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解救

第五章 解救

第五章解救

這真是個晴朗的早上,唐小花因為要趕飛機所以起得很早。他見丁敏卧室的門還關着,就躡手躡腳地踱下樓去,卻見丁敏已經做好了早餐等他。

“睡得怎麼樣?”丁敏笑着看他。

“好極了,連夢都沒做一個。”

“是嗎?”丁敏笑得有些讓人心虛。

“好豐盛的早點呀。”唐小花打岔說。

唐小花執意不讓丁敏送他到機場,丁敏也沒有太堅持。出租車裏的新聞全是昨天晚上的槍戰報道。丁敏其實一直目送到他遠去消失為止,不知為什麼,那感覺像是永別。

回到家唐小花立刻進了唐桐的卧室,他的臉上已經不再是那副隨意輕鬆的表情,林蓓的綁架案已經在A城引起軒然大波,許多家長已經開始接送孩子上下學,一些有錢人不是請了保鏢就是足不出戶。

唐桐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介紹了一個人給唐小花認識。

宜賓樓是唐桐名下一處集餐飲娛樂為一體的娛樂城,這樣的產業他還有三處,他讓唐小花見的這個人就是幫他打理這些地方的小狼。小狼的父親是和唐桐的父親一起打天下的七叔,七叔忠心耿耿地輔佐了唐家兩代人,使唐桐的事業走向正常化,在早年時代動亂的時候無可否認是七叔和他手下的弟兄幫唐家殺出了一條血路。但唐桐清醒地認識到如果不從根本上擺脫上這種“黑”的性質,最終的結果將是腐化和滅亡。在這種情況下,七叔自願甘於寂寞,不但解散了自己的勢力,而且積極地幫助唐桐投資實業,使唐桐美好的願望得以實現,創造了可以說唐家歷史上最大一個神話。

小狼的手下仍有一批介乎黑白之間的人物,他們的正常身份是這些娛樂城的職員,私下裏仍控制着一些城市角落,他們最主要的任務是搜索各種情報,包括毒品走向,軍火生意,小到人口販賣小偷小摸,唐桐希望保持對自己負責的態度,唐家人有史以來就並不想被人稱做為黑勢力,他們自己賦予自己的責任從來都是“正義”,唐桐本身對這些東西深惡痛絕,他更明白自己現在是眾矢之的,這些東西一但泛濫起來首先衝擊的將是自己辛辛苦苦開創的事業。所以說A城的秩序井然也是有唐桐一份功勞的。

唐小花走進宜賓樓的貴賓休息室前下意識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錶,這塊鋼表是唐桐在他臨出門前才送給他的。唐桐意味深長地囑咐他不要遲到。當唐小花走進休息室時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在豪華的200多平的休息室里整整齊齊站了兩排身穿職業裝的人,在一個挺拔的年輕人帶領下一起鞠躬:“大哥!”這些人雖然都穿着筆挺的西服,但個個神情驃悍,有很多人的刺青在袖口脖領處露了出來。

誰都會被這種感覺所陶醉,尤其是一直過着還算平靜沒有領略過叱吒風雲滋味的年輕人。但唐小花沒有,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更多的是莫名其妙。他把為首的小狼拉到一邊低聲說:“你就是小狼哥?”小狼垂着頭應道:“我是小狼,大哥。”

“你們做什麼啊?我才17歲,你們這不是把我喊老了嗎?”

小狼沒有回應唐小花的玩笑,仍舊低着頭說:“唐叔叔已經和我交代了,把我們交給了您,以後我們將直接聽從您的命令。”

唐小花明白了,這是唐桐故意沒有把事情說清楚,用意是考驗一下自己的臨機應變能力和與人結交能力,唐桐更深的用意他也隱約懂得一點,唐桐這些年一直處於半隱半退的狀態多少也是為了這一天打基礎,但這種純江湖式的交接讓唐小花感到不舒服。

“大家都坐下吧。”唐小花說。

所有的人的遲疑着,小狼帶頭坐下,人們紛紛落座。

“在座的我的年紀應該最小,你們中有我的哥哥,有我的長輩,今天我來是想請你們幫我一個忙。”

“有什麼事請大哥吩咐。”小狼永遠那麼不溫不火文質彬彬。

“我說了,我只是請大家幫個忙,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因為情況比較緊急,現在說事。我有一個朋友被人綁架了,我只知道她叫林蓓,在市一中上高二。”

在座的幾個人給小狼遞個眼色,小狼立刻說:“大哥……”

“叫我小花吧,以後大夥都這麼叫。”

“是……他們可以調查,我們需要先摸清對方的底細。”

“那最好了,我沒什麼經驗,就麻煩大家了。”

那幾個人走了出去,過了大概五分鐘左右又紛紛回來。

“林蓓,市一中高二一班,父親林震是依布倫鞋業董事長,林蓓三歲時父母離異,繼母現在是依布倫鞋業總經理兼廣告部經理,公安局現在已經立案,林蓓具體被綁架的日期是6月23日,沒有目擊者。”

唐小花往桌子下掃了一眼笑道:“在座的到有一多半都穿着依布倫。”眾人都笑了起來,感覺氣氛輕鬆多了。唐小花說:“謝謝你們的調查,和她同學這麼久我都不知道這些。現在情況已經比較明朗了,對方多半是為財。”說著看着剛才出去過的那幾個人問:“對方有沒有打電話過去要錢或提其他要求?”那幾個人面面相覷,唐小花一笑:“看來大家都沒有看報紙的習慣,我了解現在的記者,既然警方已經立案偵察,他們一定不會放過這麼惹眼的新聞。”

有幾個人順手從報紙架上拿了幾份本地報紙,結果讓他們佩服不已:有好幾家報紙在追蹤報導,歹徒開口要兩千萬,交換時間地點還沒有定。當場有人請示要打電話給警察局了解情況,唐小花阻止了他們:“被報紙暴光以後現在警察一定大為惱火,這種案子是要保密的,綁架者看到了那還了得嗎,不過我猜他們一定也沒有看報紙的習慣。”眾人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這時小狼終於說話了:“看來這些人還沒有離開A城,那麼他們現在住在哪?一定不是在賓館酒店。”

“嗯,應該也不在市區。”

“我們回去先點一下名,至少先看看是不是與我們的人有關係,我的意思的看他們知道不知道一點消息。”

“這好辦,郊區那些小房子因為經常搗鼓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被我嚴格控制着,只要他們不在城裏也一定能查出來。”

……

人們開始活躍起來,小狼在唐小花耳邊輕聲詢問了幾句,對所有人說:“好了,就按大家的思路去做,重點查一下比較亂的聚居地和郊區附近,讓兄弟們多看着那些手腳不規矩和吸毒的傢伙,就這樣,這件事耽誤不起,大家這就去辦吧。”人們紛紛起立道別,唐小花站在門口把每一個人送走,趁這短暫的時間裏認識他們並逐一強調:“以後叫我小花。”

所有人一會就走光了,200平米的休息室頓時顯得空落落的,小狼坐在正席左側第一個座位上笑着看着這裏,他忽然喊:“唐小花!”唐小花轉過身來看着他,也笑了。他知道小狼終於接納了他。

“小花,你將是個好的帶頭人。”

小狼拿出一份打印的東西給小花:“這是剛才那些人的資料,你以後可以直接和他們聯繫。”唐小花接過了這份沉甸甸的東西。兩個人開始像老朋友一樣閑談起來,他們對自己的位置都已經瞭然於胸,不再多說。

從傍晚7點到晚上9點以後,各路消息紛沓而來,這些消息大多是看上去沒用的廢話。但就是這些廢話在把整個A城的搜索範圍縮小,終於兩個地方浮出水面,一是南郊的一夥賭徒最近行為反常另一處是東郊幾個陌生人租了好幾間卻久沒露面。小狼立即派出最精幹的人去踩盤子,半小時后消息反饋回來:“南郊的地下賭場由於發生械鬥死了一個人。現在警察已經過去了。”“東郊處無人應門,但我們感覺明顯有人,嫌疑最大。”唐小花站起身。小狼說:“我已經替你找了幾個精幹的人。”

唐小花點點頭。他望着外面已經降臨的夜色,心中其實一點把握也沒有。

林蓓沒有想到只有在電影裏能看到的場景發生在自己身上。當一雙大手把她挾持進了麵包車又迅速堵上她的嘴的時候,這個聰明的女孩子頓時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電影裏無論看到多麼驚險的場面,林蓓都沒有擔心過,因為她知道警察最終會戰勝歹徒,正義將戰勝邪惡。但自己遭到綁架那一瞬間林蓓感到的只有絕望。她知道那些精彩的談判、特種部隊的秘密潛入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概率微乎其微,車裏只有司機和另外有一個人,嘴巴被封上以後隨即一把鋒利的水果刀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們沒有捆她,也沒有捂上她的眼睛,這讓林蓓更加恐懼,這是個不好的兆頭,這說明歹徒根本無視她的存在,如果不是自覺計劃周密就是車一到地方就準備殺人滅口,林蓓寧願自己的“待遇”高一點,她的眼睛可以清楚地看到歹徒的面目,手腳自由。但她卻不敢採取任何行動,這讓她覺得很屈辱。

車一直勻速行駛着,林蓓只記得路過了好多農田野地,野地農田。她開始明白他們為什麼不蒙她眼睛的原因了,即使現在放了她,她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林蓓索性橫下了心,閉上眼睛養神。她身邊的大鬍子顯然也很佩服林蓓的表現,手上的刀稍稍鬆了一點。林蓓心裏大叫謝天謝地,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離一個陌生男人這麼近,對方身上散發出的煙臭和汗臭熏得她直想吐。車沒開多遠一輛摩托出來接應,正是在路上別林蓓的那個人,在摩托的帶領下,車開進了一片零落的住房區,距此10裡外有一片森林,有幾間是護林人的暫住之地,大多的都荒着。

這幾個人顯然事前有很明白的分工,摩托繞進了幾條衚衕,又出現一個人,這人只露個後背,木木然地走在前面帶路,看上去怪怪的。他一定是故意破壞了平時的走路姿勢。

這些人早就以不同的身份把這的空房子都租了下來,最後進哪一間卻是由這個人臨時決定,果然那人把他們領在一個大院門前自己先進去了,林蓓只聽那司機說了一句:“動手吧。”林蓓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猛覺腦後一沉,再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林蓓醒來時明白是被人打昏了,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時首先發現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院子裏的樹都黑黢黢的,自己身在一個小偏房裏手腳被綁,然後才看見三個男人站在當屋看着自己,有兩個是認識的,另外一個看身材正是騎着摩托帶路的那個,林蓓略一掙扎卻覺被綁得很緊,鋼筆粗細的繩子入肉生疼不禁破口大罵:“死王八蛋,快放開我,有種單挑!”三個男人相顧愕然,想不到這小姑娘此刻到來了罵人的雅興。林蓓不住氣地罵著,那摩托淫笑着走近蹲下,捏了一下林蓓嬌嫩的下巴,林蓓尖叫一聲滾倒在地用腳踹他,摩托用膝蓋頂住林蓓的雙腳,一雙手向她身上摸來,嘴裏嘖嘖笑說:“這妞長得好讓人動心喲……”忽然身體懸空被人拎了起來,原來是一路脅迫林蓓的大鬍子。

“我們只求財,別因為你一個人壞了我們的事。”

摩托挺直了身子一拳捅在大鬍子的肚子上,大鬍子見他沒再侵犯林蓓,便沒還手。這時那個司機接到了一個電話,他邊說邊看了摩托一眼,說:“老大讓你規矩點。”摩托立刻老實了。司機掛了電話以後又撥了一個電話,他把電話放在林蓓的耳邊:“和你爸爸說句話吧。”林蓓聽見裏面“喂”了一聲剛喊了一聲“爸爸”電話又被拿走了,司機走出屋子,不到三分鐘就回來了,說:“對方很聽話,答應馬上就打錢。”摩托奸笑說:“老大英明,要是按原計劃,豈不是少賺2000萬。”

林蓓不知道他們所謂的原計劃是什麼,也不知道父親現在怎麼樣了,她知道這一切才剛剛開始,因為連嚇帶累,不一會她竟然昏昏睡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林蓓被一陣疼痛弄醒了,她一睜眼,見窗外已經漆黑如墨,屋裏沒有亮燈,她在黑暗裏適應了一會,才看見對面椅子裏坐着一個人影,看身形像是大鬍子,那兩個人不知道去哪了。這時她才感覺到自己疼得厲害,一塊小石頭扎進了胳膊里,因為繩子捆得緊,林蓓的胳膊已經麻木了,以至於胳膊已經流血了才感覺到一點疼,一時害怕、委屈、絕望想家種種情緒襲上心頭,很奇怪的忽然想到了唐小花,想到他此時一定要暖暖的睡在被窩裏,竟有點恨恨的感覺,想到他上課偷睡那滿是孩子氣的臉,心頭又甜甜的,傷口也不是那麼疼了,嘴裏卻小聲嘟囔了幾聲:“死小花,臭小花。”林蓓一動,大鬍子立刻就知道了,他坐在那裏不動,聽見林蓓小聲嘟囔了幾聲,不禁問:“你怎麼了?”

林蓓嚇了一跳,同時一個想法產生了。

“綁得太緊,我手疼。”她看出大鬍子雖然面相兇惡,心地卻是幾個人里最好的。

大鬍子說:“你忍一忍吧,但願你爸爸聰明一點快把錢打過來,明天我們就不用見面了。”林蓓雖然看不見大鬍子的表情,卻聽出了希望。

“繩子捆得太緊了,我的手血液循環不上,明天非殘廢了不可,求求你了,叔叔,你只幫我弄鬆一點就好。”

大鬍子不明白她說的,但仍然打着手電走過來,拉拉了繩子,又見了林蓓的傷口,果然幫她把繩子解鬆了一點。

在這之後林蓓乖乖的,連咳嗽也沒有一聲。大鬍子坐回去,等了大約30分鐘他終於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林蓓在黑暗裏盯了他很久,見他真睡著了這才慢慢移動身子,她剛才就發現自己的書包被隨便地扔在門口的桌子上,書包里有一把削鉛筆的小刀!她的手剛才已經失去了知覺,如果不是這樣她也不會驚動大鬍子了。

林蓓慢慢走在桌子前,轉過身去,用反綁的雙手拉開書包,因為剛才手被綁得太緊,現在雙手還是不大能使得上勁,她哆哆嗦嗦把手伸進書包,摸索了好一會才從最上一層掏出小刀,把它展開,用右手的食中二指夾住一下一下的割着繩子,林蓓屏住氣息,心中默默祈禱。一下,兩下,三下……她的心狂跳起來,只要再有幾下繩子就要斷了,她完全沒有想繩子斷了之後的事,求生的本能使她首先要擺脫這第一道障礙,眼見再割一下就大功告成的時候,這時小刀卻從林蓓麻木的手裏掉在了地上,大鬍子猛然坐了起來,見林蓓站在眼前,吃了一驚,急忙伸手抓住她,檢查繩子這才發現了掉在地上的小刀。

這一瞬林蓓的心都涼了。她真想狠狠抽自己兩個大耳光。如果再等一會手靈活了或者坐在地上割繩子那就不會被發現了,更可怕的是眼下還不知道大鬍子要怎麼懲罰自己。“他媽的!”大鬍子一把把林蓓推坐在地上,打着手電重新把她捆好。對面屋子的司機和摩托聽到了動靜,大聲問怎麼了,大鬍子胡亂答應了一聲,壓低聲音說:“死丫頭,老實點,他們知道了非殺了你不可,你死了這條心吧。”林蓓忽然小聲說:“你放了我,我讓我爸爸給你更多的錢。”大鬍子冷笑一聲:“我為什麼相信你?”

“因為我相信你原本是好人!”

大鬍子想不到此時此地這種情況下還有人說他是好人,早在這之前,他的確是所有人心裏的好人。大鬍子又嘆了一口氣:“我勸你還是死心吧,他們守在外面,我放了你就是送你去死,如果按原計劃,你本來已經是死了的人了。”

“為什麼?什麼是原計劃?”林蓓急切地問。

“有人花200萬要你的命,我們只要殺了你就行了。”

林蓓的第一感覺竟是飄飄然起來,然後才是震驚:“居然有人花200萬要我死?我的命那麼值錢嗎,他是誰?”

“我真的不知道,小姑娘,你這次要能出去,以後小心點吧。”

這句話竟比父親平時的殷殷關愛還讓林蓓感動,她問大鬍子:“你為什麼和他們混在一起?”

大鬍子沒有說話,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林蓓卻能感覺到他的異樣,在他的身上一定發生過什麼。大鬍子立在黑暗裏,顯得遲疑不定。

就在這時,摩托和司機打着手電走了進來,大鬍子緊張地問:“怎麼了?天還沒亮。”

兩個人面無表情,司機說:“老大收到錢了,你去把她的繩子解開,放她走吧。”

大鬍子聽完立刻大步走向林蓓,雖然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但誰都看得出他的興奮和喜悅。這時兩把匕首突然從后插進了大鬍子的腰裏,一擰,隨即放開。大鬍子的血頓時噴出,他的眼睛裏滿是憤怒,最多的卻是憐惜,他想要回頭和他們拚命,但力氣也馬上流完了,他手裏握着刀,還想幫林蓓割斷繩子,人卻已經倒了下去,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林蓓,不一會瞳孔就擴散了。

一剎那,林蓓的眼淚流了下來,一個女孩子看着一個人被活活殺死在眼前,悲傷竟多於恐懼,大鬍子不是她的朋友,卻為她而死,林蓓內疚之餘,更多的是無比的寂寞。

摩托把大鬍子的屍體拽出去,司機冷冷說:“什麼事別想瞞過我們,你要再不老實,他就是你的榜樣!”

林震平生第一次焦頭爛額,電話機旁已經滿了好幾個煙灰缸,其實沒人會責備他亂丟煙頭,從這個細節就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從不會手足無措的商業巨頭,好幾次瀕臨破產的邊緣他都談笑風生地挽回了敗局,但這一次他顯然被抓住致命的弱點。2000萬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即使對方要他全部的身家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給他們,但他擔心的是給了錢之後女兒的安危,拿到錢之後撕票的事並不少見,但對方又威脅他如果明天拿不到錢他就再也見不到女兒了,好幾次他都想報警又好幾次放下電話。這時一隻手溫柔地接過林震手裏的煙把它碾滅,林震回頭一看原來是林夫人。林夫人一直陪在他身邊,這讓林震多少有些感動,過門后林夫人和林蓓的關係一直不咸不淡的,這也是林震最大的心病。“放心吧,蓓蓓不會有事的,她那麼可愛,沒有人忍心傷害她的。”林震雖然知道這隻不過是一句安慰的話,心裏卻溫暖的很。他相信也希望通過這件事以後林蓓和林夫人之間能夠相處融洽。“我們報警吧,這是現在唯一的選擇,拖下去只能越來越危險。”

“但是……”林震想了一會還是拿不定主意。

“相信我,我是為了蓓蓓好,雖然她不把我當母親,但我一直都把她當自己的女兒看,我們現在只能依靠警察了。”

林震抱着頭想了一會,終於下定決心拿起了電話……

地上,大鬍子的血被拖得到處都是,這是摩託故意的,他想看看林蓓見到血的反應,林蓓以前暈血,打針輸液都要咋呼半天,但是現在她靜靜地看着這些血,摩托上來踢了她一腳:“喂,是不是被嚇傻了?”

“你這個畜生!”

摩託大笑着,色咪咪地盯着林蓓,林蓓閉上了眼睛。

外面的天已經亮了,林蓓在這一整天裏昏昏沉沉地,不時睜開眼罵幾句,又迷糊一會,睜開眼又罵幾句。摩托和司機輪流看着她,竟被她弄得疲憊不堪。

司機等的電話一直沒來,這就意味着錢還沒到手,兩個人焦躁起來,傍晚的時候有幾個護林人好象回來拿什麼東西,遠遠地響了一陣子又去了。

夜色又深了一些,兩輛黑色的奔馳車慢慢接近了,為了防止在黑夜裏迷路,小狼的手下們彼此隨時保持着聯繫,奔馳一站一站地準確靠近目標,在大約還有500米的時候,兩輛車就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的人手腳輕便動作敏捷,一起打量着對面。最後走下車的是一個嘴角掛笑但表情凝重的孩子,他在確認了目的之後一個人向前走去,幾個人緊緊跟着他,他卻一擺手阻止了他們:“你們在這裏等着,別讓任何人過去。”

“那怎麼行?”幾個人異口同聲地驚呼起來。

“我說行就行,放心我有把握。”

這些人好象竟然不敢違抗這個孩子的命令似的緘默了,其中一個人往他手裏遞了一隻手槍,這個孩子當然就是唐小花,他奇怪地看了這個手下一眼,沒有接槍,說:“以後除了特殊情況,不要再帶這個東西了。”然後就不再理他們,一個人走開了。

唐小花裝做很隨意的樣子走過去,他知道隱蔽是沒用的,這片建築群雜亂無章高低不等,卻又四通八達,保不準哪裏就有一雙眼睛在偷窺着自己,其實他全身高度緊張,周圍的一草一木盡在掌握中。他來到大門前,繞着整個房子轉了一大圈,院牆有3米多高,而且非常平整。唐小花一躍已經上了屋角,他像一隻輕盈的風箏卡在了那裏,然後用手腳撐住兩邊慢慢溜了下來已經到了院子裏面,他伏低身子,在黑暗裏潛了一會見沒什麼動靜遂從右往左把幾個房間逐一探看,當他看到林蓓時,他抑制住了欣喜若狂的情緒,林蓓昏昏沉沉的,因為很久滴水未沾,已經暈過去幾次了,偶爾在昏迷中還嘟囔着罵一句,唐小花又心疼又好笑,他沒有驚動負責看守的摩托,摩托坐在椅子裏打着盹,全沒注意到窗外。

唐小花不動聲色地潛進了旁邊的房間,當司機發現身後站着一個人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唐小花輕而易舉地用掌緣擊昏了他。

摩托被林蓓弄得神經很是緊張,天色暗下來以後,林蓓顯然已經很疲憊了,林蓓安靜以後摩托才偷空打了個盹,醒來時他發現天已經完全黑了,他向黑暗中林蓓的位置看了一眼,這女孩子的輪廓都是那麼的誘人,他忍不住鬼鬼祟祟地走近林蓓,當他的手伸向林蓓的時候忽然覺得眼前一黑……

唐小花用同樣的手法打倒了摩托,他輕輕走到林蓓跟前,蹲下身子仔細地看着她美麗的面孔。林蓓在昏迷中眉頭一皺,咬牙切齒地罵了一聲。唐小花情不自禁地吻了吻她的額頭,悄悄捏斷了她手上的繩子然後退了出來。他掏出電話迅速撥了一個號:“喂,是我。”

“你是……唐小花?”鍾楚疲倦的聲音里透出了幾分溫暖,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

“你們這兩天是不是在查一宗綁架案,鞋業大亨林震的女兒?”

“你也知道了?”鍾楚一遲疑之後馬上興奮了起來:“你還知道什麼?”

“你帶人過來吧,地點我短訊發給你,別忘了多帶些人,不妨開着警笛。這些壞人都睡著了,睡得很死。”沒等鍾楚說什麼唐小花就掛斷了。

唐小花又撥了一個電話:“警察馬上來,你們撤吧。”

這時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很快這份寂靜就被響徹雲霄的警笛打破了。

林蓓蘇醒的時候覺得很舒服,她才發現捆自己的繩子已經散落在了地上,屋裏沒有別人。她掙扎着站起來時看見院門被人一腳踹開,接着湧進好多警察和全副武裝的武警戰士,林蓓頓時覺得天塌地陷般的放鬆,這使她幾乎再也支持不住了。再然後她就看見了笑盈盈的唐小花,“小花花!”林蓓不由自主地衝過去撲在他的肩上“哇”的一聲哭出來了,又狠命地捶着他的胸膛。哭了好一會才想起來說:“你怎麼來了?”唐小花聳聳肩指指身邊的鐘楚:“這是我叔叔,知道我擔心你,就帶我來了。”鍾楚滿臉的無可奈何,他在等他們完事後要唐小花給他一個解釋。林蓓這時才發現了已經站在自己身後很久的父親林震,不禁臉上一紅,情緒激動之下,又暈了過去,唐小花把她輕輕交給林震,林震沖他笑了笑,唐小花自己的臉也紅了。這時一隻有力的大手緊緊抓在了唐小花的肩上,唐小花連看也不看就說:“不要這樣吧警察叔叔,怎麼說我也幫你立了一功。”鍾楚一笑,說:“我在等你給我一個解釋。”說著看了看已經被武警押出來卻仍然昏迷的摩托和司機。

“沒什麼可說的,我只不過是偶爾路過這裏看見我的同學被兩個男人綁着,等他們睡着以後呢我就報警,夠簡單的吧?”

鍾楚嘆了一口氣,放開唐小花,他知道如果這孩子不願意說,自己將毫無辦法。幾個警員給他彙報完情況以後他回過神來唐小花已經又不知去向了……

這件已經轟動全市的大案從始至終的偵破只用了不到48小時,第二天的報紙頭條新聞無一不是相關的具體報導。這件事使警察的形象空前光輝起來,鍾楚更因此榮獲個人一等功一次。在面對上級的詢問和好奇的媒體時,鍾楚不知該如何應對,最後只得勉強聲稱是線人的舉報。面對榮譽和獎章,鍾楚第一感到尷尬,但這些事他並沒太放在心上,他深知這次綁架的主謀還沒有落網之前,這個城市就像還有一顆定時炸彈沒除。從摩托和司機的嘴裏根本問不出什麼來,摩托現在已經和白痴無異,司機對以前和殺害大鬍子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但卻提供不出關於主謀的更有價值的線索,因為據他說,此人被他們稱為“頭人”,他即使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也戴着面具,他嗓音沙啞是裝出來的而且有時候明明就在隔壁也要用電話聯繫,連平時走路都毫無特徵,林蓓後來才知道,所謂的頭人就是那天那個最後帶路的人,也是這個人在隔壁聽見了她和大鬍子的對話才導致大鬍子被殺的。林蓓所能提供的,也只有大鬍子和她說過的“原計劃”:有人出200萬要他們殺掉林蓓。據司機交代這200萬他們已經拿到了100萬,另100萬要在對方見過林蓓的屍體之後再付。但是頭人不滿足於此,於是將一起有預謀的謀殺變成了綁架而最終導致了失敗。

那麼,頭人目前在逃,那幕後的指使者又是誰呢,如果說是林震的商業對手為了報復林震似乎說得過去但很勉強,一則林震與人為善人緣很好,二是依布倫鞋業在早年就完全佔領了市場,為什麼那時候平安無事到現在根本談不上有什麼對手的時候反遭報復?如果排除了這一可能,一個不相干的人為什麼肯花200萬要一個小女孩的命?忽然,“不相干”三個字在鍾楚腦海里反覆閃現,如果林蓓死了,對誰最有好處?

林夫人!

鍾楚一下子豁然開朗起來:林夫人是林蓓的後母,兩人根本談不上感情,如果林蓓死了,她和林震再生一個孩子也好或者不生也好,林震的財產就可以說完全是她的了,但是林震又不是年逾古稀的老人,林夫人做這一切豈不是茫無目的?鍾楚不斷地推翻自己的設想,然而馬上就想到:如果她順利幹掉林蓓的話那麼也就是說幹掉林震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鍾楚再次提審了司機:如果按照你們的“原計劃”幹掉了林蓓,下一步你們準備往哪裏跑?

“頭人沒做安排,這我就不知道了。”

一個如此狡猾的策劃者怎麼可能不為自己安排好後路?除非他還要在A城再做一筆!立刻查林夫人的帳戶!

當警察通知林震去領回女兒時林夫人的臉上立刻綻放出了無比燦爛的笑容,她的確是這一切的幕後主使,但頭人向林震勒索是她始料不及的,可以說在林蓓被綁架期間出現她臉上的焦急都是發自她的內心,她索性陪在林震身邊第一時間探聽消息,報警本是她使出的最後一招殺手鐧,目的是為了逼頭人就範。現在她認為警察讓林震認領的只是一具屍體。但是林震走後不久就打電話回來報平安了。

林蓓居然沒有死!美麗的女人頓時蒼老了很多,好在頭人脫逃,暫時是安全的,她準備要做最後一搏了!這一夜林震父女的歡聚時刻也是她螞蟻搬家計劃實行的時候,公司的帳目經她之手已經有好幾筆巨款轉到了她各個帳戶里,這一切林震懵然無知。

第二天,當林震還沉浸在愛女回家的情緒里的時候,A城機場一個打扮樸素卻仍然掩不住逼人氣質的中年女人急匆匆地要趕航班飛往沿海地區。鍾楚看着她過了安檢才慢慢放下手中的報紙走了過去。

“你好啊,林夫人。”

一副冰冷的手銬銬住了林夫人皎潔的雙腕。

……

“證據!證據呢?”審訊室里林夫人氣急敗壞地叫囂着。

“請您冷靜一點林夫人,您能告訴我們您帳戶里那100萬的去向嗎?”

“這不關你們的事吧,我說我給了路邊的乞丐這也不犯法吧?”林夫人冷冷地說。

“當然不,可是您確定嗎?”

“混蛋!一夜花出100萬的人多了,你們為什麼不去調查他們,我把這些錢撕了,燒了,玩了,嫖男人了,這不關你們的事,我只沒有叫人殺我的女兒,荒唐!”林夫人歇斯底里地叫着。

“對不起,打斷您一下,你即使是把這些錢撕了燒了嫖……這個,我們還是有權利過問的,您的女兒……是林蓓嗎?”負責審訊的年輕小警察不知是幽默感還是書生氣,說的話聽上去格外有意思。

“……”林夫人再也沒有說出什麼來,因為她看見鍾楚和幾個警察押着一個人走進了審訊室——頭人。她囂張的氣焰頓時像是被澆了一桶冷水,這個女人這輩子再也囂張不起來了……

林夫人被押出審訊室的時候看見了面無表情的林震和依偎在他肩上的林蓓。

鍾楚揉這眼睛走出審訊室,睡覺之前他沒忘了進隔壁拍拍唐小花的肩膀:“不管你怎麼找到他的,再次謝謝你!”

“謝我做什麼,我只是提供了一點線索,這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

“臭小子,又來!”鍾楚狠狠捶了唐小花一下。

A城又漸漸歸於平靜,林震帶着林蓓去了另一個城市。

唐小花的生活也恢復了正常,關於祖爺他和唐桐都沒有再刻意提起,在抓頭人的事上他幫了一忙,再說逃避總不是辦法,唐小花已經不是以前的唐小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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