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雲(修文)

6.月雲(修文)

新娘子的花轎到了門口,高頭大馬上的新郎官在眾人的簇擁下下了馬,踢轎門,牽着新娘過火盆,新娘子身邊還有一個喜婆拿着一隻半新舊的米篩遮擋在她頭上方,傳統的婚俗一樣都不少。拜過天地送入洞房,高大帥氣的新郎官可沒那麼容易逃脫,被賓客們拖住挨桌的敬酒。

酒是當地人自己用糯米釀的,入口甘甜但後勁十足,新郎官喝的面紅耳赤,百般告饒才許他去茅房解個手回來再戰。

白甜甜提議去看新娘子,大家也好奇新娘子的樣貌,於是離開大廳穿過走廊去了新房。新房大門掩着,但是蘇小迷他們卻能清清楚楚的看見房裏新娘子的一舉一動。這位新娘子一開始還乖乖的讓喜婆和丫鬟擺佈,等她們一離開,立刻掀開了蓋頭,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直說悶死了。

“新娘子真漂亮。”蘇小迷由衷的讚賞。

新娘子掀了蓋頭左顧右盼,確認沒有人看着之後就跑到桌前,把桌上果盒裏的紅棗桂圓花生等東西吃掉大半,扭頭一看床鋪上還撒了許多,於是賊兮兮的把床鋪上的吃食拿去填補被她吃空的果盒。

“這新娘子是上過新學堂的,性子又天真活潑,嫁到這樣的舊式家庭恐怕要吃不少苦頭了。”廉飛揚說。

“不一定吧。”蘇小迷說,“他們是自由戀愛結合的,比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盲婚啞嫁肯定要幸福許多的,看得出來新郎官很愛她。”

廉飛揚有些黯然,“在那樣的時代,愛是十分的無力和渺小的東西,如何同整個家庭整個社會抗衡。”

蘇小迷奇怪的偷瞄了他一眼,看他這神情好像很了解那個年代似的。

洞房裏的紅燭燒已經燒掉了大半,外面的賓客早已經散去,新郎卻遲遲沒有入洞房。新娘子由一開始的翹首盼望變成後面撅着嘴生氣了,可是她又要保持女子的矜持,不能出門去尋人。

“我們去幫她找找她相公吧,說不定喝醉了掉茅坑裏了。”白甜甜說。

蘇小迷點點頭“分頭去找。”

四個人入戲很深,他們找遍了這宅子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看到新郎官的身影,最後他們看到穿着大紅喜服的新娘子自己出來尋人了。

馮遠生還沒有歇息,他剛剛從家中小祠堂出來,弟弟成親他甚是欣慰,一定要去告慰一下雙親。見弟媳婦居然從洞房跑出來,他的眉頭大皺,“月雲,你怎麼跑出來了?”

新娘子林月雲一臉委屈,“大伯,秋生呢,秋生怎麼不見了,從我進了洞房就沒看見他。”

“趕緊回去,新婚之夜不等自己丈夫掀蓋頭也就罷了,還大喇喇的跑出來,成何體統。”馮遠生黑了臉。

“可是秋生……”林月雲不甘心,新婚之夜哪有她獨守空房的道理。

馮遠生本來就不滿意這個弟媳婦,今天見她這樣不守禮有心要氣她一氣,於是說:“這從古至今新郎官不入洞房睡書房的,出門找舊情人訴衷腸的不是比比皆是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你嫁到我馮家來就是馮家的媳婦了,要守婦道,天子出頭就是夫,是是要以自己丈夫為先。”

馮遠生說完“哼”了一聲,甩手走了,跟在他身後的小丫鬟回頭鄙夷的看了一眼這新進門的二少奶奶。

林月雲滿臉淚水的回到房間,口中一直喃喃道:“秋生不會丟下我的,秋生只有我一個女人,秋生不會出去找別的女人的。”

新娘子獨自垂淚到天亮,一直重複着那幾句話,蘇小迷他們看的一陣心酸又一陣憤慨。

“那個馮秋生到底去哪裏了,真的去找老情人了啊?”白甜甜最是氣不過,一把揪住朱天明的耳朵,說話都帶着哭腔了,“你們……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朱天明捂着耳朵哀哀叫着求饒,不斷的賭咒發誓自己絕對不會像那個渣男馮秋生一樣辜負白甜甜,白甜甜這才作罷。

蘇小迷偷看了一眼廉飛揚,他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是眼眶卻是已經泛紅。

海誓山盟言猶在耳,轉眼卻是朱弦斷明鏡缺,怎麼不叫人傷感。蘇小迷想,幸好自己嫁不出去也沒打算嫁人,或許這就是被時光拋棄在外的一點點好處,她一個一百多歲的老太婆已經不需要激情燃燒的歲月了,只需要吃好喝好睡好。

轉眼天亮了,滿臉疲憊的馮秋生回來了,他一進門就緊緊的抱着還在流淚的新娘子,輕輕的吻干她臉上的淚珠,說:“傻姑娘,對不起,我昨天喝醉了在外面大樹底下睡著了,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一晚上的煎熬和眼淚,就在他這樣溫柔的吻和喃喃私語中煙消雲散。

大家看的鬆了一口氣,還好是大團圓,他們幾乎都要擊掌相慶了。

天空突然明亮起來,密密麻麻的樹枝突然都不見了,眾人如夢初醒,再看看四周和剛剛進來時擺設一樣,只是那些大紅的綢子大紅的燈籠都褪色發白,破破爛爛,到處都是蜘蛛網。

“這才是這屋子原本的樣子。”蘇小迷說,“到底是什麼力量那麼強大,讓我們產生了那麼真實的幻覺。”

眼前破敗的景象就有些瘮人了,白甜甜和朱天明催着要趕快離開。蘇小迷去拿師父的骨灰,打算就在這村子附近找個地方安葬。

忽然一陣哭聲響徹眾人耳畔,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在這空無一人的宅院裏,讓人毛骨悚然。

是誰在哭?

“好像是月雲姑娘在哭。”蘇小迷側耳細聽。

眾人回頭,只見還穿着紅嫁衣的月雲走了出來,臉上蒼白憔悴,一雙原本靈動的大眼睛裏滿是哀怨。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闖進馮宅。”林月雲開口說話,那聲音完全不像是之前幻象里的聲音,而是沙啞粗糲,好像砂紙摩擦的聲音。

她能看見他們,她居然能看見他們!大家早已經嚇呆,驚訝的張大嘴巴看着她,忘記了回話。

林月雲一步步逼近,眾人這時候才看清,她身上哪裏是什麼大紅嫁衣,而是一身火紅的長毛,覆蓋了全身,她身上的嫁衣早已經襤褸,只剩下幾根布條掛在肩膀上。

“啊……綠毛殭屍!”白甜甜想起洪叔說的話,嚇的大叫起來。

“明明是紅毛好嗎?”朱天明嚇的兩腿發抖還不忘糾正她。

林月雲盯着闖進來的幾個陌生人,眼睛開始發紅,一身紅毛都豎了起來,身體離地尺余,張開雙臂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吼叫。

無數的根須從地底下衝出來,那些根須害怕的繞過了廉飛揚,以迅雷之勢向其他人捲去,瞬間將他們包裹,只露出一個頭在外面。

林月雲有些吃驚的看着他,指揮着更多的根須過去想要直接絞死廉飛揚,那些根須一碰到廉飛揚就像碰到炭火一樣縮了回來。

“你是誰?你來這裏想幹什麼?”林月雲問“你居然不怕我的陰藤。”

廉飛揚看了一眼昏迷的三個人,嘴角牽起一絲冷笑,一雙眼睛裏有淺淺的金光稍縱即逝。

林月雲捕捉到那一點金色光芒,腳下都有些發軟,但是嘴上卻並不服輸,“既然是同類,為什麼要和這些人混在一起。”

“他們是我的朋友。”廉飛揚說,“我們不是故意來此衝撞你,還請你把他們放了。”

林月雲仰天大笑了好一陣,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朋友?哈哈哈,我在這底下修鍊百年竟不知道外面世事變幻,一個殭屍居然能和一個驅魔天師成為朋友,真是好笑,好笑之極。”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更不是在求你。”廉飛揚說。

“如果我說不呢。”林月雲突然伸出雙手朝他抓去,她身形極快,出手更是疾如風,廉飛揚只是不停的閃避,並不出手。

林月雲冷冷一笑,收了手,“我當不化骨是什麼厲害人物,原來是一心想要披着人類皮囊的可憐蟲,你一心做人要如何發揮殭屍無窮的力量,不如你和他們一起留下來,跟我合作。”

“怎麼合作?”廉飛揚問。

“你要激發體內的力量就必須要飲活人血,並且吸取日月精華,我在這裏修鍊百年,從無知無覺的只憑本能的綠毛僵修鍊成現在的紅毛僵,要不是守義真人那個老匹夫下了禁制讓我出了不清江村,沒有足夠的活人血我早就修成了飛屍。”林月雲恨恨道,“只要你留下來,並且每個月給我找一個活人給我,我就教你進階修鍊,激發體內力量。”

“既然你說我已經是不化骨了,我還有必要再修鍊嗎?”廉飛揚記得洪叔說了,殭屍的最高級別就是不化骨,但是他自己到底是什麼,是人還是殭屍,他其實並不清楚。

林月雲愣了一下,笑的勝券在握“既然你不喜歡這個對等的條件,那我們換個條件,要麼我們合作,要麼我馬上殺了這三個人,吸光他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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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自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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