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春光如玉顏
自從青葉來到她身邊，她幾乎天天形影不離，她去哪青葉都跟着，還好荼蘼不討厭她。青葉時常教她刺繡和一些針線活，可她總是學不會，覺得好複雜，每每被針刺傷手指，常抱怨道：“我過會再綉，不急。”
可荼蘼每次都沒耐心的把它們扔到一旁，便再也不去碰它們。青葉每次都對她很無奈，卻又不能說些什麼越禮的話。
荼蘼經常都誇讚她：“要是坊間的綉娘們看到你的綉品，肯定自愧不如，說不定一時不服氣非要和你一較高低呢？”荼蘼有事沒事就打趣她，可她都笑而不語。多數情景下，都是荼蘼一個人自言自語。
青葉尤其擅長綉竹葉，後來她說：“青葉你幫我綉一個竹葉枕頭吧！”
青葉很是樂意。綉好后，好看極了，荼蘼都捨不得用。
“唉………”荼蘼時常嘆氣。她總是想：“青葉天天與我朝夕相伴，怎麼就這麼悶呢，一點都不好玩，要是顧凡哥哥在就好了，他總有稀奇古怪的想法，各種各樣的玩法逗我笑。他到底在哪呢？我有很多事很多話要向他問清楚和訴說。”
荼蘼在想，她為什麼從來不抱怨，情緒波動也不明顯，真是喜怒不形於色。有一次她悠然的看着她，漫不經心的問：“青葉，你天天在我旁邊，不覺得煩和悶嗎？”
青葉應該沒有想到荼蘼會問這樣的話，怔忡了一下：“王爺吩咐奴婢好生伺候荼蘼姑娘，這是奴婢的本分，不敢有絲毫不滿。”
她娓娓道：“那你以後別總是在我面前總是開口，奴婢這、奴婢那的，兩個人成天在一起聽起來好不舒服，也很煩瑣。”
她立即端起架子，假裝嚴肅：“既然現在我是你主子，你就得聽我的！”
“奴婢………”她心裏有點驚懵，正準備開口說她不敢逾禮。
她及時打斷，“瞧，你又說了，真不聽話。”她有些嗔怒的撇嘴，頭偏側了過去。
“恩，我知道了，荼蘼姑娘。”她回以微微的笑容。
青葉對她這個身體未完全分辨出男女的鮫人，一點都不覺得怪異，只把她視作平常的女子伴對待。每天都給她穿漂亮的女子衣服，梳着精美的髮髻。
荼蘼心想：“萬一以後我要是喜歡女子呢？在我們鮫族中，每個鮫人成年後，可以自由選擇性別。若是因為喜歡的人而變身是很幸福的，變身的時候渾身發熱，心裏想着喜歡的人，想着要變男或變女就便能如你所願。”
最讓荼蘼納悶的是，從小到大，她的爹娘也好，顧凡哥哥也好，還是認識的村民也好，她身邊所有的人都覺得她就是女子。她的爹娘時常說她成年後肯定出落成亭亭玉立的漂亮女子，她第一次遇到到顧凡，他就喊她小妹妹。好像都知道日後她會選擇變成女子，也是，她自己也許是習慣了別人把她視作女子對待，潛意識裏倒也沒有想變成男子的想法。後來，她知道了，自己天生擁有女子般的容姿，才會引導別人對她產生她就該是女子的這種想法。
按照鮫族的規矩，如果兩個都未曾變身的鮫人相愛了，想結為伴侶，就必須要雙雙去稟告族長大人，他將為他們主持一種名叫“留緣”的儀式。通過占卜，讓上天來決定這兩名鮫人哪一方該成為男子，哪一方該成為女子。
荼蘼每天都做同樣的事情，學字，跳舞，彈琴，學棋，還要看很多的書籍。除了學字和下棋是司徒玄霜親自教授，其它的都聘請了專門的人來教。每一項她都很盡心的去學，因為她知道，他很希望她能學好這些。
其實她每天最開心的時候就是學字和下棋，見到他就覺得彷彿看見了陽光一般，鋪面而至，一天心情都很好，愈加勤奮好學。
每次下棋的時侯荼蘼就經常耍賴悔子，他每次都無奈的說：“下次可不許這樣了！”這樣的話語她每次聽的心裏都暖暖的，暖至全身。
有時候荼蘼又覺得怪怪的，總覺得偶爾他會流露出不經意的冷意，彷彿是陽光背後殘留的陰影。他就像茂密的樹林，盤根錯雜的樹根，一眼望去難以看穿，看透。即便如此，荼蘼也不想費神非要弄個究竟，她只在乎看得見的，感受到的溫暖，幸福就是這麼簡單。
今天是荼蘼休息的日子，她七天一般有兩天時間不用去學那些繁瑣的東西。閑來無事坐在亭子裏，遙看遠處的梅花，開得正盛。她想起之前在書中看到，說自古以來，梅、松、和竹被人們譽為歲寒三友，歷來詩人競相所題詠，畫家所描繪。
她記得昨日在書中看到一首關於梅花的詩句細聲道：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
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里春。”
轉而問道：“青葉，你說梅花是不是世間最美的花？”
“這個我不知道，世間的花有好多，每年到了春天百花齊放，爭相竟艷，不過我們南越的國花是牡丹。晉安城就屬牡丹最讓人喜愛，每年牡丹盛開的時候，城中西郊有個牡丹園，那時候有好多好多人去看牡丹。”青葉激動的說道。
她隨後又說：“王爺府也有牡丹的，不過沒有牡丹園的品種和數量繁多。不知道牡丹是不是柳姑娘口中所說的世間最美的花？”這段時日的相處，受荼蘼的影響，耳濡目染之下，青葉也漸漸話多了，拘束感和尊卑感何時淡化的恐怕連自己也不清楚。
荼蘼搖搖頭：“我不知道，我見過的花稀少，只知道海里的植物。”
“你見過珊瑚嗎？”
“沒有。僅聽過，說很漂亮，經常當作裝飾品欣賞，又有很高的藥用價值，其價值不菲。”
“恩，你說得沒錯，珊瑚形象酷似樹枝，顏色鮮艷美麗，有大紅色，白色和粉紅色，漂亮極了。你肯定不知道，珊瑚是一種動物，人類總是想當然的認為是水生植物。”
“誰說的，本王可一直認為珊瑚是一種小動物，書閣里還珍藏一個紅色的珊瑚珍品。”
突然冒出的聲音，着實讓荼蘼一驚，尋聲望去，司徒玄霜正緩緩走來：“所以你說人類都無知，未免太片面了。”他面帶笑容的來到亭子中央。
“哦哦。”荼蘼像是說錯話的孩子一般，不知怎麼開口了，索性就點頭表示自己的確太片面了。
“你悟性要比尋常女子高得多，又聰慧，學東西總是很快就能知精髓。”這段日子，荼蘼的各項訓練都進步迅速，司徒玄霜更加覺得自己選擇的人是對的，心血沒有白費，心中自是信心百倍。
荼蘼毫不謙遜的笑道：“當然，從小人人都誇我聰慧。”荼蘼聰慧自然是有的，但是主要是因為司徒玄霜，她看到他為自己一次次的進步都很喜悅，雖然沒有過於表現出來，但他能感受到他的期待。很多時候，荼蘼對於白天沒懂的，晚上就非要弄個究竟出來才肯罷休，常常到三更天才入睡，並吩咐青葉不準對外說。
兩個人寥寥幾句后，司徒玄霜便走了。
晚上荼蘼輾轉難眠，好像有什麼未問的事。她坐了起來，好似想到什麼了，喃喃自語：“牡丹，是牡丹，我想問的就是這個。”
“公子，你知道世間最美的花是什麼嗎？是牡丹嗎？”第二日荼蘼忍不住的跑去問司徒玄霜。
他上前兩步牽着她的手溫情的說：“等你若成了女子，我就帶你去看你世間最美的花。”
她連忙嬌羞的甩開他的手，一片紅暈浮上臉頰，心裏隆咚作鼓，低着頭不敢瞧他，想着：“他今天如往日不同了，自己怎麼這麼怯怯，還有些說不清的感覺。
她抬頭瞧他還在看自己，一時不知所措，心慌意亂的便突然扭頭就跑了，她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荼蘼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跑，總覺得不跑待在那很不自然，怪怪的。
“為什麼以前沒這種感覺呢？從前顧凡哥哥也經常牽我的手，怎麼感覺就不一樣呢？”她心裏喃喃自語。
以前顧凡總是喜歡摸着她的頭語有深意的說，“阿鸞，你什麼時候成年啊！我等着你成年後帶你去好多好玩的地方。”對荼蘼而言顧凡在她生命里是個不可或缺的人，陪她度過最美好的童真歲月。
他收回視線，想着這樣的人如果在我身邊豈不是……可惜……他為自己此時的想法很倉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