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迷蝶(修文)

7.迷蝶(修文)

莊子一天做夢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夢醒之後發現自己還是莊子,於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夢見莊子的蝴蝶還是夢見蝴蝶的莊子。

如果夢境足夠真實,人沒有任何能力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你是誰?”

“我是蘇小迷。”

“你是誰?”

“我是蘇小迷。”

“你是誰?”

“我……我……我是林月雲。”

林月雲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昨天剛剛做的火鉗燙捲髮披在肩頭,這是現在城裏最時興的,一會兒見到秋生他肯定喜歡。

傍晚滕王閣附近的人特別多,都是衝著“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來的。但是這天的滕王閣不對遊人開放,裏面聚集了許多人,在舉行道法會。

林月雲挽着心上人在江邊散步,大大方方接受着路人的注目禮,眼裏心裏都是幸福的。他們低聲私語,商議着回老家辦完婚禮之後要在南昌請這裏的同學朋友聚一聚,穿着時髦的婚紗再辦一次。

忽然聽到身後一片哭號聲,只見滕王閣方向火光衝天濃煙滾滾,周圍遊人四下奔逃。

“着火了!”馮秋生和林月雲迅速奔過去。

火是從主閣周圍的小閣樓燒起來的,滾滾濃煙一直往上,上層的遊客紛紛往下逃命,卻發現朱閣的幾處大門都被鎖起來了。

是有人蓄意縱火!

主閣周遭一片火海,外面的人根本不敢接近去幫他們砸開大門上的鎖。

“這樣下去不行啊。”林月雲急的都快哭了,“裏面的人都會死的。”

馮秋生顧不了那麼多了,奪過一桶水兜頭倒下來,把渾身澆了個透,又撕下一大片衣襟捂住了口鼻,身邊有人遞了斧子給他,他一邊往火海里沖一邊從口袋裏摸出一張那怪道士給的避火符,磕磕巴巴的念了幾句咒語把符給燃了。

林月雲來不及阻止,嚇的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心中只能一遍一遍的念着“菩薩保佑”。

附近越來越多的居民提着水桶趕來救火,見他不顧生死的衝進去,大家都受到了極大的鼓舞,紛紛提着水桶往前沖。

那怪道士給的符籙果然奏效,馮秋生頓覺身邊一片清涼,火舌根本近不了身。鐵門上的鎖被他砸開,驚慌失措的人們如潮水般湧出,馮秋生淡定的指揮着人們有序疏散,自己最後一個離開。離開前他看了一眼閣中,大殿中央竟然有一個老人閉目盤腿而坐,一副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超然神色,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馮秋生沒想那麼多,沖了過去把他背了出來。

他背着最後一個人毫髮無傷的衝出火海,周圍想起一片掌聲,人們紛紛對這個年輕人豎起了大拇指。

林月雲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了,眼裏含着淚花衝上前緊緊的抱住他。

最後獲救的那個老人笑眯眯的上前,拍了拍馮秋生的肩膀,讚許道:“年輕人,不錯,資質奇佳,哈哈哈哈。”說罷大笑着離去。

林月雲在人們的掌聲中挽着心上人的胳膊離開,心中又甜蜜又自豪,在經歷了剛剛驚心動魄的一幕,她更加堅定了對眼前這個男人的愛,也更加確信他是值得她一輩子死生相隨的人。

月朗星稀的夜晚,紅羅帳中,差點生離死別的一對鴛鴦緊緊的交纏在一起。

大紅的花轎顛起來了,嘹亮嗩吶吹起來,她終於穿上了火紅的嫁衣,如願以償的嫁給了心愛的男人。儘管遠離繁華都市,遠離父母親人,但是她的心都被他填的滿滿的,她相信他們之間的愛情可以戰勝一切困難,可以在這封閉傳統的山村裡開天闢地。

可是新婚之夜,他卻不見了。

她一遍遍的幻想,他會在第二天早晨回來,摟着她,吻干她臉上的淚珠跟她說對不起我喝醉了。可是,他彷彿消失了,再也沒有回來。

大伯馮遠生派了無數人去尋找,他們翻遍了每一座大山,看過每一條河流,找過南昌城的每一條大街小巷,始終沒有他的影子。

漸漸的,人們都相信馮秋生死了,猜想應該是喝醉酒掉到清江河裏淹死了。只有她始終相信秋生一定會回來,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他一定會回來。

三個多月之後,她的小腹漸漸隆起。終日以淚洗面的林月雲終於意識到自己懷孕了,是秋生的孩子,這讓她又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她對這孩子的到來幾乎是虔誠的感激。

她羞答答的告訴馮遠生自己有喜了,本以為馮遠生會和自己一樣開心。馮遠生卻皺了眉頭,拍着桌子大怒,“好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你這是哪裏來的野種!”

林月雲驚呆了,她怎麼都沒有想到,馮遠生會不認這個侄子,一桶“私通”的髒水潑了過來。

是了,馮秋生新婚之夜沒來得及入洞房就失蹤了,這個村子裏誰會相信她肚子裏的孩子是馮秋生的。

林月雲被五花大綁到祠堂里跪着,族裏長輩高高在上的坐着,一定要她把奸/夫說出來,否則就要按照族規浸豬籠。

林月雲一開始是試圖講道理說服他們相信,後來她乾脆沉默了,因為無論說什麼他們都不會相信她。除非秋生活生生的站在眾人的面前親口說,那個孩子是他的。

她被裝進了豬籠,抬到了清江河邊,村裡幾乎半數的人都來圍觀,看熱鬧的,嘲笑的,罵她的。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出奸/夫是誰,饒你不死。”馮遠生說。

“沒有姦夫,孩子是秋生的。”林月雲已經被折磨的虛弱不堪,精神崩潰,她緊緊的捂着剛剛凸顯的肚子,一遍遍哀求,“大伯,求求你,放過孩子,讓我把孩子生下來,孩子是無辜的,孩子出生之後你要我怎麼樣都行,你要我死,我立刻就去死。”

馮遠生冷冷一哼,揚了揚手,四個抬着豬籠的大漢就把她扔下了河。

冰冷的河水鋪天蓋地的卷過來,慌亂中她不斷的用手去扒開竹篾做的豬籠,粗糙的篾條把她一雙手割的鮮血淋漓。

肺里的空氣被一點一點清空,黑暗從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湧進來。

痛嗎?痛。恨嗎?恨。

林月雲知道,自己是要死了,她的雙手抓到了脖子上的項鏈,那是一把小木劍。她突然醒悟過來,她是蘇小迷,她不是林月雲!

蘇小迷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樹根困住了,旁邊的朱天明和白甜甜也被困住了,他們雙眼緊閉,眼球不停的在轉動,好像也是沉浸在夢魘中無法掙脫。

而另一邊,廉飛揚單腿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喘氣,地上有他剛剛噴出的鮮血。一身紅毛的林月雲站在一旁也捂着流着黑血的胳膊。

“你打不過我的,更談不上殺我了。”林月雲冷笑道,“待我吸干那三個人的血,我再來好好嘗嘗你的血的滋味。”

蘇小迷艱難的扭動着身軀掙扎着想要出來,樹根卻紋絲不動,幸好兩隻手掌還能動,她手上快速結內獅子印,念起九字真言之“者!”

九字真言: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者,萬物之靈,任我接洽。

纏繞在身上的根須立刻都鬆開了,蘇小迷跳下來,迅速衝到廉飛揚身邊。

林月雲微微有些驚訝,“想不到你這小天師也有點本事,居然這麼快就脫身了。”

蘇小迷扶起廉飛揚,目光在觸及他臉龐的時候心中一驚,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像電流一樣從心臟傳遍全身。剛才的夢裏她作為林月雲的身份,和馮秋生演繹了一場刻骨銘心卻又悲劇收場的愛情,而馮秋生的臉和廉飛揚一模一樣。

“怎麼樣?你夢見什麼了?”林月雲玩味的看着她。

“月雲。”蘇小迷在夢裏切身的感受到了她的悲傷和絕望,面對眼前已經變成讓人恐懼的紅毛殭屍的林月雲是恨不起來了,“不要再殺人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蘇小迷輕輕念起了超度亡魂的咒語,林月雲根本不為所動,仰天長嘯,“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就讓它過去!”

林月雲紅色的頭髮暴漲,一根根像鋼針一樣朝蘇小迷捲來。

蘇小迷躲閃不及,廉飛揚突然抱住了她,整個背部暴露給了林月雲,無數根頭髮穿/透了他的身體,他幾乎成了一個透明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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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自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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