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五十九章

59 第五十九章

嬴熒玉可能這輩子都無法知曉那十五日究竟發生了什麼,除非贏渠梁和玄綾中有一人願意說出來。

她再見到玄綾之時,已是櫟陽宮門大開,士大夫等官員跪拜之下,贏渠梁親自將她帶入宮中。女婢們竊竊私語,整個宮中都在傳頌着君上帶了一名女子回宮的消息。

贏渠梁成年之後一直未近女色,後有斷指立志,幾乎讓人忘了秦國的君上需要為社稷考慮。所以,所有人的反應都是震驚的,特別是那一眾的貴族士大夫,各個都想讓自己的女兒嫁於贏渠梁,從而牢固自己的貴族或政/治身份。

贏渠梁帶回來的女子是誰,自然是一目了然。玄綾本就周遊列國,擁有一眾的墨家的追隨者。墨家又存於秦國境內。有敏銳者已經隱隱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贏渠梁會選擇這樣一個女子究竟意味着什麼。

贏渠梁沒有理會眾人的驚愕,完全沒有解釋玄綾的身份。但如此光明正大地帶回宮,相信已是一個明顯的信號。

贏渠梁是準備開府建立後宮了。

只不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會給玄綾一個怎樣的宮位。

贏渠梁將玄綾帶去見了太后,嬴熒玉聽到風聲趕去的時候,他們正巧從宮中走出。

冬日的櫟陽城可是冷冽地很,但嬴熒玉無法停下自己的腳步。她快速地穿行在青石板鋪成的路上,一路上腦子裏亂亂的。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記錯了時間,上一世的記憶變得混亂模糊。

如今的變化談不上始料未及,卻也提前了不少。

這種變化令嬴熒玉感到不安,那種風雨飄搖無法掌控的感覺又一次席捲上了心頭。

再次看到玄綾的時候,嬴熒玉明顯停住了腳步。她如此不同,以至於一瞬間就能在人群中找到她。玄綾站在那裏,雖然還沒有上一世為王后的端莊大氣,但似乎比分別前更隱蔽自己了。

是錯覺嗎?

她竟然看到了一絲轉瞬即逝的欣喜,而後便是令人絕望的冷漠。彷彿兩人從未相識,之前的一切種種如夢幻泡影。嬴熒玉奇怪,為何每次分開之後,玄綾似乎總能將過往從腦海中揮斷。

贏渠梁見了嬴熒玉,肅穆的表情中露出了一絲寵溺的笑意。行完禮,贏渠梁便走到了嬴熒玉的身邊。

“熒玉小妹,我將玄姬帶回來了,你可開心?”贏渠梁是人認真地高興。這幾年,他的眉頭成天皺着,嬴熒玉都不記得上一次贏渠梁喜形於色是什麼時候了。

嬴熒玉的眼神飄向玄綾,走得近了。她才看到玄綾身上籠罩着的那抹氣息是什麼。她佯裝天真爛漫說道:“自然是高興。”

高興是高興。

“君上哥哥,原來這些日子你是去找玄姐姐了,怪不得都不曾見到你。”嬴熒玉卻是毫不知情,一邊說一邊打探道。她最關心的自然是玄綾的事情。

“說來話長。這幾日母后說你乖巧了許多,果然是沒白出去歷練。”贏渠梁伸手寵愛地摸了摸嬴熒玉的頭,兩人雖然年紀相仿,但嬴渠梁的臉上已滿是風霜。“為兄明日就要奔赴西北戎狄,玄姬這次會長住宮中,你也正好有個伴。”

“那可真是太好了!”嬴熒玉笑着說道。但下一句話,卻讓嬴熒玉如同被澆了一頭的冷水。

贏渠梁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極為難得的赧意,“這些日子玄姬就先住在你的宮中,便由你教她後宮之禮。再往後,你們可要以姑嫂相稱了。”

贏渠梁少年稱君,在朝堂之上的威嚴已十分清晰,但這後宮卻略顯稚嫩懵懂。他說這話的時候,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嬴熒玉瞬間凝結的面容。

嬴熒玉一句話梗在喉嚨里,真聽到跟想像相差甚遠,明知有這一遭,卻因為毫無防備這麼早,以至於聽到的瞬間,如一柄冰冷的長劍,刺穿過她的心臟,傳來一陣劇疼。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僵硬的脖子關節彷彿稍微動一下便會磕磕作響。

“啊,那末,恭賀君上哥哥終於開府了。”嬴熒玉唯心地說道,垂在身側的拳頭指關節握得泛白。

這一切都被玄綾盡數看在眼裏。她的眼底劃過一絲心疼。

贏渠梁爽朗地笑了起來,這時的笑容到真和嬴熒玉的有些相像。他一心向政不代表他沒有七情六慾。只不過七情六慾對於一個君王來說,永遠永遠都不可能是他考慮的第一要素。

“玄姬,那你便跟着熒玉回去,等我回來。”贏渠梁轉頭,對上玄綾的眼睛,認真地說道,一如年少時承諾的那樣。

玄綾行了一禮,答了一聲“唯”,與嬴渠梁的高興不同,她似乎看不出什麼情緒的波動。

贏渠梁馬不停蹄地從太后的寢宮去向政事堂。他從未將巫辛所謂的三月放在心上,以他對戎狄的了解,這場戰事應該在開春之前就能結束,所以他急匆匆地要去督戰。只有西北方面的戰事結束,才能為這片土地的休養生息帶來真正的時間。否則,永遠都是在東西趕忙。

只不過,他沒料到,一些小小的變故,一拖便拖了三個多月。

這一次,是玄綾跟在嬴熒玉的身後。再次見到嬴熒玉,她消瘦了,少女的稚嫩漸漸退去,露出了尖尖的下巴,看起來更明艷了一些,也更動人了一些。

玄綾嘆了極輕的一口氣,想到又要與嬴熒玉朝夕相處,不知為何,她的心總是很不安。

她沒有看到嬴熒玉咬緊的嘴唇,都快要把皮給咬破了。她走得很慢,彷彿要把這一切變數都在這一段路中消化個乾淨。她和一人共侍一夫過,她覺得到後來她甚至都被白雪和衛鞅的感情所感動。

奇怪的是,此時此刻,嬴熒玉心中的酸意和極度想要知道這些日子他倆究竟發生了什麼快要從腦子裏爆裂出來。越是想像便越是難受。那種悶在胸腔和頭顱里的酸脹感,讓她每一步都邁得很辛苦。

嬴熒玉倏地回頭,玄綾猝不及防。那雙眼睛裏帶着根本就隱藏不住的酸澀,看得玄綾心頭一滯。

“玄姐姐,你和哥哥怎麼如此突然?”嬴熒玉的忽然提問讓玄綾愣了一下。那語句沒頭沒腦,聽起來像是八卦,卻又直白地令人心驚。神態語氣又和八卦相去甚遠,阿琴站在旁邊,聽得也怔住了。

問的人唐突,聽的人也不害羞。這兩人怎麼如此彆扭?

玄綾看懂了嬴熒玉的眼神,正是因為看懂了,才忽然發覺自己的心會有觸動。玄綾對自己身體的反應感到陌生。

嬴熒玉覺得吐字都有些困難,那佯裝出來的笑容比哭還難看。“你們可是發生了什麼?”

玄綾看出了嬴熒玉的難受,見她真的急了,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不忍,玄綾走近了些,主動伸手,摸了摸嬴熒玉凍得冰涼的臉頰,溫柔地說道:“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生。”

說完,玄綾倒像是被自己驚着了一樣,驀得收回了手,推開了一步,輕咬了一下嘴唇,彷彿有些懊惱自己這般舉動。

她的溫柔和冷漠來回地刺激着嬴熒玉,這冰火兩重天的感受令她腦袋裏嗡嗡作響,對玄綾的回答木木的,做不出任何反應。彷彿一隻被丟入溫水中的青蛙,舒適地不得了以至於忘卻了那危險的將來。

“那為何等他回來,你便要嫁給他?”嬴熒玉覺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但她又忍不住。她的聲音越問越輕,大約是她本性不是這般質問的人,話出口后氣勢也越來越弱。

玄綾沒有直白地回答,只是笑了一下,笑容里的複雜是嬴熒玉看不懂的。“嫁與他不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

嬴熒玉心頭的答案呼之欲出,可當她對上玄綾平靜的目光時,一切又被吞回到了肚子裏。她有什麼資格說不好。大秦的公主,一路上互相照顧的妹妹,哪一個身份能夠說不。

嬴熒玉被噎住了。

很多很多年後,嬴熒玉想起這一幕,她都有些後悔。她不該給玄綾這樣的女子退卻的機會,她應該要在那一刻就握上她的手,告訴她,和自己在一起吧。女子和女子也能幸福地在一起。

或許如此,就沒有往後那麼多的波折了。

“我不知道。”嬴熒玉垂下了眉眼,模樣可憐,令人莫名地生起一絲憐意。

阿琴頭都快低到胸口了。自家公主到底在說些什麼,嫁給秦王還不好,那要嫁給誰才是好。也不知道自己的公主到底在彆扭什麼,看起來怎麼像是很不樂意玄綾嫁給君上。她們不是能夠一起共浴的好姐妹嗎?

難道說?

阿琴被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嚇到了。

“你可樂意嫁與我哥哥?我問得是你的心。”嬴熒玉指了指玄綾的胸口。她數次直指玄綾的心底,令人不得不佩服她愛便百折不撓的勇氣。

玄綾猶豫了,不知是否是被嬴熒玉那希冀中帶着小心翼翼的眼神燙到了,還是真如她所說的那樣,玄綾雲淡風輕地說道:“如我上次回答你的一樣。”

嬴熒玉一瞬間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我以為這些時日,你們已經......”

“我們已經如何?”說來也怪,嬴熒玉鬆了一口氣吧,玄綾反倒生起了逗弄她的趣味來。她笑着問道,看得嬴熒玉都呆了。

“玄姐姐。”嬴熒玉嗔怪地喊道。“那你們究竟發生了什麼呀?”

玄綾忽而眼中一痛,和嬴渠梁一樣,只說了一句:“說來話長。有空再告訴你吧。”很多事情不像嬴熒玉想得那般簡單,這十幾日,她算是識得了很多人性。對於嬴熒玉,玄綾是真心希望這個妹妹能夠快樂。

可她不知道,嬴熒玉是為愛活着的人啊。

“那好,你想說的時候,我隨時有空。反正每日還需要教你很多繁瑣的禮節呢。”嬴熒玉巧笑着說道。她是真的高興的,為那個答案高興,為自己提了這麼久的心終於放下高興,為玄綾對自己的寵溺與溫柔高興。高興得忘記了,這或許也有可能只是對待一個妹妹的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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