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成人高考

自從W君走後，我心灰意懶起來，感覺在J公司沒什麽發展了，就索性在地攤上買了幾本盜版小說回家看，沈浸在虛幻的世界中。

可沒過幾天，L君跑來告訴我，成人高考開始報名了。問我參加不。

我一看，2001年3月8日報名，5月初考試。

就兩個月了，哪來的急學啊。而且就算考上了，還要讀3年才能拿到本科畢業證。實在太熬人了，便不打算考。

L君卻勸我說，這條路必須走，否則以後很難在社會上混，忍3年時間，等大本拿下來，我們就能改變現在的命運了，經理新招來的呼叫中心主任就是成人大本畢業的，你看人家混的，一點都不比正規大學出來的差。

我想想也是，這個社會，尤其J公司，就是拿學歷衡量人，根本不看你實際工作能力。大本和大專的學歷工資就差1000塊錢，真不明白為什麽會差這麽多，乾的都是一樣的工作，我也沒比別人少付出，說到底就是學歷歧視。

我動心了，一天下班後，就跑到報名處去看，那可真是人山人海啊，而且漂亮小姑娘特別多。一看就知道是中專女生，找不到工作想考大學。要說上帝真是公平的，有智商的肯定沒長相。有長相的肯定沒智商。大學4年見到的美女加起來也沒有今天一天看見的多。真他媽讓我興奮，便立即決定報名考試。

我排隊領了報名表後，找了張桌子準備填。可突然猶豫起來了，我還學計算機專業嗎？

自己大專學的就是計算機軟件，可是工作後從來就沒用到過，現在早忘光了，這個專業還學它做什麽！我回想這2年的工作經歷。在J公司，我是一點技術都沒學到，領導根本不打算培育我，就知道拚命使喚我。什麽項目也不讓我參加，我根本得不到鍛煉的機會。計算機的發展速度特別快，我這兩年沒學，肯定跟不上了。

J公司真是毀人不倦啊！

與其繼續學沒用的計算機，還不如趁年輕學個實用的專業。

我決定不了，便把錶帶回家，想了一晚上。最後決定轉行。我拿着學校名錄，看了又看，不知道選哪個專業好，當年高考填志願，我選擇了計算機專業，算是一個致命錯誤了。這次又有一個選擇的機會。要慎重啊。

我最後決定學貿易專業，因為，第一，我年紀大了，不想再學理工了。第二，這兩年在J公司和無數用戶打過交道。我嘴巴都磨出繭了，干貿易應該沒問題。

隨後我挑選了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它是二類大學，收分不高。只要上線就可以考進去。而且上學的地方離我家就兩站地。

我覺得很滿意，第二天跑到公司，找G女生幫我填表，因為G女生字寫的好看。我的烏龜字實在拿不出手。

被宰了一頓麥當勞後，G女生終於幫我填出了一張漂亮的報名表。

我高高興興地跑去報名了。還順便把書買了回來，賣書的人都奇怪，怎麽報名的時候才來買書啊。

這是大學養成的好習慣，每到期末考試前兩周，我才急慌慌地把教科書從床底下找出來，拍去上邊的灰塵，跟新的一樣。又跑去找班上的女生借筆記，複印一份，然後就開始狂學，效果相當不錯，我還拿過兩次獎學金呢。所以這個好習慣就養成了。

可這次我有點失策，工作後的情況和上學不一樣了，每天白天在單位干8個小時，然後還要坐一個小時車回家，到家吃完飯以後，就累得想睡覺了，哪裏還有精力學習啊。

而且客服中心繫統已經建立好了，我們搬到新的辦公地點，開始熟悉新系統。

這系統可真他媽不怎麽樣，是國內一家軟件公司開發的，界面極其難看，而且功能不全，老出問題，在人家朗訊的交換機上跑這麽一個垃圾軟件，真是糟蹋東西。什麽電話排隊、智能分組、座席監控，一概沒有。

我當時很奇怪，人家朗訊交換機配有專門的軟件，而且功能相當完善，為什麽只買朗訊的交換機，而不買他的軟件呢。後來才知道，原來我們公司沒錢買。軟件的價格比硬件還貴。所以只好找國內的軟件公司開發。

結果就開發出來這麽一個垃圾東西。

一幫傻B，糟踐錢。

經理倒因為這個項目，配上了一台筆記本電腦。

上次說過，負責這個項目的是新招來的兩個人，根本沒有客服工作經驗，所以他們組織開發的系統，根本不符合我們實際工作的需要，所以我們到那裏以後，天天提意見，讓軟件公司來修改。忙得根本沒時間學習。

到了2001年4月6日，客服中心繫統正式開始運行。為這個還開了個新聞發表會呢。

那套破系統經常出毛病，軟件公司派有幾個工程師，天天駐守在我們那裏，不斷地推出更新版。每推出一次，我都要一台一台電腦的去升級。

我和L君要組織培訓座席使用新軟件，還要負責維修電腦。4月就這樣忙碌地過去了。到了五一，我們還要照常參加節日值班。

我一合計，沒戲了，今年成考絕對過不去了。還什麽都沒準備呢。

但我還是要去考的，重在參與嘛，找找感覺，為明年考試做準備。

所以五一過後，還是請了幾天假，在家看書。一個周五的早上，主任給我打電話來，說：X君，公司今天有個新業務培訓，你來參加吧。

我一聽這話就生氣，我明天就考試了，今天還叫我去公司做什麽啊！

我就跟主任說，我不能來，我要考試。她說不行，L君也在家裏準備考試，你們倆都不來怎麽行呢。這個新業務培訓很重要，全國分公司都有人來參加。你們中必須來一個。

我一想，反正自己沒打算今年考上，那就我去吧。別影響L君了，他可是準備半年時間了。

我匆匆趕到單位，跟着主任去飯店培訓，會議室里已經坐滿了，大概有一二百人吧，都是各地分公司來的。

我坐在後面的角落裏，聽著在培訓。

新業務是FAX業務和電話會議業務。

我當然就感覺不對，公司的IP電話系統本來就不穩定，而且容量小。在這樣的情況下，應該把有限的資金投放在加大帶寬、擴充系統容量上。

公司上層不知道是不是由弱智組成的。這樣簡單的道理我都明白。他們卻不懂，還拚命地開發增值業務，加大系統的負載。

這樣的爛系統誰會用呢？主營業務都沒做好，卻去搞一些花里胡哨的增值業務。能增他媽個鳥！！

後來的事實證明了我的猜測，這些新業務都沒有成功，根本沒有客戶願意使用。

靠！還耽誤我一天時間。那可是考前的最後一天啊！

現在想想還生氣，公司今天的結局，就是這幫弱智折騰的。

晚上回到家，我強打精神，開始複習功課，明天考外語和政治。英語是沒希望了，不用複習。單詞量不是一兩天能積累起來的。

大學的時候，參加過一次4級考試，等成績出來後，同學給我打電話說：“X君，你知道你考了多少分嗎？”

我說：“這次沒考好，也就50多分吧？”

“別吹了。”

“哦，那45分？”

“你這麽自信啊。”

“靠！！30總有了吧？！”

“我發現你是很狂啊。”

“怎麽會這樣？！”我有點生氣了，“按照幾率學，我怎麽都應該有25分啊！！”

“老兄，別忘了還有作文呢！”

“哦……”

唉！沒想到我這麽有文學天賦的人，居然學不會英語。

那晚上，我主攻政治，說實在的，太難了，政治考試是由3本書構成：《馬克思主義》、《**思想》、《鄧小平理論》，外加時事政治。

我在一個月前就開是看了，可惜還沒看完。

太多了，大段大段的理論，而且文字古奧。這比看金庸小說要累神N倍（N趨近於正無窮）。

到了夜裏2點多，我上眼皮開始和下眼皮打架。

算了，明天不去考了，我一頭栽倒在床上。

……

…第二天早上，母親把我從夢中吵醒，說趕快起來吃飯，考試快開始了。我本打算告訴她，我放棄了。可是看着母親又是準備早飯，又是準備文具的忙活。“不去考了”這話，實在說不出口了。

我無奈地趴起來，吃了飯，拿着文具袋出門了。

政治考試全是憑著感覺寫，我有個經驗，大答題千萬別留白。不管對不對，先把空地方全都填滿字。我琢磨著，判卷老師怎麽都會給點同情分吧。

那場考試我一直寫到交卷為止，起碼寫了5000多字。誰判我的卷子誰倒霉，慢慢看去吧。

記得有道事實題，問‘三個代表’具體都代表什麽。這個詞可真熟，電視新聞上經常出現。有一次，一個農民說他的豬養的好，就是因為學習了‘三個代表’的精神。

多神氣的理論啊！但這具體代表什麽。我還真不知道。

可這能難得住我嗎？我大筆一揮，１：代表工人階級。２：代表農民階級。３：代表無產階級。

英語考試我更是瞎蒙了，憑我1０多年的考場經驗來看，選Ｃ，準確率比較高。選B也可以，就是不能選A。

下午考完回家，我開始認真準備高等數學。這可是我的優勢科目。這次考試的成敗全看這門的發揮了。

我狂做習題到凌晨３點。然後睡了２個鍾頭，５點又趴起來繼續做題。

效果是明顯的，高數考得很順利，所有題都答出來了。

中午跑回家，開始準備專業課──《會計基礎》。

咱是學計算機出身的，還能怕會計？不就是算算帳嗎，一塊錢加一塊錢等於兩塊錢。

可是真到接觸了，才知道不是那麽回事。複式記帳法非常難懂，搞不清楚什麽時候記貸方，什麽時候記借方。還有銀行對帳單，不知道怎麽調整差額。

幸虧我之前參加了他們學校組織的‘考前衝刺班’。老師畫了不少重點。靠！！這錢沒白花。

我看不明白的地方就死背，反正考題肯定就是這樣的類型，最多變變數字。

下午我去考試，居然找不到考點（專業課和基礎課不在一個地方考，因為專業課是由大學自己命題，自己組織考試的）。

我事先應該踩踩盤子，可是一忙就忘了。結果大熱天的，我在街上來回亂跑。到處問人。最後終於大汗淋漓地趕到考點，已經遲到了３０分鍾。

按規矩，遲到１５分鍾就不允許考試了。但是監考老師還是讓我考了。不知道是因為同情我，還是因為怕我發狂。反正當時我橫眉怒目、渾身大汗地沖了進去，沒人敢攔我。

一位好心的監考老師還幫我打開了吊扇。吹得我差點感冒……

兩天的考試終於結束了！我幾乎用盡了我所有的精力。星期一上班的時候，我爬在桌上睡了一天。

上次我忘說了，自從搬到新的機房以後，領導就不和我們在一起了，她帶著幾個親信去總部上班了。只有逢年過節的才來看望我們一次。那陣勢，就象總理慰問鄉親們一樣。前呼後擁的。

我一直納悶做為客服經理，怎麽能半年都不來機房一次。後來才聽說，人家在搞什麽全國呼叫中心的大項目，沒時間理我們這些接電話的。

我們客服竟然在沒有經理的情況下，自行運轉了3年，真是奇迹啊！！

她不來更好，在這裏我老大。所以我可以上班的時候睡大覺。幸好L君、L女生、N女生不象我這樣不負責任。

我們四個人不接電話了，上正常班，撐起了客服中心的日常管理工作。

L女生負責疑難問題解答。

N女生負責質量監督。

我和L君負責技術支持、座席培訓和系統維護。

那陣，經理剛招了10多名新座席進來，我和L君整天忙着給他們做培訓。

其實客服中心的電話量沒有明顯的增加，不需要招那麽多人啊，我跟經理說過這件事情，希望不要一下子招那麽多人進來，否則人多了，都閑著，會帶來管理上的問題。可經理沒聽我的。後來竟然又陸續招了好幾撥座席進來。不知道她怎麽想的。反正不是她給座席開工資。

其實那時候，J公司的問題已經開始顯現。自從納斯達克崩盤以後，公司的上市計劃擱淺。資金運轉出現問題。沒有融來資金，而攤子已經打開，在全國瘋狂地建了120多個分公司。開銷之大可以想像。我記得日本的‘八佰半’也是因為過度擴展而倒閉的。可當時‘八佰半’在日本國內的生意還是很火的。相比之下，我們公司的情況更糟糕，主營項目‘IP電話’開始面臨困境。在受到‘中國電信’這個壟斷企業的擠壓後，我們的市場迅速萎縮。

這就是為什麽我感覺客服中心的電話量並沒有增加，反而有所下降的原因。

真是大廈將傾啊！！

我是幫不上什麽忙，他們也不需要我幫忙。

到了2001年5月底，我開始為自己的事情着急了，要公佈成績了。我暗自核算，自己應該能夠拿到270分（去年的錄取線）。政治得個80分（滿分150分）、英語70分、高等數學120分。加起來正好270分一天上班的時候，L君接到一個電話，是他老爸打來的，告訴他考了305分。

L君高興壞了。說這次上‘北大’沒問題了。

我一聽就焦急起來，下班後連忙跑回家，進裏屋就抓起點電話查成績（考試成績可以通過聲訊台查尋。一分鍾收費3元）。

在聽完一通廢話以後（明顯在拖時間），我輸入了准考證號，對方的語音應答系統慢悠悠地報了一遍我輸入的號碼後，說道：“按1確認，按2重新輸入。”

靠，真他媽煩！！

我按了1後，裏頭傳來聲音，您的成績：政治77分！英語62分……

啊！！！！！我簡直如五雷轟頂。完了，這比我預計的差太遠了。

心臟蹦蹦地跳着。我的大腦一團糟，後頭的高數成績根本聽不見，等到報總成績的時候，我隱約聽到一個7字。

難道上了270分？！！

我趕緊放下電話，呆坐了3分鍾，等到情緒平靜下來以後，我又重新撥了一遍。

高等數學135分，總成績274分。

天啊！！我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