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管寧君不發一語的看着不曉得在演哪出的他。
“我可能懷着拯救世界的任務,這下卻無法執行了!你說,我該怎麼辦啊啊啊?”
管寧君心想,這麼容易情緒激動的“秘密警察”,應該初次執行工作就被發現身份,不是被嚴刑拷打,就是被丟去當消波塊了吧。
“我可以看一下你的包包嗎?”也許可以再找着什麼資料。管寧君指着放在桌上的包包。
“剛警察看過了,我只帶了幾套換洗衣物,護照跟十萬塊台幣、十萬塊日幣跟兩千元美金,其他什麼都沒有。”荒川日大嘆了口氣。
“手機?”
“我不知道密碼。”荒川日將放在枕邊的手機交給她。
手機一打開就顯示輸入密碼的頁面,管寧君望着四個空白格子,又問,“生日?”
“測試過了,但不是。”
“姊,那手機只剩下一次的密碼輸入次數了。”從廁所換好衣服出來的管寧涓提醒。“再輸入錯誤就會被鎖機了。”
“那只有一個方法了。”管寧君將手機翻過背面。
“什麼方法?”管寧君與荒川日好奇的問。
管寧君將手機放到地上,“你答應,我就把它踩碎。”
“什麼?”荒川日瞪大眼,“踩碎它做什麼?”
“把裏頭的內存拿出來。”
“你開玩笑的吧?”荒川日吃驚瞪眼。
把手機踩壞,拿出裏頭的記憶體?
這看起來常是面無表情的女生是來亂的嗎?
“不是拿螺絲起子把機體分解就好了嗎?”荒川日喊道,就怕管寧君當真一腳踩了。“裏頭的SD卡、SIM卡什麼的,都可以直接拿出來,不需要把機體分解啊。”
“對。”管寧君一臉恍然大悟的撿起手機。“你真了解。”
“那不是普通常識嗎?”荒川日覺得她竟然只想到踩手機的方法,還真是不容易了解啊!
管寧君定定看着他,“我沒想到。”
“我想也是。”他抹了一下額上的薄汗。
“交給你了。”管寧君把手機拿給妹妹。
“交給我做啥?”管寧涓一臉迷糊。
“找人把裏頭的資料讀出來。”
“我又沒認識在通訊行上班的人。”
“想辦法。”管寧君把問題丟給她去找方法解決。“你朋友多。”
管寧涓在台北有不少朋友,要牽線到從事通訊工作的朋友應該不難,不像她手機通訊簿一打開,一排頁面剛剛好塞入所有電話資料,其中有三個就是自己家人的,一個是自家民宿電話,一個是奶奶的,兩個是好幾年沒連絡的大學同學,再來就沒了。
她一直都待在家裏,常把手機遺忘在抽屜里,只有出外辦事才會帶着,預防萬一家人找她。
“好啦!”管寧涓將手機收進口袋,“反正我下星期還會回來。”
“為什麼?”管寧君不解抬頭看着妹妹。
妹妹都兩三個月才回花蓮一次,從不曾連續兩個禮拜都回來,她請她查手機資料也是臨時授命,但聽她的語氣好像本來就有打算下星期再回家一趟。
管寧涓賊笑了一下,瞟了荒川日一眼。
管寧君明白--原來是為了帥哥。也難怪手機的事她答應得這麼爽快。
隔日中午,管寧君開車到醫院接荒川日出院后,順道載管寧涓到火車站坐車。
“人家真不想這麼早就回台北。”管寧涓在後座翻滾。
早知道會在路上撞到帥哥,她至少吃完晚餐才會回台北,更別說因為這個帥哥身份不明,在解開其身世之謎前都要待在她家耶,吼,她是不是該跟公司請幾天假啊?
“你票早就買好了。”管寧君平聲吐槽。
管寧涓苦着一張臉下車。
她對坐在副駕駛座的荒川日道,“我下星期六就會回來喔。”
荒川日不太明白為啥她要特地對他這麼說,但還是點了點頭,“好。”
“要等我喔。”管寧涓不忘再交代。
“等什麼?”荒川日終於開口問了。
“唉呀,”管寧涓食指指尖在荒川日肩膀上轉了轉,“你知道的嘛。”
“等你的手機資料。”一旁的管寧君回。
荒川日恍然大悟,“那我當然會等了,一切麻煩你啦,非常感謝你!”
“才不是!”管寧涓要為不解風情的荒川日而氣得跺腳了。
“不然要等什麼?”管寧君與荒川日異口同聲,不約而同望着管寧涓快要惱羞的小臉。
這兩個人……
管寧涓心想姊姊在感情這方面是獃子,只喜愛動漫上的二次元人物也就算了,荒川日長那麼帥一定有很多女生追,該不會人失憶了,就連感受性都沒了吧?
“不理你了啦!”管寧涓火大跺腳提着行李走向火車站。
“她為什麼要生氣?”荒川日不解,“我剛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要不然她幹嘛好像發了很大的火?我帶給她麻煩了嗎?她會不會因為這樣就不幫我查手機資料?若是這樣的話我要怎麼辦?我總不能用十萬日圓、十萬台幣跟兩千元美金過一輩子啊!”
相對於荒川日老是驚慌失措的樣子,管寧君穩重淡定得可以。
“你護照上有個電話,日本的,回去再打電話過去問問。”她跟妹妹的手機都未開啟可打國際電話,故無法打到國外去。
“還好遇到了你們姊妹倆,不然我真不知該怎麼辦。”荒川日十分萬幸。
“是我們撞到你的。”這位老兄該不會忘了吧?
“還好是被你們撞到,萬一要是遇到肇事逃逸的,我不就完蛋了,所以當然要慶幸啊。”
管寧君心想這男的雖然常一副很慌張慌亂的誇張模樣,好像天就要塌下來了,但其實他根本是個樂觀主義者吧。
“說得也是。”
至少她沒把人撞傷后,直接輾過去。
悲戚的鈴聲在荒川日空無一人的工作室內響個不停。
漫畫家擅自放了一個星期的假,助手也跟着不用上班,故在一個星期內,荒川日護照上的電話是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接的。
但遠在台灣,失憶的主人跟旅館女兒兼肇事者自然不會知道這件事。
“沒人接。”管寧君放下話筒,“晚一點再打打看。”
“喔。”荒川日失望的垂頭。
“我弄個房間給你。”管寧君想了一下,“跟我來。”
管寧君帶着荒川日到民宿內一間雙人套房。
此套房坪數約六坪,配有一張兼書桌的梳妝枱、一對半圓形小沙發,一張小圓桌、三十二吋液晶熒幕;浴室是淋浴式,並沒有作乾濕分離;開窗面對的是後方院子,也就是說,管寧君可以從她家看到這房間的動靜。
房間雖不大,整體看來還挺舒適的。
“你家是民宿?”荒川日在門口看到“管家民宿”四個字樣。
“嗯,小民宿而已。”
房間總共也才七間--一樓是兩間雙人套房、兩間四人套房,二樓則是一間高級雙人套房、一間高級四人套房,還有一間大通鋪。
“還好你家是民宿,我還有房間可睡,不然說不定得打地鋪了。”他充滿感激的說,“謝謝你。”
管寧君總覺得這個男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常忘了自己是“受害者”。
但也或許因為茫茫人海中,對於自己的事一無所知,她就成了他唯一的浮木,得緊緊抓着。
“把你撞到失憶了,總得負責到找到認識你的人為止。”管寧君淡道。
“你總是這麼客氣。”荒川日望着她的雙眸閃亮亮。
他的眼神讓管寧君不由得想起家裏養的小雞在破殼時,看到母雞時的樣子,充滿着依賴與信任。
她一點都不想當母雞。
她別過頭去時想。
荒川日將行李袋裏頭的東西拿出來,放在床上。
他帶的是一個小型的行李箱,二十一吋的那種,可能因為沒放貴重物品,所以沒加鎖。
裏頭的東西不多,他一個一個排列,很清楚的看出他帶了六條免洗內褲、六件T恤、一條牛仔褲、一條五分休閑褲、一套睡衣、盥洗用具跟一條大毛巾。
看得出來他不太會折衣服,每件衣服領口都有些扭曲,沒有明顯邊角;五分休閑短褲沒有熨燙過,不僅有些微皺,口袋蓋還翹了起來。
她忍着想要把衣服攤開來重摺的衝動,淡道,“你準備來台七天六夜。”
荒川日瞟了一下床上的衣物,“好像是耶,你真聰明。”他眼睛裏崇拜的光芒越來越多了。
“你應該還沒結婚吧?”
她緊握拳頭,強逼自己不要去理會那些看了很礙眼的衣物。
快把那些衣服放進衣櫥里,讓她眼不見為凈!她在心裏如此低吼着。
“怎麼說?”荒川日將床上的衣服迭起來,這下衣服看起來更凌亂了,但他似乎也不以為意。
“因為沒有人幫你整理行李。”
他該不會打算就這樣把亂亂的衣服塞入衣櫥,隔天穿着皺得像鹹菜的衣服出門?
聞言,荒川日還是不解,“怎麼說?”
他將牛仔褲與休閑短褲迭上T恤,一塊兒拿起來走向衣櫥,突然,他手一滑,衣服掉落,散落一地。
“啊,真糟糕!”他將衣服撿起來,重新放回床上。
管寧君終於知道他怎麼折衣服了--他將T恤隨意攤開,兩手拉起衣角,朝領子方向對摺,將袖子折進來,再左右上下各折一次,就算完工。
衣服既沒撫平,也不注意是否有對齊對角,無怪乎就連領子都是歪的。
管寧君終於看不下去了。
她一把搶過他剛開始折的第二件T恤,領子向下攤平,兩手像熨斗般迅速撫平衣料上的皺褶,在衣服的四分之一處折入,袖子往外折,另一邊同樣方式折入,接着下擺往領子上方對摺,將衣服翻回正面,指尖勾拉邊角,大功告成。
整件衣服就像是百貨公司架子上頭的販賣品,所花時間不過五秒鐘。
接着她又把其他衣服折好,然後抱起褲子走到整理室。
荒川日一路尾隨,見她打開熨斗,架好燙馬,燙衣技術跟洗衣店老闆一樣高超的迅速燙平兩條皺得跟老人眼角一樣的長褲,抖散褲子上殘留的餘溫,折好,放回去他的衣櫃內。
她將荒川日的衣服全部擺放整齊,拉起行李箱拉鏈,擺到衣櫃的角落去,關上門,拉平床單,整間房間依然整潔的像尚未有人進來過。
“你是家政婦嗎?”她看起來也太專業了。
荒川日心想他聘請來的家政婦整理衣服的速度也沒她快……
他聘請來?
腦中隱隱約約有什麼閃過,好像有個胖胖的大嬸,屁股撞到了他的手,他因此碰倒了墨汁……
墨汁?
那是墨汁嗎?
為什麼他覺得他好像在……在畫著什麼東西?
他捏緊眉心想要回想得更仔細,可腦中卻回復一片黑暗,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管寧君轉過身來,“我是民宿老闆的女兒。”她發現他的異樣,“你怎麼了?”
“喔,我……”他張眼,“沒事。”
“如果想起什麼,記得告訴我。”
“你怎知我剛想起什麼?”
“因為你剛臉上的表情像在思考着一件事,但看起來很痛苦,表示你思考得並不順利,當我問你時,你看起來有些失望,應該是捏到了頭緒,但線頭的另一端是一片黑暗,你可能想到了一點點,但離你想起所有事情還差得遠。”
“你真的很聰明。”他熱情的握住管寧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