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香陣陣梅香清冷
暮色漸深,風雪卷帶着寒潮呼嘯而來,蘇同勤打着油紙傘,走在回府的路上,綢庄的生意蒸蒸日上,而他卻高興不起來,海量的銀子在他眼裏變得索然無味,路邊有一對寒微的父子正在乞討,衣着單薄,還補滿補丁,顫顫巍巍的向蘇同勤走來,看上去五六歲的小男孩,臉上凍得通紅,而他的父親,臉上則沾滿泥與灰,讓原本瘦削的臉頰更加悲苦,孩子的父親說:“老爺,行行好吧”。
孩子突然跪在雪地里,說:“老爺,我給你磕頭了,我們一整天沒吃飯了,您賞我們一口飯吃吧”。
蘇同勤拉起孩子,說:“你是孩子的父親?”。
男子說:“是”。
蘇同勤說:“之前你帶着兩個孩子要飯,現在怎麼剩一個了?”。
男子說:“前些年,孩子他媽病了,我花光所有積蓄,也沒能治好,最後人財兩空,家裏的田地,抵債去了,我和孩子只好要飯為生,這是我的小兒子,大兒子賣給別人了”。
蘇同勤說:“自己的血脈,怎麼捨得?”。
男子說:“都到這般田地了,兩個兒子我實在養不活,跟着我也是餓死,倒不如賣給別人,還能有口飯吃,還能活命”。
蘇同勤拿出一錠銀子,說:“回去吧,天冷,別凍壞孩子”。
男子說:“這太多了,我不能要”。
蘇同勤說:“是給孩子的”。說著將錢銀塞給孩子。
男子說:“兒子,還給老爺,這可不是小數目,我們不能要”。
蘇同勤說:“確實,這不是小數目,畢竟是柜上夥計兩個月的工錢,你年紀輕輕,有手有腳,怎麼不找個活干?”。
男子說:“我也想找個活干養家餬口,可無奈孩子太小,無人照拂”。
蘇同勤說:“你回去,買身乾淨的衣裳,再把你這張臉洗乾淨,來我綢庄做工吧,養活你和你兒子不成問題”。
男子略有顧慮,蘇同勤說:“別擔心你兒子了,綢庄附近有個私塾,送他去讀書,學費從你工錢里扣”。
男子說:“老爺的大恩大德,下輩子我當牛做馬報答你”。
蘇同勤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子說:“狗子”。
蘇同勤說:“狗子?太難聽了,叫什麼名不好,非要叫這個名”。
男子說:“爹娘沒文化,起不出什麼好名”。
蘇同勤說:“你現在缺銀子,不如叫銀子吧,也好聽些”。
男子說:“謝謝老爺賜名”。
蘇同勤說:“天冷,回家吧,下個月一號來我綢庄幹活”。
男子說:“這沿河十幾家綢庄,老爺的綢庄是?”。
蘇同勤說:“千紡綢庄”。
男子說:“呦,老爺的綢庄可氣派呢,是這裏最大的綢庄”。
蘇同勤說:“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男子說:“恭送老爺”。
蘇同勤默默走開了,心裏想着,兒子多,可是家裏窮,也不行,所以,兒子和銀子,一樣也不能少,天黑的深不見底,飄着的雪花粘在眉毛上,隱隱的發冷,他一邊走着,一邊在想:蒼天,我不是沒做過好事,您開開眼,好歹讓我有個兒子,延續祖宗的香火。
一邊想着,一邊走到了蘇府,門房一看,說:“老爺回來了,今天怎麼這麼晚啊”。
蘇同勤說:“綢庄事多,忙的晚些,太太呢?”。
門房說:“在屋裏呢”。
蘇同勤說:“天晚了,關門吧“。
門房說:“哎“。然後關上蘇府的大門。
蘇同勤回到屋中,看見蘇太太還在沉睡着,悄悄來到床沿,蘇太太隱約聽見外面落雪的聲音,在溫暖中醒來,蘇同勤說:“錦繡,你醒了”。
蘇太太說:“老爺,我還是沒能給你生下兒子,是我對不起你”。
蘇同勤說:“我喜歡看花,所以你給我生漂亮的女兒,我喜歡”。
蘇太太臉上泛起欣慰的笑容,說:“你看看女兒”。
小鈴抱着熟睡的女嬰,蘇同勤看了看說:“長得真白,比雪香還漂亮”。
蘇太太說:“孩子還沒取名呢,老爺定奪吧”。
蘇同勤說:“院中的梅花凌雪而開,散着淡淡的冷香,感覺不錯,不如這個孩子就叫梅香吧”。
蘇太太說:“蘇梅香,是個好名字”。
蘇同勤說:“真是難得,雪香和梅香都是在冬天大雪紛飛的日子裏出生的”。
蘇太太疲累的笑着,蘇同勤說:“吳媽頓好了雞湯,你喝點”。
說著打開砂鍋,盛了一小碗,喂着蘇太太喝了幾口,蘇太太說:“沒想到,我生了女兒,你居然不生氣”。
蘇同勤說:“笑話,你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這麼辛苦,我有什麼好生氣的,感謝你還來不及,再說,女兒也好,將來要是能當個貴妃什麼的,還不是光宗耀祖”。
蘇太太笑着說:“真能說笑,如今滿人坐天下,在他們眼裏,我們這些南方的漢人都是蠻夷之族,宮女都做不成,如何能當貴妃”。
蘇同勤說:“我的女兒有福氣,我說能當成,就能當成”。
蘇太太說:“好,都依你”。
蘇同勤說:“真香,我再盛一碗給你喝”。
蘇太太說:“老爺,你累一天了,讓小鈴伺候我就行,你歇着吧”。
小鈴說:“是啊,老爺,我來伺候太太,您好好休息”。
蘇同勤把碗遞給小鈴,說:“小鈴這丫頭越來越機靈了”。
小鈴說:“在老爺太太跟前伺候,哪裏敢不盡心儘力”。
蘇同勤說:“錦繡,你先歇着,我不和你多說話了,這會兒要靜養”。
蘇太太說:“小鈴,送老爺出去”。
蘇同勤說:“我去書房看會兒書,你好好伺候太太”。
小鈴說:“是,老爺”。
蘇同勤回到書房,看着厭煩的書卷,不禁看向窗外,雪下的還是很大,風還是很冷,一直冷到心裏,他迫切的想要兒子,想納美妾,可是,又想起與錦繡之間多年的感情,冰冷的心彷彿被撕成兩半。
蘇太太見蘇同勤喜歡女兒,心裏的石頭也就放下了,安然的入睡,可是她沒看透蘇同勤的內心,她不知道,往後的蘇府,再也沒有安寧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