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入門考核
百蓮谷中，阮侍畫獨自守着夕陽，此時，兩個孩子都不在身邊，十幾年過去了，轉眼之間，太多往事已經塵封，封在溫泉中的雪蓮出世，而自己竟然又碰到了燕無歸，並在燕無歸的勸說下，將苦兒送上了臨淵閣。
這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有一隻手在操控着，遙想當年那一幕，雪於藍關，血色飛蓮，那刺目的腥紅猶然掛在心頭，久久不能忘懷。
苦兒有自己的命運，有她的使命，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保護這個孩子，因此與世隔絕，不知道，心上的人兒，此時卻在何方。
黃葉飛，脈脈離恨，彩雀舞，兒女情長。
經過昨晚的事情，天一亮，夜間那些拿到香囊的人就都被帶下山了，看來今生無緣進入這臨淵閣了。剩下的這些人則被素白和況塵兩位師兄帶着往裏走。
柳暗花明，繁複的花徑與拱門之後，終於豁然開朗，映入眼帘的是古樸莊嚴的高台，高台下分立着一隊隊白衣長身的臨淵閣弟子，正對高台的中央地帶空了出來，看來是給他們留下的。而高台之上，雕樑畫棟，龍鳳繞廊，放着一張硃紅色的椅子。
大家浩浩蕩蕩左顧右盼的在兩位師兄的帶領下在中間的空地站好，隨後素白師兄款款拾衣而上，站到高台一邊，輕搖摺扇，示意人群停止紛雜的猜測討論，然後靜默不語。
一旁的況塵師兄則面色嚴峻，倏然開口：“一會就會開始考核，本閣選拔弟子歷來重心重性，一會你們會隨機分到不同的場景，完成不同的任務，表現出色者則可以繼續下一輪考核，否則就要離開。”
氣氛稍顯凝重，苦兒依舊將表情掩在面紗之下，而鍾子陰還是沒什麼表情。
很快，高台之下出現了幾個不同的傳送門，不知通向哪裏。
“這五個傳送門，分別通向不同的任務地點，在完成任務考核的過程中，會遇到不同的干擾，你們自行判斷，任務時間為一天一夜，明天的這個時候，無論你們完成了多少，都會自動回到這個地方。現在，自己選擇你們想進入的傳送門就可以了。”況塵簡明地說著。
自然，苦兒是不想跟鍾子陰分開的，於是，相攜着走向中間的門，而其他的人也都紛紛選擇了不同的入口。
“這是哪裏啊，好像前面有個村莊的樣子。”林中虎因為一路上跟苦兒兩人相伴，所以也跟過來了。
“既然到了，就到前面去看一看吧。”白世軒自然也是隨着林中虎選擇了中間的門。
“你們看，前面似乎有個人。”司扣兒竟然也選擇了這裏。
一行人往前走着，果然發現前面不遠的村口，有個白髮蒼蒼的老嫗，在那裏靜坐着，嘴角微動，看見他們走過來，眼波斜視，然後又垂下，不留痕迹。
“老婆婆，請問這是哪裏，我們是來參加臨淵閣的考核的，請問你是在這裏等我們給我們任務的人嗎？”白世軒禮貌地上前問着。
老人只是微微抬了抬頭，滿頭華髮熠熠生輝，頭上別著一隻蝴蝶發簪，然後老人搖了搖頭，而後，用手指了指背後村落的方向，並沒有言語。
“看來老婆婆在這裏是有別的事情，發佈任務的人在村子裏，那我們先過去吧。”司扣兒分析着。
一行人繞過老嫗朝村落走去，而苦兒卻不住地回頭看，總覺得，這樣一個老人，似乎有些故事。
果然，在村落里，他們找到了發佈任務的村長，原來這個村子近期經常受到一些山妖的侵擾，不過不傷人，只是會偷走他們辛苦一年囤下來的糧食，馬上就入冬了，如果糧食不足，村裏的人就要挨餓了，所以請他們幫忙把糧食奪回來。
本來以為是多麼驚世駭俗的考驗，沒想到只是教訓一下小小的山妖。不過這只是初級的而已，所以如果難度太大了，那後面的豈不是變態了。
就在大家都以為任務沒什麼難度的時候，村長又告訴他們，山妖的本性狡猾，而且住的地方離村子有一段距離，路上又有重重的阻礙，而且就算找到了山妖的居住地，也不一定能很快找到被他們藏起來的糧食，所以，需要的人數就比較多，希望大家齊心協力。
大家很快分工，準備出發，苦兒卻遲疑着在大家出發之後返回了村長的院落，問起了村口那個老嫗的情況。
“她啊，說來話長，已經來到我們村子五十年了，幾乎每天都在那裏守着，從日出到日落，風雨無阻，沒有人知道她在等什麼。有人說她在等愛人，有人說她是被一些名門大派逐出來的，在那裏等着師傅回心轉意來接她，之前還一直有人勸她，後來也都習慣了，就這樣任她去了。”
苦兒走出村長的院落，發現鍾子陰在門口等着她。
“你怎麼……”苦兒似乎想問怎麼沒有跟大家一起出發。
“你不去，我就不去。”鍾子陰沒有說其他的。
“我想……”苦兒想說，去看看那個老婆婆。
“好，我陪你。”沒有任何贅述，鍾子陰率先朝村口走去。
那樣的一個背影，深深印在苦兒心裏，也許，不會再有人什麼緣由都不問，就站在她這一邊了吧。
而大隊人馬走了一段，才發現鍾子陰和苦兒並沒有跟上來。
“子陰和苦兒呢？”林中虎神經有些大條。
“應該是有別的事情牽絆了吧。”白世軒目露精光。
“剛才就覺得阮姑娘心中有事，欲言又止，應該是有什麼隱情。”司扣兒知禮地說著。
“不會是讓咱們去完成任務，他們坐享其成吧？”人群中突然有一個不和諧的聲音。
其餘的人有的沉默，有的在猜測，顯然，不止是一個人有這個想法。
“不會，我們都做了什麼，外面看得見。”白世軒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又朝山上走。
林中虎搔了搔頭，跟了上去，而其他人，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老婆婆，聽村長說，你已經在這裏五十年了，你在等什麼呢？”苦兒小心地湊近老嫗。
老嫗抬起頭，眼中是無盡的惆悵，讓苦兒想起了百蓮谷中的娘，送別她的時候，也是這樣複雜的眼光。
袖中一動，小須鹿探出頭來，也朝老嫗望了望。苦兒不禁莞爾，如果不是它自己跑出來，她似乎都忘記了這個小東西的存在。
老嫗看到小須鹿的時候，眼波一動。
“靈寵，而且是沒有認主的靈寵。”老嫗顯然懂得很多。
“老婆婆，你竟然一眼看出了它是靈寵不是山妖，看來果然不是一般人呢，能不能告訴我們，你在等什麼呢？”苦兒又一次發問，對於老嫗能一口說出小須鹿是靈寵，鍾子陰也有些訝異，不過，他還是默不作聲，靜靜立在一旁，雙手抱胸。
小須鹿打了個哈欠，趾高氣揚道：“我就說過我是靈寵吧，果然有人一眼就能認出來，哪像你們這些肉眼凡胎。”
老嫗只是在小須鹿身上掃了幾眼，又一次將目光投向遠方。
“老婆婆，也許我們能幫上你呢，你已經等了五十年，既然今日有緣，何不就告訴我們，你在等誰，看看我們是不是能盡一點力。”苦兒還是沒有放棄。
“罷了，五十年了，就跟你們說說，也是無妨。”老嫗終於鬆動了。
老婆婆的名字是堇茹，五十年前，是某個門派的姦細，潛伏在酒肆中四處收集情報，伺機破壞武林，而且，她是整個姦細網的首領，代號“三色堇”，而與此同時，正派聯盟得知這個消息，決定剷除隱患，於是幾番商議，派出了某個門派中的二弟子南明峰出面。
因為這個二弟子性子寡淡，平日也很少涉足江湖，所以曝光的機會很少，江湖上關於他的情報就很少。正派聯盟那時就已經懷疑到堇茹的身上，於是，讓南明峰扮作武林公子哥接近堇茹，伺機取得所有潛伏在各個門派中姦細的名單，一舉剷除。
當翩翩公子遇到曼妙佳人，卻都各懷心思時，兩人始終在彼此試探，南明峰難以接近堇茹，而堇茹同樣無法獲悉南明峰真實的身份。
南明峰擅音律，常常深夜撫琴，曲高和寡，而琴音裊裊，都流進了暗中窺視的堇茹的心田。
酒肆魚龍混雜，一次意外，堇茹不慎得罪了高人，而南明峰為了救堇茹身負重傷，從那個時候，堇茹決定，無論他是敵是友，都交付自己一顆芳心。
月影風沙，紅幔輕羅，即使堇茹知道，南明峰有事情瞞着自己，仍然毫無保留。花前月下，撫琴弄影，兩人着實過了一段如仙的日子。
無奈兩人身份的對立，終究迎到了那一天的到來，堇茹的上級指示她馬上開始一項大規模的行動，而此舉無疑影響這個武林的興衰。
匆匆收拾了一番，堇茹交給南明峰一份名單，說上面是當今武林所有門派目前的姦細名單，這次大規模活動，一定要把計劃書分別送到這些人手中，然後又交給他一份計劃書。
手中握着兩份至關重要的東西，南明峰很是糾結，一方面對堇茹，他也是動了真情，而另一方面，武林正道的囑託亦不能忘卻。
最終，南明峰把那兩張關乎堇茹命運的紙交到了正派聯盟，所有門派幾乎同時出動，剷除門派里的姦細，而當他匆匆趕回堇茹的住所時，只看見已經有武林正道中人抬着堇茹的屍體揚長而去了。
堇茹實際上並沒有死，而是輾轉來到這個村莊，這是南明峰之前提到過的，以後想跟她隱居的地方。一等就是五十年，望穿了秋水，望穿了長天，可是南明峰似乎不知曉她尚在人間，五十年的時間竟然從未踏足一步。
唯有回憶做伴，頭上插着的是當年南明峰送給她的簪子，因為三色堇別名蝴蝶花，而堇茹最喜歡的也是蝴蝶，她希望，無論自己的容顏變成如何，都能讓心上人一眼就認出自己。
“君住烏江頭，我住烏江尾，日日念君不見君，共飲一江水：我在山外等，君在山間盼，天天望和君相見，鴛鴦別不歸。”老嫗喃喃的聲音娓娓而來，靡靡動聽，震撼心靈，雖然是柔聲細語，卻包含了一個女人一生的痴守。
“婆婆，那你為什麼不出去找他呢？”苦兒不解。
“他的身份，不允許，如果他處理好了，他會來，但是如果我去找他，他以後就沒法在江湖立足。”原來，她什麼都知道，知道南明峰是正派聯盟故意接近她的，還是獻出了自己的心，而且五十年未曾改變，痴痴等候。
“我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苦兒感動無以復加。
“你們太小，而且，你們還有自己的事情，沒必要為這一個老婆子操心。”老嫗拒絕了。
“苦兒，我們只有一天的時間，你確定嗎？不如我們先跟他們匯合通過考核，然後想辦法再來。”鍾子陰想了想回答着。
“可是，等我們通過了考核，你確定我們還有機會來到這裏嗎？”苦兒擔心。
“當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