那紅海目中閃過一絲與他粗獷相貌決不相稱的狡詐,大笑道:“羅小侯爺此言差矣!須知本將兵進古北口,卻是得了你大隋堂堂安國公以及本關守將趙天明的邀請。現有安國公親筆書信在此,言明有大隋安國公伍亮欲率眾投效突厥,情願將此關獻與我大汗,以為晉身之禮。這‘侵佔’二字,又從何說起?”

“一派胡言!”羅成橫槍怒罵,“國家城池豈容那背國逆賊與爾等私相授受?你如識相,速速退出關隘,並將那伍亮並趙天明等人捆縛了獻上,則你我兩方還可相安無事,若敢阻撓推搪,休怪我槍下無情!”

紅海冷嗤,擺出一副蠻橫之態:“本將不理你漢人之間這些勾心鬥角的閑事,我只知伍亮既已將城關獻出,此關從此便是我突厥領地,你有任何不滿,盡可與獻關的伍亮說話。若想動強,嘿嘿,須知本將這對錘也不是吃素的!”

“好蠻賊!”羅成抖槍便欲動手。

“且慢!”身後的秦瓊趕上前來,攔住羅成道,“小侯爺你剛剛已經打了一陣,這場便交於末將了。”

羅成雖然性情孤傲,但一則已對錶哥的為人、武藝由衷佩服,二則清楚自己與紅海實力在伯仲之間,便是交手也很難取勝。因此道了一聲“多加小心”便撥馬退回本陣,只是在與秦瓊擦肩而過之際,耳邊卻傳來一句細若蚊蚋的話語:“表弟,少時見我舉槍向天便全軍衝鋒,定要將這批胡虜蠻兵留在關外!”

“來者何人?報名受死!”紅海一直自認整個幽州也只有一個羅成堪為自己對手,今見羅成退下,換了上陣之人雖然相貌不俗,不似尋常之輩,卻始終不覺其能威脅自己,心中首先便存了三分輕敵之念。

秦瓊微微一笑,目光中帶着說不出的輕蔑鄙夷:“化外蠻夷,也配問我名姓?直接上前領死便是!”

“匹夫作死!”紅海咆哮如雷。因為自家可汗曾依附於大隋腳邊搖尾乞憐,在東突厥再度強大后,幾乎每一個突厥人都將這一段歷史視為奇恥大辱,故而在平日分外受不得漢人的輕視。在胡漢交界兩族混居之地,每日裏因此原由而拔刀相向者比比皆是,而作為突厥最傑出勇士之一的紅海更是如此。他雙腿一夾馬腹,胯下這匹九雲黑風駒急掠前沖。紅海人借馬勢,雙錘高舉使一招“流星趕月”向秦瓊打來。這是錘法中的殺手,所謂“流星趕月”,乃是指雙錘落下時一前一後。左手錘在前砸落,即使對手力大接下,後面的右手錘卻在此刻落在左手的錘上。這一砸一震后,任你有多大的能為也只有骨肉成泥的下場。

面對紅海雷霆萬鈞的攻勢,秦瓊卻反常地未做任何閃避招架,只佇馬凝立靜待錘落。此舉卻是深合太極“后發制人”四字真訣,太極之理,由無極至太極,由無相而生有相,由至靜而生極動。便在對手大鎚將落未落之際,秦瓊腳尖猛點馬鐙,“呼雷豹”與主人心意相通,四腿驟然發力,完全違背常理地反向後方躍退出一個馬身的距離。秦瓊將“驚夜槍”平端指前,槍尖上挑迎向紅海左手的狼牙釘鎚,太極技擊首重“聽勁”,即憑感覺準確判斷對方來勢,以作出反應。秦瓊的槍尖在與鎚頭相觸的瞬間立即順勢下落,速度卻比落錘的速度慢了一線,“驚夜槍”的柔韌槍桿在巨大的壓力下一下彎成弓形,如此則藉助下落之勢與槍桿彈力將錘上力量借去大半。便在紅海前錘勢盡后錘將落的瞬間,秦瓊搖動全身骨節,勁起於腳跟,由腳而腿而腰,最後形於手指達於槍身,奮力運槍上挑。這一挑之力實際等若紅海與秦瓊合力反擊,那大鎚立時以比落下時更快的速度向上彈起,反迎向那右手后至的一錘。紅海大驚之下竭力收招,但大鎚這類重兵器的用法講究的乃是藉助兵器本身重量、慣性運轉,又哪裏還來得及?

紅海左右雙錘一上一下,實實在在地一記硬拼。只聽“當”的一聲巨響,紅海只覺雙耳欲聾,眼前金星亂冒,胸口煩厭難耐幾欲噴血,雙臂在無可抗拒的巨大反震之力下不由自主地上下張開。“糟糕!”紅海心中只來得及閃過這個念頭。秦瓊的“驚夜槍”以藉助槍桿的反彈之力靈蛇般一下彈射,鋒利的槍鋒準確地鍥入紅海的咽喉。太極技擊之法的精髓全在“引化合發”四字:先以“聽勁”感知對方來力大小及方向,而後“順其勢而改其路”,將來力引化掉,再借力發力,雷霆一擊。所謂“蓄勁如張弓,發勁如發箭”,正是此意。秦瓊之所以能在一合之下擊殺實力只較他稍弱的紅海,全是“引化合發”四字的妙用。

********************

古北口外數里的一片山林中,王伯當、杜文忠以及秦瓊的十二飛鷹帶了百餘士兵動作迅速地挖石掘土。忽聽一名士兵驚喜叫道:“找到了!”王伯當和杜文忠大喜,急令加緊挖掘。不多時,一塊切割整齊、四四方方的巨大青石板出現在眾人眼底。

王伯當由衷地讚歎道:“當年那位羅允剛老公爺實是深謀遠慮,竟在修建在古北口城關之前便已考慮到如此險要的關隘萬一失陷后如何奪回,事先秘密建造了一條直通城樓的藏軍秘道在此。可笑那伍亮還自以為得計,卻不知他所做的一切都在羅老侯爺的算計之中!”

杜文忠已命人尋了幾根原木當作撬杠,大家一起動手將數千斤的青石板撬開,一股令人暈眩的腥風衝天而起,露出下面一個丈許見方的黑黝黝洞口。

********************

雙臂較力將紅海的屍體挑起摔向半空后,“驚夜槍”望空一招,秦瓊終是壓制不住地張嘴噴出一小口鮮血。這是為求速戰速決而必須付出的代價。所謂“借力打力”自是不錯,但終究還要看本體的承受能力。紅海的一對狼牙釘鎚重逾三百斤,下落之勢何止萬鈞?若是放開手腳纏鬥,秦瓊自是有把握在百合之內將其格殺且保證自身不傷分毫。如今未待良機便強行借力,他的內腑卻已微受傷損。

“殺!”早得秦瓊囑託的羅成見到信號,一聲號令率眾掩殺而來。此次羅成帶來的雖只有五百餘人,卻儘是從幽州數十萬常年戍邊的大軍中千挑萬選出來作為羅藝親兵的精銳悍卒,其戰力絕不容小覷。大家見前方秦瓊只一合便將突厥有數的猛將紅海挑落馬下,無不精神大振。得了小侯爺將令,一聲吶喊,縱開戰馬,五百黑甲黑馬的戰士匯成一道勢不可當的黑色洪流沖向因主將身亡而呆若木雞的敵軍。

從魏晉時期直至如今的隋朝,中原地區一直以“甲騎具裝”(即人馬都披鎧甲的重騎兵)為軍隊的主力。但是隨着戰爭實踐的發展,尤其是在與北方游牧民族作戰的實踐中,甲騎具裝的一些重大缺陷逐漸暴露出來,其中最主要便是機動性太差。一件完整的鐵具裝甲,其重可達百斤,一些特製的重鎧甚至達到兩百斤。沉重的具裝鎧甲帶來了超強防護力的同時,卻也嚴重增加了戰馬的負擔,使其難以持久戰鬥,至使只有高大健壯而又穩重的馬匹才能充當甲騎具裝的坐騎,而且即便是這樣的高頭大馬也只能以小跑、慢跑衝鋒,大大減弱了其機動性。《孫子兵法》有云:“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作為進攻型的兵種,機動性是騎兵作戰的基本特點,失去了快速機動能力,就等於改變了這一兵種的性質,不宜於穿插、迂迴,難以體現其出奇制勝的優勢。在與突厥的幾次大戰中,大隋的裝備精良卻行動緩慢的重騎兵吃盡了機動靈活的突厥輕騎的苦頭,以至於在與與突厥作戰時“每慮胡騎奔突,皆以戎車步騎相參,輿鹿角為方陣,騎在其內。”號稱軍中主力的重騎兵竟需要與步兵配合作戰,方能與突厥的輕騎兵抗衡。在屢遭挫折后,大隋一些頭腦靈活的將領逐漸轉變觀念,重視機動的思想代替了重視防護的思想。而其中常年駐守北疆、與突厥人打了半輩子交道的一代名將羅藝對此認識更為深刻,並在很久以前便已付諸實踐,幾經周折訓練出了一支為數三千的輕騎,均是人着甲胄而馬不披甲,因甲胄與戰馬均選黑色且來去迅捷如風,故號稱“黑燕騎”。

此次羅藝派來的這五百騎便是“黑燕騎”之一部,每名戰士都配備了馬槊、腰刀、弓箭等遠近武器。這些戰士都是從北地的漢人牧民中選拔出來,他們自幼時便生活在馬背上,騎馬射箭於他們而言便如吃飯喝水一般,比起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亦絕不遜色半分。再輔以我中土遠勝外族的天然優勢:製作精良的堅甲利兵、傳承悠久的戰陣搏殺之術、已成體系的行軍用兵之道。其戰力之強,實已超出裝備簡陋、戰鬥全憑“野路子”突厥輕騎數籌。近年來,羅藝將黑燕輕騎放到邊境與擾邊的突厥人多次交鋒,歷經多番磨礪后,如今的黑燕輕騎即使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也絕不會落入過下風。在大草原上,“幽州黑燕騎,一漢當六胡”的說法已漸漸傳開。

“舉弓!”當戰馬衝刺到距敵人三百步左右時,羅成銀槍朝天一舉,高聲號令。

緊隨其後衝鋒的五百輕騎聞令后雙手竟拋開馬韁,動作迅速地從鞍側飛魚袋取出角弓羽箭認扣搭弦,他們僅憑雙腿控制着戰馬,上身挺得筆直,手上蓄力張弓如抱滿月,寒光爍爍的箭簇指向前方的敵人。

“奔射!竟然是奔射!”前方正回頭等待與大隊會合的秦瓊幾乎咬掉自己的舌頭,他雖已看出這一隊黑燕輕騎的精銳,卻怎都沒想到自三國時代的并州狼騎雖一代戰神呂布隕落後,從來只屬於草原游牧民族的奔射絕技竟再次在出現在中土漢族的軍隊之中。

“射!”隨着羅成的一聲令下,五百支羽箭飛蝗般射向因驟失主將又遭突襲而陣腳大亂的突厥人。經過將近六年的訓練,黑燕輕騎已熟練掌握了這奔射絕技,五百枝羽箭竟極少虛發,對面的突厥人立時倒下三百有餘。

戰馬急速衝刺,三百步的距離轉瞬即至,三輪箭雨過後,與羅成等回合后的秦瓊已率先殺到突厥人的陣前,不過此時突厥人也在三輪箭雨中已減員三成左右。

“殺!”秦瓊、羅成齊聲虎吼,雙槍並舉各自將攔在面前的一個敵人挑飛至半空。

“殺!”史大奈、秦用分別揮舞鐵棒與降魔杵,將面前的敵人砸落馬下。

“殺!”五百黑燕輕騎齊聲暴喝,取在手中的馬槊端平,完全無視情急拚命的突厥人兇狠劈刺而來的刀矛,凝聚全身力量向面前敵人刺出一記簡捷凌厲的突刺。

********************

“快走!速速退入古北口!”伍亮見勢不妙,惶然下令,帶着蔣英及一眾親兵向城關倉皇逃竄,將猶在與秦瓊等人死戰的突厥人扔在身後。

奔到城下,卻見古北口的關門不知何時又已關閉,伍亮氣急敗壞,大聲喝道:“趙天明,速開關門放本公進去!”

“哈哈哈……”只聽城樓之上一陣大笑,“抱歉了,安國公!恐怕這古北口你卻不能進了!”

伍亮大驚抬頭,卻見城頭為首佇立兩人,一個是死對頭羅藝的義子兼愛將杜義杜文忠,另一個則是在比武時戰敗“小後裔”陳平的王伯當。

“你們……”伍亮瞠目結舌,任他澆盡腦汁也想不通這兩人如何會站到了古北口的城關之上。

杜文忠猙然一笑,揮手擲下二物落在伍亮馬前:“公爺一路遠來此地,杜義無以為禮,權將此二物奉上,請公爺驗收!”

伍亮低頭看去,不由得魂飛魄散,卻見地上滾動的竟是兩顆人頭,等臉孔向上露出時一眼認出那赫然正是古北口守將趙天明以及自己派來與突厥和趙天明聯絡的“賽展熊”楊望!

[注]

本章提到的那條藏軍秘道卻非無中生有,還記得早年聽劉蘭芳評書《呼家將》,其中有一段寫得是呼延慶在燕京探地穴,發現這竟是當年羅藝修建的藏軍秘道,並在秘道盡頭得到羅藝遺留的寶盔寶甲與一桿“困龍神戟”。靈機一動下,遂移花接木設置了這一情節。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亂隋唐之秦瓊傳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耽美同人 亂隋唐之秦瓊傳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四章 胡笳入雲撩戰火,關樓易手旦夕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