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嗚嗚……久違的度假啊!

他深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悠閑的朝民宿走去。

管寧君仰首望天,雲層有變厚的趨勢,上頭的風勢也增強了,猜測可能快要下雨了。

她走來晒衣場,將披掛的床單一一收下放進籃子,再提着走進屋。

管家經營民宿已有十來年,生意普普通通,不怎麼好但也不至於倒閉。

現在的年輕人都比較鍾情建築外表有特色的民宿,管家的民宿沒什麼特色,就是一般的雙層樓木造建築,看不出什麼特別的異國風味,也沒有主題,不過管母的廚藝超好,所以另設的餐廳生意遠比住宿好上多倍。

不少訪客都是去住別家民宿,然後來此吃飯,要不就是其他特色民宿客滿,才來管家民宿住宿,也就是沒得選擇的選擇。

今年二十八歲的管寧君在家裏幫忙已久,大概是大學畢業后一年,覺得自己沉默寡言、不善與人交際的個性不太適合職場文化,於是就從台北搬回來家裏幫忙。

薪水不多,兩萬出頭而已,不過吃住等花費都家裏包了,她其實花不到什麼錢,所以也就不計較。

六月天,梅雨季剛過,偶爾會來場午後雷陣雨,消解一下暑氣,未到學生放暑假的時候,管家幾乎要等到周末才會有客人,其他時候連小貓都沒有。

管家人住在民宿後方庭院,建坪約二十坪的屋子,也一樣是雙層樓建築,一樓是車庫、客廳跟廚房,父母跟姊妹倆的房間都在二樓。

“寧君。”管母來到準備室,正在熨燙床單的女兒前。“你妹回來了,去火車站載她一下。”

“喔。”管寧君放下手上的熨斗,拔掉插頭,到門口接待處的抽屜拿了鑰匙,走出去開車。

管寧君的妹妹,今年二十五歲的管寧涓現在台北上班,大概兩三個月會回來花蓮一趟,每次回來,管母就像要迎接政府大官似的,準備滿滿一桌的菜,豐盛得教人吃完一餐就等着膽固醇過高,不像平常兩菜一湯,隨意打發。

管寧君到火車站載了妹妹,在路上開了一會車,雨就下來了,下得又急又快,前方視線幾乎看不清。

“家裏今天有客人嗎?”管寧涓問。

“沒有。”管寧君搖頭,專心瞪大眼看清雨瀑,就怕有閃失。

“那我晚上要睡高級套房。”管寧涓打着好主意。

高級套房,是管家民宿最高等的房間,一個晚上四千八,睡得是最柔軟的席夢絲床,比管寧涓房中那張二十年不換的彈簧床墊舒適太多了;還有五十五寸液晶熒幕,就算只是看電視節目也爽啊。

“好。”管寧君沒有任何異議。

雖說妹妹通常都是星期日中午就拍拍屁股走人,弄亂的房間是管寧君在整理清潔,但妹妹久久才回來一次,就像老媽說的,回來跟父母姊姊撒嬌一下,沒什麼好計較的。

“我覺得我們家的民宿應該要拆掉重建,改建成什麼希臘風、地中海風,現在這種的最吃香,聽說他們連平常日客人都很多耶。”哪像他們家一個客人也沒有。

“沒錢。”管寧君淡道。

“可以拿土地去貸款,等改建好就生意興隆了,才會賺很多錢啊。”這樣她錢不夠用的時候,跟老媽撒嬌一下,就有零用錢可花了。不然她一個小小上班族,在台北三萬多的薪水很難過耶。

雖然姊姊的薪水少了她一萬多,但上次聽到老媽說她已經存了一百多萬,相較於每個月入不敷出,一到月底連泡麵都快吃不起的她,真的很辛酸呢。

台北居大不易,可是她一點都不想搬回無聊的花蓮,連要去百貨公司都要開一個小時的車,又小不拉嘰的,逛得一點都不過癮。

“老媽說這樣就好了。”

父母自公家機關退休后所經營的民宿,只是讓自己有事做而已,主旨不在賺大錢,更別說拿土地去貸款改建了。妹妹已經提議過很多次,都被駁回。他們現在只想安穩過日子,一點都不想冒險。

“食古不化。”管寧涓火大環胸,賭氣不想講話了。

車子慢慢往前行,忽然,有什麼自一旁沖了出來,管寧君急忙踩下剎車,但已經來不及,兩姊妹很清楚的感覺到車子撞上了異物,而那異物還撞到了引擎蓋,摔到地面上。

管寧涓蒼白着小臉,“不會撞到人了吧?”

她剛看到的……好像是個人啊!

管寧君鎮定的自後座拿出雨傘,開啟車門走出去觀察,管寧涓見狀也跟着撐傘出去。

大雨無情的打在倒卧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啊!”管寧涓尖叫,“真的是個人!慘了,撞死人了!怎麼辦?怎麼辦?姊你會被抓去關了啦!”她不要姊姊被抓去關啦,嗚嗚嗚……

管寧君不理會歇斯底里的妹妹,蹲下身來,手放在男人的鼻尖前,想確定一下呼吸,不過風雨太強,完全感受不到,於是她只好又放到他心口處。

“他還活着。”她抬頭對妹妹道。

“真的嗎?”管寧涓放心的手掩哭得眼妝都花了的小臉。

“打電話叫救護車。”

“好。”管寧涓摸口袋,拿出手機來叫了救護車。

“唔呃……”地上的男人在呻吟。

“他醒了!”管寧涓怕管寧君沒發現似的大叫。

“先生。”管寧君轉了一下蹲下的角度,好面對男人的臉,“你還好嗎?聽得見我說話嗎?”

“唔……”男人仍在呻吟。

“姊,他長得好帥。”叫完救護車的管寧涓驚喜的發現。

“有嗎?”管寧君端凝男人的臉好一會,沒啥特殊感覺。

“有啦,他看起來不像台灣人耶,應該是日本人。”

“你怎麼知道?”這麼厲害?

“因為他長得像金城武,不像張根碩跟言承旭啊。”

管寧君蹙眉,不懂她的理論打哪來的,不過那不重要。

她仔細檢查男人的身體跟頭部,看不到什麼明顯的外傷,可能是因為車子開得慢,所以衝擊力小,只有一些像是撞地時受到的擦傷。

“我……怎麼了?”男人忽然張口。

“姊,他又醒了!”管寧涓驚喜的喊。

“先生,你出車禍了,救護車等一下就來了。”

管寧君手上撐着傘,不過那傘小,只遮了躺在地上的男人的頭跟上胸口,其他地方都暴露在雨下。

“我可以……到沒雨的地方嗎?”男人作勢起身。

“不可以。”管寧君將他壓迴路面,“你說不定有腦震蕩或頸椎受傷,不能亂動。”

“姊,我們讓他坐到車子裏等好了。”管寧涓提議。

她也會一起坐到後座“陪伴”患者的。

“現在狀況不明,還是不要亂動的好。”管寧君仍不準男人起身,就怕傷勢加重。

大雨傾盆,雨水在他身邊匯成兩道河流,讓男人覺得自己好像在水中飄浮,不隻身不由己,還有個面無表情的女人一直想把他壓回水面。

“你叫什麼名字?”管寧涓興緻勃勃的問。

“我叫……”男人一愣,“我叫……我怎麼想不起來我叫什麼名字?”驚慌的臉看起來更蒼白了。

“姊,他失憶了。”管寧涓像發現新大陸。

“說不定等等就好了。”管寧君依然十分冷靜。

“太神奇了,姊,他撞車又失憶,再加個檢驗DNA就可以演一出八點檔連續劇了。”

管寧君抬頭看着妹妹,“你沒有流落在外的哥哥。”語氣很平靜的一點都看不出她在吐槽妹妹。

“我才不要他當哥哥。”這麼帥的男人當哥哥太可惜了。

“你不介意我打開你的包包吧?”管寧君問男人。

大雨漸歇,太陽逐漸在遠方雲層露出端倪。

“沒關係……”男人覺得他的頭很脹,非常的不舒服。

管寧君收傘,放到一旁,撿起被甩到路旁的包包打開,在夾層找到一本十年有效期的紅色日本護照。

“我就說他是金城武。”管寧涓得意洋洋。“我看人國籍從不會失準的。”比X光還厲害。

“我叫金城武?”男人問。

“你叫武城金。”管寧涓覺得自己很有幽默感的咯咯笑了起來。

“你叫荒川日。”翻開護照的管寧君道,“國籍日本,一九七九年四月六號出生。”

“荒川……日?”

“有印象嗎?”管寧君問。

“沒。”荒川日輕搖頭。

這名字好陌生,好像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好厲害,日本人講國語還這麼標準,有練過喔?”管寧涓非常佩服。

荒川日一臉莫名。

他只是跟着她們的語言說,倒未想過有啥特別之處。

“你這有張夾在護照內的便條紙,”管寧君打開,“雅典娜會館。”下方是地址跟電話。

“這不是離我們家最近的那家民宿嗎?外型很像希臘宮殿的那間!”管寧涓大叫,“看吧,連日本人都想去有特色的民宿,不想來我們家。”

救護車“咿喔咿喔”的來了,管寧君將護照跟便條紙塞回包包,交給管寧涓。

“妹,你跟他去,我去雅典娜。”管寧君將妹妹推向救護車。

“你去雅典娜幹嘛?”要照應帥哥,她自然很高興應允啦。

“我去通知一下荒川先生無法過去住宿,並詢問一下是否有他的在台聯絡人資料。”護照上寫的是日本的。

“好。”管寧涓揮揮手,救護車的後車門砰然關上,“咿喔咿喔”離開。

管寧君坐回車上,駛向離她們家不到一公里遠的雅典娜會館。

換了乾淨衣服的管寧君來到醫院。

“你的。”她將管寧涓的衣服交給她。

管寧涓拿着姊姊替她帶來的衣服,牛仔褲膝蓋以下跟衣服背面幾乎全濕的她倒也不急着換掉,而是詢問管寧君,“有打聽到關於他的消息嗎?”

管寧君搖頭,“雅典娜那邊只有紀錄他是日本來的訪客,還有聯絡電話,沒有任何在台聯絡人的信息。”

“是喔。”管寧涓低頭看着躺在病床上,經過檢查后已經睡着的荒川日,“剛檢查好像沒啥問題。”

“警察來過了嗎?”

“嗯啊,做了筆錄就走了,因為他沒受什麼傷,所以姊你應該不會被抓去關的。”管寧涓高興的說。

管寧君好似一點都不在意此問題的又問,“他要住院多久?”

“明天報告出來沒問題的話就可以出院了。”

“嗯。”管寧君點頭,“去換衣服。”

管寧涓進了廁所,管寧君拉過椅子坐下。

這是間雙人病房,另外一張床位的病人不知上哪去了,一台筆電攤在床上,熒幕閃動。

管寧君屁股剛坐上椅面,荒川日就醒了。

“知道我是誰了嗎?”荒川日問。

“你叫荒川日。”他該不會又忘記了吧?

“我知道我叫荒川日,我是說,有找到認識我的人了嗎?”如果世上沒有人認識他,光知道名字又有何意義?

“沒有。”管寧君搖頭。

“天啊!”荒川日誇張的抱頭,“這下我怎麼辦?我不知道我是誰……”

“你叫荒川日。”管寧君再次點醒他。

“你確定我真的叫荒川日?說不定那本護照不是我的,我可能是其他人,搞不好是什麼國際警察派來卧底的,結果我現在卻喪失記憶了,我的任務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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