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手套

30.手套

一道閃電自劍中噴薄而出。

簡安妮依舊笑的嫵媚,有恃無恐,她的雙手自虛空中一抓,居然推出兩個孩子的魂魄來擋在面前。那一大一小兩個孩子,閉着眼睛一副夢遊的狀態,眉眼根本就是沈凌峰和陳露梅的合體。

蘇小迷驚駭之下已經來不及收手,廉飛揚也顧不上暴露身份欲上前擋那道閃電。

“不行!”蘇小迷大呼,手腕迅速挽了個劍花,生生將那一道引自九天之上的雷電倒引回了自己身上。廉飛揚不是人類,雷電對鬼怪妖物有致命的傷害,就算是修鍊千年的老妖也躲不過天雷劫,這就是為什麼現代已經尋不到古老傳說中的妖魔鬼怪,因為他們大多渡劫失敗,活下來的也十分低調了。

九天之雷只能分辨人、鬼、妖魔,分不清楚好壞,只要是非人類一律誅殺,對人類也會造成一定傷害。蘇小迷將那道雷引回自己身上,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都翻轉了過來,剎那間有靈魂出竅的感覺,接着她陷入了一片白茫茫,什麼都看不見。

倒下之前,廉飛揚抱住了她。

簡安妮得意的露出嘴裏已經變長的犬齒,撲了過來。

廉飛揚輕易就扼住了她的咽喉,一雙眼眸變成了金色。

“簡、安、妮!”

簡安妮紅色的瞳孔里映出廉飛揚的面孔,英俊無雙,眼神卻如同地獄的修羅。

“你……你……”簡安妮喉嚨里已經發不出別的聲音了,脖子幾乎要被捏碎。她不需要呼吸,但是沒有頭的身子對她也沒什麼用處。

廉飛揚突然覺得腿上一痛,低頭一看卻是兩個孩子的魂魄正抱着他又抓又咬,簡安妮佔據了陳露梅的身子,孩子們認定她是媽媽。

趁着廉飛揚分神之際,簡安妮兩隻手比劃了兩個交疊的三角形狀,一個紅色的六芒星打在廉飛揚身上。這是她在諾亞山莊時學的皮毛鬼術,從前幾乎沒成功過,這一次卻成功打出一個餐盤大小的六芒星。

六芒星打在廉飛揚身上,他毫髮無損只有那麼三秒鐘的鈍滯,但這卻足以讓簡安妮逃跑了。

房子裏,楊書林他們終於聽到外面的動靜追出來。

“是簡安妮,快追。”廉飛揚拎開那兩個孩子,忙去看蘇小迷。

蘇小迷已經醒了,就是腦袋裏還有些空白,眼下要緊的事她還是知道的。

“我沒事,你快去幫楊書林他們。”蘇小迷說,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又補充道,“我道行不夠,引不來九天雷,只是普通的雷,放心。”

廉飛揚也不多說,沖她點點頭,也追了出去。

蘇小迷回過神,發現兩個小鬼蹲在地上好奇的看着自己。

“可憐的孩子快回去找爺爺奶奶吧。”蘇小迷嘆了口氣,給他們額頭上分別貼了張風符,念起咒語讓風符帶他們回歸肉身。

廉飛揚快如閃電,很快追上了簡安妮,把楊書林他們遠遠甩在後面。

朦朧的月光下,簡安妮像一隻輕盈的蝴蝶,她動作十分迅速,飛檐走壁不在話下。

廉飛揚緊緊的跟着她不放,簡安妮的力量越來越強大,這次如果讓她逃脫,下次要再抓她恐怕不容易了。

蘇小迷一個**凡胎,雖然有幾分武功傍身跟那兩個“非人類”是沒辦法比的,但也不是全無辦法。喘勻了氣,她瞥了一眼沈凌峰家的半開放型車庫,一台嶄新的紅色野狼摩托車在召喚着她。

眾人圍追堵截,終於把簡安妮堵在了一個小巷子裏。巷子的一邊是一個舊的紡織廠,如今已經改造成了藝術館,另一邊是教堂,巷子的盡頭,蘇小迷騎的那台野狼正發出野獸一般的咆哮聲。

簡安妮慌忙翻牆跳進了旁邊的藝術館,誰知道迎面就是一副巨大的唐卡,那唐卡畫的正是降服一切惡魔的不動明王,頂上有七髻,辮髮垂於左,左眼細閉,下齒嚙上唇,現忿怒相,背負猛火,右手持利劍,左手持罥索。

簡安妮被這唐卡的佛光一照,身上突然起了紅色的火焰,灼的她發出陣陣恐怖凄厲的嘶吼。

這個不起眼的藝術館裏最近正在舉辦唐卡藝術展,每一副唐卡都來自西藏的大昭寺。

簡安妮抱着頭,痛苦的在地上打滾,一件黑色的風衣突然落在了她身上,一隻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那隻手上戴着黑色的高級小羊皮手套,可是就算隔着手套,簡安妮都能感覺到那隻手傳遞過來的刺骨寒冷。這股冷氣瞬間澆滅了那把燃燒她靈體的紅蓮業火。

抬起頭,簡安妮卻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他戴着寬檐的黑色禮帽,一副圓圓的墨鏡遮住雙眼,身上的黑色風衣脫了下來,裏面是一件白色襯衫配棕色的馬甲。這一身打扮好像民國時期的上海灘紳士。

“你……你是誰?”簡安妮做鬼有一段時間了,人也殺了不少,可面對這個男人還是心生膽怯。

男人伸出手,珍惜的摸了摸她的臉,聲音低沉蒼老,好像鏽蝕多年的老木門軸,“不錯的皮子,不錯的皮子,雖然比當年落在海里的那個小姑娘差點,已經不錯了,不錯。”男人又在她的背上摸索了一陣,墨鏡后的兩隻眼睛放光,“不錯,想不到小小鬼姬居然能這麼快修鍊到三顆星,胡蜂是個會做事的人。”

簡安妮聽到胡蜂兩個字,嚇的心都發顫,胡蜂是誰,胡蜂就是諾亞山莊療養院的院長,就是他親手把她煉成了供那些惡趣味權貴玩/弄的鬼姬。這個男人跟胡蜂是一夥的,簡安妮一時間有些慌亂無措。可轉念一想,現在究竟是誰玩誰還不一定呢。

那隻冰冷的手摸的簡安妮十分受用,她輕輕“哼”出聲,嬌嗔道:“先生……現在,不是辦事的時候,外面好多壞人追殺我呢,先生,你救救人家。大恩大德,人家一定要以身相許來報答的。”

男人發出“桀桀”的怪笑,“茲啦”一聲撕下簡安妮胸前的一片衣襟在手裏揉捏了一會兒,居然就變成了一副簡安妮的剪紙,或者應該說皮影。那皮影放在地上之後越變越大,最後變成了另一個簡安妮。

是原來的簡安妮,而不是現在有着陳露梅痕迹的簡安妮,男人用一片衣襟做成了簡安妮的鬼魂本體,要矇混外面的追兵。

“去吧。”男人對皮影簡安妮說。

皮影簡安妮立刻出了藝術館,翻牆回到那個巷子裏。她一現身就立刻被蘇小迷收了起來,一張疊成千紙鶴的符籙成了她的歸宿。

楊書林管蘇小迷拿千紙鶴,蘇小迷拒絕了,她想要自己超度她,不管怎樣簡安妮也是個可憐的人。

“蘇小姐!”楊書林因為剛剛見識了蘇小迷展現的實力,看她的目光不再像看江湖騙子,“簡安妮我一定要帶回處里去,她手上的命案可不止沈凌峰夫婦兩個,剛剛接到報案沈凌峰住的那個社區有人死了,全身的血被吸干。”

蘇小迷一聽,立刻乖乖把千紙鶴奉上。

“那裏面陳露梅的遺體怎麼辦?”馬侯問。如果不儘快處理,天亮后館裏的人看見又是一樁麻煩事。

楊書林後退兩步,腳尖往地上一點,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就過去了,不一會兒他空着手出來,滿臉的疑惑。

“陳露梅的遺體不見了。”楊書林說。

怎麼會突然不見了?眾人都大惑不解。

“也許是被那開光的不動明王的法力燒成了灰,剛聽她叫的凄慘。”馬侯說。

眼下很多事情等着處理,楊書林也不想在這樣的枝末細節上做糾纏,於是認可了馬侯的推斷,收了隊趕往另一個事故現場。

廉飛揚看看錶,才凌晨三點鐘,離天亮還要很久。

廉飛揚開車載蘇小迷回去,經過這一夜的奔波,加上被自己那道雷電所傷,蘇小迷十分疲倦了,撐了一會兒終於撐不住了,眼皮像沉重的大山一樣倒了下來。廉飛揚乾脆在最近的一個高速路口下了,把車開到了五彩淺山,那是個看日出的好地方。

剛剛開春,五彩淺山除了松樹等常青樹木還綠着,其他都還是光禿禿的,但是仔細看還是能看到一些鵝黃的嫩芽呼之欲出,只待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廉飛揚開着車窗,點了一根煙夾在指間燒着,他並不抽煙,只是在煩躁的時候喜歡點上一根,看着那一支潔白寸寸成灰,好像看見時間就在上面爬行。人生大部分時間,他都想把這時間抓下來狠狠的仍到腳下踩碎,此刻也一樣。

他是半夜裏接到盧漫漫電話的,說蘇小迷神神叨叨火急火燎的出門了,去了哪裏也沒說,電話也不在服務區。他想都沒想就直奔沈凌峰家,他知道能讓蘇小迷半夜暴走的也就只有工作。車子走在高速路上的時候盧漫漫的電話又進來了,很突兀的問他是不是真心喜歡蘇小迷。

他回了一句無聊,就掛了電話。

如果是一百年前,他或許真的會為蘇小迷這樣的拚命的姑娘着迷,她很像他年少時的一個朋友,看起來最是冷酷無情,實際卻最熱心腸。她常常拿家裏東西來典當,死乞白賴要多拗他一個銅板,卻會大方的花上三個銅板給乞討的孩子買碗面吃。曾經他暗暗發誓長大一定要娶她回家,好好照顧她,告訴她在相公面前不用總是裝的那麼堅強,她要是哭他是不會笑話她的。

可是,她沒能等到他長大就死了,死的不明不白。

蘇小迷說她是天煞孤星,他又何嘗不是,他殭屍的身份不容許他對任何人動心,他的心也早在一百多年前就不會跳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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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自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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