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綁架
丁敏醒來的時候感到這些天的疲憊和無形的壓力都驟然消失了，也許是因為她剛睡了一個好覺吧，她輕輕地起床，開始仔細地打扮自己，上粉底、描眼線、擦唇膏，自從被騷擾以來她還是第一次化妝，雖然素麵朝天的自己仍然美麗，但那感覺是不一樣，不是自己的錯，幹嘛為難自己呢？雖然到現在能幫助自己“報仇”的人還沒有出現，但丁敏已經開始有點想開了，自己一直很有錢，可是今天才知道了有錢的好處似的。或許唐桐叫唐小花來的意思，就是開導自己。自己年輕富有，過去的事已無可挽回，何必再斤斤計較，再說這個時代已經不再是那些重義輕生刀劍客的時代，報仇二字談何容易。丁敏已經在盤算離開這個地方去過新的生活。最後她換上了一身活潑的弔帶裙，她注意到了窗外的靚麗景色，昨天她還穿着秋天的衣服，一身落寞狼狽不堪。
丁敏看了一眼唐小花的卧室，這孩子睡覺門都不關，側卧着，手腳都攤得開開的，像只臃懶的小貓。唐小花剛剛睡醒，仍賴着不想起來，他眯着眼睛，眼睛越睜越大，終於一下坐了起來，驚呼：“哇，姐姐，你今天真漂亮！”丁敏咯咯一笑說：“快起床吧，小懶貓。”唐小花磨蹭着不肯起來，丁敏一下子明白了：“喲，還害羞呢。”說完笑着幫他關好了門。唐小花穿好了衣服還有點臉紅地刷牙，支吾着說：“姐姐，今天我們幹什麼？”
“和我買衣服去。”
“你饒了我吧，我最怕和女人逛街了。”
丁敏遺憾地說：“看來我只好一個人開車去了。”
唐小花立刻吐了牙膏沫子興奮地說：“你有車？”
“當然有，可惜我技術不過硬，不經常開。”
唐小花迅速擦乾淨嘴上的沫子說：“我陪你去，我開車就像走路一樣熟練。”
當丁敏把一輛漂亮的紅色標緻開到樓前的時候，唐小花立刻迫不及待地鑽進去，把丁敏趕在副駕駛上，毛手毛腳地動動這摸摸那，他問了一個讓丁敏心驚膽寒的問題：“一擋是這樣掛的嗎？”丁敏想奪方向盤唐小花急忙說：“我只是確認一下，沒事，放心吧。”他掛檔松離合器，車子緩緩移動了，唐小花眉飛色舞地說：“真棒！”丁敏小心翼翼地問他：“你有駕駛證嗎？”唐小花沒有聽見，嘴裏喃喃地說：“坐了無數次車，坐在駕駛座上還是第一次，感覺好極了……”丁敏想採取方法時車子已經行駛上了公路，車速快了起來。丁敏只能抓住任何可以讓她覺得安全的東西，眼睛緊盯着前面，手指不一會就被攥得發白了。唐小花輕鬆地把着方向盤，身體得意的微微搖擺，由於他踩油門腳也一點一點的，汽車也開始點頭，丁敏的臉也蒼白了。在一個岔路口前面，唐小花停住了車，笑嘻嘻地和丁敏換了位子。丁敏狠狠揍了他兩拳，差點哭出來。
兩個人重新坐好，丁敏的手腳還有些發軟，一邊埋怨着唐小花一邊打開了收音機想要緩解一下自己的驚恐。
“……跳蚤夜總會總經理李某昨夜神秘死亡，警方懷疑是仇殺，死者系被巨大的外力從下頜推拿而死，死前沒有明顯掙扎反抗跡象，屍檢報告表明死者生前沒有服用過任何麻醉劑，據專家分析這種巨大的推力可以基本排除是人為的作用……案情撲朔迷離……警方在進一步調查中。”丁敏猛踩剎車，獃獃地看着前面，忽然轉頭問唐小花：“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怎麼了，姐姐？”
“他就是那個人，你們把他殺了？”丁敏抓方向盤的手顫抖着。
“姐姐別亂說哦，我一直是和你在一起的，再說我不認識他，我今天才知道他姓什麼，怎麼可能殺他，我像殺人的人嗎？”
“那是誰？唐叔叔派來的人？”
“姐姐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我老爸不會殺人的，再說他老早就退出江湖了。”
“那他是怎麼死的？”丁敏看着唐小花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
“遭報應了唄。”唐小花滿不在乎地說。
丁敏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發動了車子。
這座小鎮被水圍着，四處可見古色古香的小橋，河裏的小船蕩蕩漾漾，船上包着頭巾的婆婆從容不迫地吸着自己卷的煙，也不主動招攬客人，有的把撐船的長桿橫在膝上靜靜地坐着。唐小花對這種寧靜好奇着，問丁敏：“她們的船去哪裏？”
“哦，沒有目的，遊人可以根據自己想去的地方開價，有半天的時間就能繞着水路轉一圈。”
“我想坐船，我還沒坐過船繞着走過一個城市，公園裏的船太沒勁了。”
“今天我們是來買衣服的。”
“衣服在哪不能買啊，而我說不定哪天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這句話讓丁敏心裏很難受，她立刻說：“好吧，我們坐船。”
他們租了一條帶斗篷的小船，順着窄窄的河槽行走，船頭的婆婆不急不躁地用長桿點着水面，緩慢而有致，遇有別的船迎頭上來，兩位婆婆總要為讓路而交流幾句，和氣地拉拉家常，船上的遊客彼此微笑招呼。唐小花靜靜地坐了一會，對丁敏說：“這裏真美呀。”丁敏笑了一下說：“這個小鎮只有白天才美，到了晚上，我們坐的這條小船很可能成為毒品交易的地方。”唐小花吃驚地說：“有那麼嚴重嗎？”丁敏對他說：“你別忘了這裏臨近邊境，本來這裏可以保持着純粹的寧靜的，但毒品讓它變得似是而非，在這裏牽涉毒品交易的人群可能要遠比一個中等城市還要多，你看划船的婆婆，她的兒子女兒很有可能就是一個毒梟。”唐小花笑笑：“我不信。”說著站起來走到了船頭，對撐船的婆婆說：“婆婆，讓我劃一會吧，您去歇歇。”婆婆笑着搖搖頭：“你坐下吧，年輕人，你弄不了這個的。”“我不信，您讓我試試吧。”婆婆微笑着把長桿遞給唐小花，沒有去船艙里坐着，而是站在唐小花身邊看他撐船，唐小花把杆子往水裏一抻，船立刻走了斜線，唐小花急忙又往反方向抻，船左右擰着卻不前進，迎頭來了一條船，對面船和唐小花船上的婆婆看着他一起大笑了起來。唐小花不好意思地把杆子還給婆婆，坐到了丁敏身邊，丁敏拍拍他的肩膀說：“做任何事都不是那麼簡單的，弟弟。”“哼，少用大姐姐的口氣來教訓我。你比我大不了幾歲”
丁敏忽然看着唐小花的眼睛說：“告訴我，那個混蛋是怎麼死的？”唐小花低頭撩着河水說：“我不想騙你，但我不想說，別問了好嗎？”
“好吧，小花，姐姐其實已經想開了，我只是希望你能真的那麼簡單快樂而已。”
兩個人靜靜地坐着，小船慢慢地前進。
在A城，祖爺發現自己的目標失蹤了，他打算這幾天就動手，他已經摸清了唐小花的作息時間和路線，但突然有一天，唐小花一下消失得乾乾淨淨，直覺告訴他唐小花已經不在附近了。祖爺失落地徘徊在唐小花的必經之路上，就在這時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引起了祖爺的注意，公路上一輛摩托車把一個騎車上學的女學生別進了機動車道，一輛麵包車來了個急剎車，車門嘩一下開了，裏面一雙大手抓住了那個女生把她挾持進了車裏，緊接着摩托車和麵包車迅速離開了那裏。
祖爺看清了，那個被劫持的女孩竟是林蓓！
他看着遠去的車，忽然笑了。他知道唐小花就會出現了。
丁敏陪着唐小花這幾天把小鎮玩了個遍，兩個人都是第一次完全沒有顧慮地把時間支配在快樂上，玩得不亦樂乎，尤其是唐小花，他終於可以不用想着討厭的課本和可怕的祖爺，只要唐桐不打電話，他想把假期無限延長下去了。
這天晚飯的時候，丁敏叫了一桌子的菜，點起紅蠟燭。唐小花看着蠟燭說：“不是只有情人才吃燭光晚餐嗎？”說著拿根牙籤逗弄着燭火，丁敏看着他，認真地說：“小花，你有女朋友嗎？”唐小花嘻嘻一笑搖搖頭，腦海中卻想起了林蓓。丁敏輕輕地把手放在唐小花的手背上，唐小花抬頭看了一眼丁敏，以往清新可人的丁敏今天卻一身低胸弔帶，長發隨意地披着，散落在前胸和手臂上，黑白相襯格外醒目，她的眼神既溫柔又好象充滿了狂野，唐小花看不懂這眼神，只覺得被她盯得毛毛的。唐小花下意識地縮回了手。丁敏神色尷尬，隨即一笑：“小花，別怕，姐姐不是想報恩，姐姐只是喜歡你。”唐小花臉紅紅地說：“我……我……我還沒想過要找女朋友。”丁敏被他的樣子逗樂了：“傻孩子。”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唐小花看了一眼丁敏，拿起了電話。是唐桐的聲音，唐小花先鬆了一口氣，只聽唐桐在那邊說：“兒子，想我沒？”
“嘿嘿，老爸，你是不是想我了？”
“嗯，爸爸很想你，你媽媽和草兒也很想你，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哦，不是什麼大事，已經辦好了”唐小花放低聲音看了一眼丁敏，丁敏根本沒注意到這裏。
“小花，告訴你個事你不要急。”
“我不急，你說吧。”唐小花笑嘻嘻的。
“林蓓被人綁架了。”
“什麼！？”
“別急，兒子，暫時沒事，歹徒剛給她家打過電話，林蓓還好。”
“報警了嗎？”
“警察已經知道了，你回來再說吧，我告訴你該怎麼幫她。”
“我明天就回去！”唐小花放下電話丁敏問他：“你明天就要回去？”“是的姐姐，你和我一起回去。”“小花，姐姐不想回去了，姐姐想留下來。”“那怎麼行，這裏還是不安全的，那個流氓的手下都認識你。”“沒關係，我已經學會保護我自己了，我想開始新的生活。”
唐小花想了想，沒再說什麼。
這晚的深夜，唐小花再次輕輕下樓，出門，打車去跳蚤夜總會。他不知道，丁敏其實一直都沒有睡着，他剛一出卧室門丁敏就坐了起來，她從窗戶里看着他的背影遠去了……
唐小花知道丁敏一個人留下來仍有危險，他下一步該做什麼具體他還沒有想好，他想先摸摸底。唐小花在下車的時候戴上一個棒球帽和一副平面眼鏡，立刻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夜總會的生意並沒有因為這裏死了一個所謂的經理而改變，唐小花一進門就覺迪曲震耳欲聾，舞池裏仍是群魔亂舞，這些帶着紋身穿着怪異的人們看上去無一善類，女人們長褲和胸罩搭配得不倫不類，肆無忌憚地折騰着自己的身體，舞池外被鐳射燈閃得忽明忽暗，暗街流鶯在酒水桌旁穿梭挑逗，當然更少不了的是那些面色陰沉詭譎的漢子們，兜里裝着讓人變成鬼的毒品。唐小花就光明正大地坐在吧枱的高椅上，捏着一杯冰水打量着四周。他看見了好幾個那晚的痞子，看來這裏的幕後勢力根深蒂固。
唐小花的心很亂，到不全是因為林蓓被綁架的事，他的任何一個同學出了這種事他都會關心，甚至一個不相干的人他也會關心。他這幾天見識的醜惡太多了。
這時他看見7個人走進了大廳，這7個人神情淡漠身材高大，他們身上散發著一種危險的氣息，那是一種殺過人的淡淡的冷漠。現在這7個人一齊走進來，像7頭懶洋洋的獅子走進了羊群。他們坐下來的時候立刻吸引了幾個毒販子的注意，但這些毒販子和他們說不到兩句話立刻就被趕開了。唐小花端着水坐了過去，其中一個腦門上少了一撮頭髮的漢子用奇怪的口音說：“朋友，你坐這裏不方便。”他顯然具有很高的警惕性，沒有把唐小花當孩子看。唐小花淡淡一笑：“沒什麼不方便，幾位是來做生意的吧？”一個眼睛灰濛濛的人說：“我們的生意你可能不感興趣，請離開。”唐小花又是淡淡一笑：“在這裏，只要做生意就少不了我的份，我不感興趣的話，幾位怕是要無功而返了。”灰眼睛冷笑一聲：“你不像這裏的老大。”
“各位是來做生意的還是來找老大的？我的確不是這裏的老大，但我跟他很熟，幾位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引見一下。”
“你抽幾成？”灰眼睛問。
“呵，我只是幫朋友的忙，這個不用擔心，我可以暫時代表他，現在各位可以告訴我你們是做什麼生意的了嗎？”
“我們手裏有一萬克海洛英。”灰眼睛有點肆無忌憚地說。
“爽快，走，樓上談。”
唐小花摘去帽子和眼鏡，領着這7個人穿過大廳，故意讓幾個痞子看見他，那幾個痞子被他的陣勢弄得不知所措，也慢慢跟了上來，唐小花直接進了上次那個包廂，對尾隨在後的痞子說：“我們要和你們老大談生意。”說著還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就跟上回一樣。”痞子們見到他就像見了鬼一樣神色慌張又古怪，他們留下幾個在樓梯口等着，其他人立刻去通風報信。
7個人絲毫沒有懷疑什麼，唐小花像熱情的主人一樣說：“各位隨便點，不管談成談不成，我都請了。”7個人坐了下來，灰眼睛搖搖手表示不需要。唐小花發現他們7個人走路落座都很有端正且次序，灰眼睛顯然是頭領，更顯然的是他們一定受過訓練而且是一個組織。這時灰眼睛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一聽，臉色立刻變了，他摔下電話低沉道：“有人在撬我們的車！”
這7個人的眼睛一下子全盯住了唐小花，與此同時樓梯一陣狂響，30多個痞子一起沖了上來後面還有更多的人拿着西瓜刀和斧頭圍在樓下。
灰眼睛出手如電一拳擊向唐小花的頭部，唐小花一偏頭閃過，踢翻桌椅退到電視旁邊。這一瞬的工夫已經有4個人堵住了門，他們都抽出了匕首，他們用的全是美國製造的短小精悍的蝴蝶刀，鋒利得可以刮鬍子，痞子們當然不知道屋子裏的情形，他們已經開始撞門。
這7個人並沒有慌張，各司其職地負責攻防。灰眼睛的眼裏閃出了殺機，但他還是說：“別殺了他，抓活的！”他一刀刺來，唐小花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刀子很難再挪動一點，但他終究沒有避開一撮毛的刀，他沒有想到他的刀那麼快，本來他加倍留意的話可以躲開的，但他還是把他們當成了普通人。一撮毛的刀在唐小花舉着抵擋灰眼睛的手臂上掠過，一撮毛覺得本應該深可見骨的一刀卻有點像在厚牛皮上劃過。就是如此，這一刀也割破了唐小花的血管，唐小花拎起電視機扔向堵在門口的4個人，他們本能的一閃，電視機砸破包廂門，唐小花的身子幾乎和電視機同時沖了出去，他沒有做任何遲疑，出了門后一腳踢倒一串擠在樓梯口的痞子身子再次飛起，撞碎了樓道里的玻璃飛出了夜總會。緊接着就聽到夜總會裏齊刷刷響了七八槍，頓時一片大亂，唐小花聽到了包括痞子們的驚呼。
唐小花就地一滾，站起。臉上一副虛驚一場的表情，他低頭看着胳膊上的傷口，這傷口足有一公分那麼深，正在手腕的動脈上，傷口處湧出許多藍色的粘稠液體在翻滾激蕩，但是沒有成滴掉落，它們把傷口糊得很嚴實，漸漸的，這些液體越來越稠不再翻騰，看上去像結晶似的，這些結晶又逐漸變硬顏色變暗，最後很快形成了傷疤。這整個過程不過用了1分不到的時間，唐小花驚奇地喃喃自語說：“原來老爸說的都是真的，今天才有機會見識到。”唐小花回頭看了一眼彷彿已經開始殘破的跳蚤夜總會，笑嘻嘻地說：“你們打得熱鬧一點哦，警察馬上就來。”唐小花四周看了一下，沒有發現停車場裏有什麼異常。
這對小鎮來說是個不平靜的夜，警察趕到跳蚤夜總會時那裏已經亂成一片，從包房到停車場留下了十幾具屍體。警方調動了所有警力在全城搜捕涉嫌此案的人，以跳蚤為中心的黑勢力終於完全暴露在陽光下，除幕後的黑手至今潛逃外，跳蚤已經土崩瓦解。那神秘的7個殺手迅速地消失了，根據警方多方面分析，連同那個沒有露面的第8個人他們很有可能是東南亞某國正在通緝的毒梟，他們全都是各個國家退伍的老兵，其中6個人來自於特種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