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講數

許安野放下電話，出門打了一輛車直奔福祥茶樓。來到店裏時，只見店門已經關上了，玻璃門上貼着一張紅紙，寫着：“東主有喜，今日休業”，心想：“打架算是有喜么？打壞東西可是要賠的。”

推門進去，林超和林申已經等在裏面了。原來林超早就告訴林申，今天有人來找許安野麻煩，肯定有架打的，要他一起來看。兩人也有一段時間沒見許安野和人動手了，自己不是他對手，和他練拳也沒意思，不如看看他和別人打。這對“越秀雙林”都是看熱鬧不怕事大，端地是公不離婆，稱不離砣，天天膩在一起，門當戶對，臭味相投。

上得二樓，只見上面桌椅都已經叫人搬開，當中空出一片場地來，鋪着厚厚的地毯，顯然是認定今天有一場大戰，事先做足了準備。

許安野看到這架勢，搖着頭說：“你這是幹什麼，他來找我講數，談好了就行，不用打架的。”

林超說：“要是談不好呢，還是準備一下比較好。”

林申接口說：“我們到樓下等他，如果談不好，就上來打。”

許安野這次來，真的不想打架。如果對方願意，自己道個歉，賠他醫藥費就算了，聽林申這麼說，只好同意。三個人又走下樓來。

三人回到樓下，在一樓又坐了半個小時，李信就來了。這次只來了兩個人，另外一個就是那天在正榮武館裏沒動手又不說話的人。

李信一進門，看見裏面三個人竟都是那天在正榮武館見過的，不由一愣，問道：“是你們，哪個是許安野？”

許安野站起來點了點頭說：“是我。”

李信一見是他，心頭火起，那天在正榮武館被那個大個子一招就摔在地上，大失臉面，就只這個小子大聲叫好，現在又打傷自己弟弟，真是舊惡加上新仇，不由得他不怒。大聲罵道：“是你這個契弟，那天幫着外鄉人羞辱我，現在又打傷我弟弟，你說怎麼辦？”

許安野聽他說粗話，心裏生氣，不過怕夏小蘭知道他又和人打架會生氣，實在不願再挑事端，就說：“不要講粗口罵人，那天你和人單挑，自己打不過人家，那有什麼辦法？你弟弟的事，是他先來找我，五個人打我一個，難道我不還手嗎？”

李信想起那天確是兩人單斗，既然輸得不好看，這時再多說也只是自取其辱，只好講弟弟的事：“我弟弟可沒學過功夫，你一個會武的人動手打他，還要臉嗎？”

這下許安野卻不太好答了。雖然那天晚上是李誠幾人把他叫去，想打他一頓，算是主動先來挑釁。但那幾人的確不會武藝，自己卻將他們打傷了。現在社會多的是以強欺弱的事，但是許安野長期受師父教導，心裏面的武德觀念還是比較強，覺得自己會武，卻和沒有學過的人動手，還將人家打得重傷，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林申插話道：“那天是你弟弟找了幾個人先要打安仔的。如果安仔不懂武藝，現在躺在醫院的就是他了，你可要先問清楚是非，不要血口噴人。”

李信斜眼看着林超，說：“你那天在現場嗎？不知道就不要亂說話。我當然有問過我弟弟，他說是這個姓許的先找到他，什麼話也沒說，動手就打他的，是不是？”這句話卻是問許安野的。

許安野心想這個李誠真是無恥，黑白顛倒亂講一氣，可能是怕哥哥不肯出頭，歪曲事實來激他的吧。於是將那天的事又重新講了一遍，說：“事情經過就是這樣的，當時也沒有別的人在場，信不信由你了。不過我打傷了你弟弟，心裏也過意不去，我願意賠他醫藥費，再向他賠禮道歉，行不行？”

李信心裏思量了一下，對許安野的話信了八成。他這個弟弟長相英俊，常常沾花惹草，又仗着自己力量，沒有少欺負人。自己以前也為他這類事情出過不少頭。只是他實在疼愛弟弟，這次弟弟受了重傷，心疼得不得了，又對許安野抱有成見，所以不願再講大道理了。

李信既是不願再講，於是搖頭說：“這件事到底怎麼樣，我們現在也分不清了。我弟弟他們不肯將你供出來給公安，算是講江湖義氣。我們都是學武的人，就在手底下講真格的吧。我們比一場，輸贏都沒話說。我要是打傷了你，你盡可以再來找我，我要是輸了，從今往後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也不用再提。”

許安野想了一想，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紙包來，說：“你說要和我比一場也行，我這裏有兩千塊錢，是我的全部家當了。請你拿回去，買點東西給李誠，就當我向他賠禮了。我們比過之後，不管誰輸誰贏，這件事都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李信看了看他手裏的錢，冷笑了幾聲說：“我們不缺錢，這個就不用了。你要是真漢子，先打一場再說。”

林申見李信不肯要這賠禮錢，過來把許安野手上的錢接過去，說：“你不收也好。明天早上我去買點東西送給你弟弟。你們要比武，到二樓去，這裏不能打，東西太多。”

他比林超要穩重一些，也覺得打傷了了賠一下禮是應該的。

五人一起上到二樓，李信見打架的場地都收拾出來了，冷笑着對許安野說道：“看來你都準備好要打架了，還假惺惺地說了一大堆廢話….太虛偽了吧？”

林超一直沒開口，這時候忍不住了：“你說的也是廢話。要是你的講道理的人，我們用得着準備么？”

李信也不答他，對許安野說：“你準備好了嗎？”

許安野點了點頭，說：“我們就是比試一下，點到為止好了。”

兩人走到空地中間，林超和林申臉上顯出興奮之色，緊緊地盯着場上兩人。那個不說話的男子卻仍是面無表情，靠着窗戶站着。

許安野邁步走到場中，馬步微蹲，左手前伸亮了個起手式，這招“開門迎客”是南拳中極普通的架式，在武師開招比武時常常使用，含有敬客禮讓的意思。武俠電影中黃飛鴻常用的，就是這招。

李信認得，也微微鞠了一躬，然後一個跨步，左手一拳打向許安野前胸。他自從上次在正榮武館輸給秦柏陽后，痛定思痛，對中國傳統武術着實研究了一番，在跆拳道用腿的基礎上，又加緊練習了一套用拳的功夫，相互配合，比起前段時間，又進步了許多。這時的功夫，已經不下於山水道館的李義和館主。

許安野不退反進，也是左手一拳打向李信前胸，用的卻是一招“中路沖拳”。

李信身材比許安野高大，手臂較長，眼見便要先擊中對手。許安野突然招勢一變，左手回曲架住李信的拳頭，沉肩墜腰，右手一個勾拳向李信腹部打去。

李信右腿一抬，擋住了許安野的拳頭，趁勢一甩腿，踢向他小腹。許安野變招不及，只好將右手下壓去擋他這一腿，左手反抽，握拳打向李信面門。

只聽“啪”、“啪”兩聲響，許安野雖然架住一部份腿力，腹部還是被李信踢中一腳，李信面上卻被他反手一拳打中，登時紅腫起來。

李信對自己的腿上力量極有信心，雖見許安野仍直挺挺地站着，卻認為他一定吃了暗虧，不能讓他喘過氣來，馬上又飛身向前，拳腿齊伸，一起打向安野。

他不知道，許安野練過春山內功之後，雖然對出手的打擊力量沒有多大幫助，但是抗擊打能力卻十分強，他那一腿若是踢在一般人身上，只怕那人就要倒地嘔吐了，再不濟些的，卻要在醫院躺上一周，可對於許安野來說，卻和平常擦碰一樣，無所謂了。

李信這一攻擊過於自信，失了防守。許安野側身讓過李信的踢腿，右臂猛地張開，一招“橫掃千軍”攔腰掃在李信身上。李信的身體前沖之勢不減，上身被許安野掃中，下身卻依着慣性前沖，被他掃中的力量，有一大半是自己送上去的，身體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李信身體跌在地上，忍着疼痛在地下一個翻身，使了一個掃堂腿踢向許安野腳踝。許安野一縱身向後躍出，李信趁勢爬起，又一個轉身後旋踢腿，又向他頭部掃來。許安野瞅着他那一腿的來勢，略一蹲身，讓過掃腿，雙手扶在肩上往前一扛，一招“羅漢禮佛”頂在李信臀上，把他頂得飛了出去，又是重重一下摔在地上。

李信翻身爬起來，不顧身上疼痛，咬着牙還要衝上去和許安野再斗。許安野全然不懼，只是後退一步，雙手握拳，雙眼緊緊地盯着對手，準備迎戰。突然從李信身後傳來一聲：“停”。李信回頭一看，卻是那個一直不說話的同伴叫的。

那人兩步就走到李信身邊，拉住李信，說：“你輸了，不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