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章 私怨豈應毀大義,蕭牆禍起陷雄關

第三三章 私怨豈應毀大義,蕭牆禍起陷雄關

“公爺,真的要這樣做嗎?”安國公府內密室,“賽展雄”楊望不敢置信地望這上首端坐的伍亮,滿臉驚駭之色。他猶豫再三,期期艾艾地道,“難道您不能將此事告上京城,求伍相爺乃至皇上做主,何必要出此下策?”

“有用嗎?”伍亮的臉色在密室內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分外陰沉。他自嘲地一笑道,“這一系列的事情看似偶然,實則環環相扣,分明是有人精心設計的結果。現在安福是自傷至死;大哥不但在與秦瓊交手前簽下生死狀,最後更是死在自己的驚馬蹄下。兩件事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便是將官司打到了御前,我們又有幾分勝算?何況那羅藝老匹夫坐擁雄兵獨踞幽燕,朝廷一向對其採取懷柔之策,又怎會為了表面看來絕對理屈的我們與其翻臉?”

“但是……”楊望仍是躊躇。

“怎麼,你可是對本公做法有所不滿?”伍亮雙目寒光一閃,一隻手看似不經心地按到平置案上的佩劍柄上。

楊望心中一顫,連忙躬身道:“末將不敢!末將身受兩位公爺拔擢之恩,既然公爺心意已決,末將誓當唯公爺之命是從。”

伍亮右手離開劍柄,淡然道:“如此最好,總算不枉了我兄弟二人栽培你一場。”伸手從案上拿起兩封以火漆密封的書信遞了過去,吩咐道:“你將此二書貼身收好,再換過衣裝便出城去罷。一定小心不要露了形跡被姓羅的覺察。”

楊望不敢在行猶疑,雙手接過書信,又施了一禮後轉身去了。密室內的燭火恰在此刻燃盡,伍亮端坐的身形瞬間被無盡的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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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整整一個月,幽州的黑白兩道、明暗勢力都進行了新一輪的洗牌。黑道方面,秦瓊所屬的“不平社”正式宣告進駐幽州,並與活躍在幽州北方邊境線上的張公瑾合作,以雷霆手段蕩平了原來雄霸幽燕的黑道強龍“黑虎幫”,將其遍佈幽州的各個堂口全部瓜分;官場上,因先鋒大將、定國公伍魁意外身亡,羅藝按照事先的約定,名正言順地接收了空缺出來的先鋒之職,並藉助自己的權力聲望,不遺餘力地拉攏收買先鋒營的數萬官兵。正應了那句俗話:“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那些基層將領與普通士卒拋家舍業來邊疆賣命,無外乎為那幾兩餉銀。現在見伍家失勢,心甘情願地將身家性命與其綁在一起的畢竟只是少數。因此未過多久,十成中倒有九成歡歡喜喜地投入了羅藝麾下。

對於這一切,伍亮表現出來的平靜淡漠卻有些詭異:他先是對實際上已依附伍家的“黑虎幫”的覆滅視而不見,甚至不顧伍安福屍骨未寒,將他那生前新納的小妾即齊東嶽的女兒趕出家門,以表明與“黑虎幫”徹底劃清界限;而後更順從地交出了兄長遺留的先鋒印信,自己這副先鋒則自此不再踏足軍營半步,任由羅藝施展諸般手段將數萬人馬挖走也未做任何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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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一切順利,但見慣風浪的羅藝卻在這平靜的背後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遂將秦瓊與羅成喚到書房商議此事。

“伍家這次被咱們算計,可說已經一敗塗地。”羅藝捻髯沉吟,“但不知怎的,老夫近幾日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好象有些很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反覆思索下,覺得這變數卻當在北方。”

“父親的意思是那伍亮竟會投靠突厥,以圖借外族之兵向我們復仇?”聰明如羅成,自是聞弦歌而知雅意,但他卻有些不敢置信,“不會吧,那伍家一門自伍建章以下,一向死忠於大隋,縱使伍亮如何怨恨我們,也不至於冒此大不韙而行此手段吧?”

“不會?”羅藝冷笑,“你們到底年輕,遠不知人心之險惡。須知世間諸物,最易變人心志者,莫過與這‘愛’、‘恨’二字,皆因兩者的盡頭皆是瘋狂。伍家遭我等算計,幾可說家破人亡,偏偏我們將一切設計得天衣無縫,讓伍亮全無報仇希望。當一個人陷入絕境時,又怎會將什麼‘忠’、‘義’之類放在心上。此刻那伍亮為了達到報仇的目的,怕是將靈魂出賣給魔鬼亦在所不惜!”

聽姑丈將心中擔憂說出,秦瓊卻在暗中讚歎:“果然薑是老的辣。”他自己是有着“未卜先知”的作弊手段,這才知道將要發生的一切,而羅藝這位老人家卻是全靠這多年在官場沙場打滾磨練出的經驗,近乎本能地洞幽燭微:“依姑丈之意,此事一旦屬實,該當如何處置?”

“危險只有在未知的情況之下,才能稱其為危險。”羅藝油然道,“既然知道要發生的事情,我們自然可以從容施展手段,轉危為安,轉禍為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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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北口距離幽州城不過兩百里左右,位於密雲縣東北,自古為北疆鎖鑰重地。它地處燕山山脈,東有蟠龍山,西有卧虎山,山勢險峻,崖壁陡立,兩山緊鎖潮河,河岸的道路狹窄,只可通過一輛馬車。北齊天保六年十二月,文宣帝高洋徵發役夫一百八十萬人修築長城,東自幽州北夏口起,西至恆州,全長九百餘里。其中,古北口是最為重要的一個設防關口。它位於山海關與居庸關中段,在燕山屏立、峰巒疊嶂中,潮河南來、峽谷洞開,素有幽州東北門戶之稱。

在沉沉暮色的掩映下,一枝百餘人的隊伍正向著古北口的方向急速行進。

“公爺,我們這是要往那裏去?”一邊策馬飛馳,迄今為止仍是一頭霧水的“勝典韋”賈尚向問道。

“出關!”臉色陰沉的伍亮簡單答道。

賈尚不解道:“出關去做什麼?那可是突厥人的地盤!”

伍亮舉頭望望,見前方夜幕中黑黝黝的雄關已隱約出現在視野內,遂放慢馬速,回頭看看追隨自己的這一百多均是一臉疑惑的親信兵將,高聲道:“事到如今本公也不再隱瞞你等,那羅藝老匹夫為排除異己,竟指使秦瓊賊子先後使陰謀害死我侄兒和兄長,本公誓不與其善罷甘休。今次出關,便是欲投奔東突厥大可汗啟民,以圖借兵復仇!”

“公爺,此計萬不可行!”聽了伍亮的一番話,眾人震驚異常,而性情最為耿直的賈尚甚至當場出言反對,催馬趕前幾步攔住伍亮馬頭,聲色俱厲道,“公爺與羅藝乃是私仇,豈可因此而不顧民族大義!公爺在邊關為將多年,難道不曉得那突厥人狼子野心,時時刻刻都在覬覦我中原漢人的錦繡江山。公爺如今為報仇而引突厥兵入關,使其塗炭我漢家百姓,何異於引狼入室,難道您不懼那身後的千載罵名?”

“放肆!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本公!”伍亮臉色一陣青紅變幻,不耐煩地大怒喝道。

“請公爺三思!”面對伍亮的雷霆之怒,賈尚卻毫不畏縮,反而棄馬搶前數步,伸手牢牢抓住他胯下戰馬的轡頭,言辭激切道,“若公爺真欲復仇,末將情願拚卻這條性命不要,效法古之荊、聶,將那羅藝與秦瓊刺殺,以報答兩位公爺栽培提攜之恩。卻怎都不能任由公爺行此遺恨終身之舉,使伍家一世忠義之名毀於一旦!”

“你讓不讓開?”伍亮對賈尚的懇切情辭置若罔聞,語氣陰冷得可怕。

賈尚以往最受伍氏兄弟喜愛的執拗性子卻在這一刻也發作出來:“若公爺一意孤行,請先將末將處死。否則末將萬不敢……”

“那麼你便去死吧!”伍亮竟不容他說完便驟然發作,雙頭金槍毒蛇般一下吞吐。

賈尚雄壯的身軀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心口噴射的鮮血,鬚髮倒豎,一手戟指伍亮艱難地道:“公爺你……你竟然殺我?”圓睜的環眼中帶着無盡的不信與不甘,身軀頹然傾倒。

伍亮雙目儘是一片瘋狂的赤紅,厲聲道:“本公的復仇大計不容任何人破壞,神阻弒神,佛阻弒佛!”目光緩緩從“鐵棍將”蔣英及一眾親兵的身上掃過,蔣英等人只感到身上如被火灼,心中一陣戰慄,連忙齊聲道:“我等願意誓死追隨公爺!”

伍亮冷哼一聲:“不得耽擱,速速上路!”率先策馬馳向古北口方向,竟是始終未向賈尚的屍體看上一眼。

東方破曉時,伍亮一行看看將達到關口,忽然在身後響起如雷般的蹄聲。回頭望去,但見後面山腰大道上一支騎兵如飛而來。為首一匹戰馬雄壯異常,奔行如電,遠遠將他者拋在後面。這匹神驥以及它背上的騎者對於伍亮來說卻是刻骨銘心,因此儘管天色朦朧又是相距甚遠,他仍然準確地辨出來者身份:“秦瓊!”伍亮從齒縫間迸出這個令他銜齒痛恨的名字。

來者正是秦瓊,身後跟隨的則是羅成、史大奈、秦用三人及羅藝撥給他的五百精騎。一群人縱馬如飛,來勢極快,霎時已衝到伍亮一行近前。

此時伍亮自知難以脫身,早已叫眾親兵擺開陣勢橫在路前,雙手托槍只待廝殺。

兩支隊伍對上后,羅成一馬當先闖將出來,大罵道:“伍亮逆賊,竟敢背叛朝廷投靠胡虜。速速上前領槍受死!”

伍亮亦橫槍罵道:“羅成小兒,你休要在此賣乖!本公會有今日,難道不是你父子處心積慮設計陷害的結果?事已至此,還弄這些口頭的官樣文章做甚?伍亮的人頭在此,你有本事,便來取罷!”說著,縱馬抖槍衝上前來,一出手便完全放棄守勢,儘是玉石俱焚的捨身狂攻。

“拚命么?”羅成不屑地哂道,銀槍震顫,“嗤嗤”之聲大作,噴洒出漫天飄舞旋飛的晶瑩雪花。

兩人馬打盤桓,轉眼已戰了十餘回合。伍亮雖已拚命,奈何其武藝較之羅成相差懸殊。隨着開始時的一股銳氣消磨殆盡,槍法漸漸散亂。

便在伍亮堪堪落敗之際,忽聽他身後城關之上一聲胡笳嘹亮。關門大開,弔橋放下,一隊人馬呼嘯着殺出關來。來的是清一色騎兵,竟俱着蠻兵服色,看數量足有三千左右,為首一員大將,身高過丈,相貌兇惡,頂銅盔,着鐵甲,胯騎一匹九雲黑風駒,手裏提着一對錶面遍佈狼牙的巨大釘鎚。那將一面衝來,一面操一口半生不熟的中土漢話大喝道:“羅成小兒,休要猖狂,可還認得某家么?”

“紅海!”迎面所來之將卻是羅成熟人。此人名字喚做紅海,名列突厥十大勇士之四,乃是啟民可汗帳下有數的悍勇猛將。當年西突厥達頭可汗達頭攻隋失利,隋帝楊堅派楊素協助早年入塞降隋的東突厥啟民可汗北征,當時漠北大亂,許多部落紛紛歸附啟民,先前一度失勢的啟民再度成為名副其實的東突厥大可汗,並統領東方之奚、霫、室韋等族。此時的啟民名義上仍臣服於大隋,但其勢力的急劇膨脹促使其野心亦不斷膨脹。雖不敢明目張胆地背反,暗地裏卻是小動作不斷,經常在邊境處製造摩擦,藉機窺測大隋實力。羅成自十二歲起便投身父親帳下,六年來大大小小已數不清與突厥人打過幾十幾百仗,而這紅海一向率兵駐守在突厥南部邊境侵擾大隋,幾年來與羅成交手不下數十次,卻一直未能分出高下。

“老賊,你竟將古北口賣給了突厥人?”認出紅海后,羅成臉上變色,收槍後退,厲聲喝罵道。

“哈哈哈!是又如何?”伍亮瘋狂大笑,“可嘆那羅藝機關算盡,卻終是算漏了一步。他不該忘記,這古北口的守將趙天明,正是我兄長伍魁的親傳弟子!早在一月前,本公便已派楊望至此,一方面是與紅海將軍聯繫,另一方面卻是持我親筆書信令趙天明相機而行,助本公成此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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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隋唐之秦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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