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蕊夫人

第164章 蕊夫人

“見過德妃娘娘。”

德妃放下茶盞,只見面前跪着一名身形楚楚的年輕女子,穿一身素色衣袍,面上薄施脂粉,別有一番絕色出塵之處。

“快起來,到本宮身邊坐。”

有宮女上前將妙懿攙起,扶到德妃身旁坐下,德妃拉着她看了好半天,竟流下淚來,“好孩子,這兩年受苦了。”

妙懿忙搖頭道:“為太后祈福本就是孩兒應該做的,娘娘言重了。娘娘看孩兒不是好好的嗎?”

“你也別怪瑞王,他是迫不得已。”

妙懿忙在榻前跪下,潸然淚下道:“孩兒並不是那糊塗不知事的,如何不知道殿下的艱難之處?這兩年孩兒獨自躲在漱玉館躲清靜,心裏卻不踏實,日夜惦念着殿下同娘娘的安危。”

說到此處,她壓低聲音道:“說句誅心的話,只有殿下好好的,孩兒才能保得平安,孩兒的家人方能在朝中立穩腳跟。”

德妃擦了擦淚,伸手將妙懿拉到身邊坐下,溫和一笑,道:“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

德妃拉着妙懿聊了聊這兩年中發生的種種過往,妙懿留心聽着,大致與自己聽到以及估計到的不差什麼。因為這兩年皇帝身體欠安,各方面勢力蠢蠢欲動。前朝同後宮暗流洶湧,頻繁發生人事變動。先是淑妃因為御下不嚴,被禁足反省了三個月。后是賢妃在為皇帝侍疾時出言不慎,被罰在奉先殿奉祖半年,年幼的七皇子被送到太後身邊教養。

德妃不用說了,因為多病多痛而難以理事,後宮全權交給了沈貴妃打理。因為事多忙亂,貴妃難免一時照顧不周,致使新有身孕的愨貴人小產,被皇帝訓斥了一頓,險些削去貴妃的封號。還是太后勸說後宮不可無人照料,加之皇帝身體時好時壞,這才保住了地位。在這之後貴妃倒是再未出過什麼錯處。

德妃道:“唉,都怪我身子不濟,不能幫陛下同太後分憂。”

一語未了,只聽門口處有人道:“有貴妃娘娘在,姐姐還怕後宮不平?”

左右兩名宮女同時捲起珠簾,淑妃從外面了走了進來。她見妙懿在時似乎並不意外,反而含笑打量了她一番,道:“瑞王妃也在呀。怎的瑞望府的秦側妃沒聽說你出來,進宮來迎一迎你?”

說著也不用人讓,淑妃就在德妃左手邊的頭一把椅子上落了坐,隨口道:“要說後宮一日不可無人,王府也是如此。因為瑞王妃不在,瑞王就納了戶部尚書的女兒做了側妃,這下瑞王妃不但有了左膀右臂,還有了子嗣,倒省下不少事。”

見妙懿發愣,淑妃端起茶盞,笑道:“怎麼,這些德妃姐姐都沒告訴她不成?”

德妃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輕聲慢語的對淑妃道:“淑妹妹可曾用過飯?不如午膳端來在我這裏吃吧。”

“也好。長日漫漫卻無事可做,不像貴妃娘娘閑得很。不如呆會將愨貴人,殷美人找來說笑話,她們年輕,總比咱們兩個老的要能說,討人喜歡。”

德妃微微一笑,道:“我和妹妹倒相反,不愛這份熱鬧。用過了飯我還要吃藥,等明兒得空再找那幾個孩子過來說話吧。”

淑妃挑了挑嘴角,“姐姐也太謹慎過逾了。”

德妃只是笑而不語。

過不多時,淑妃就坐膩了,也不吃飯就走了。妙懿陪着德妃用午膳。德妃見妙懿親自侍候她用膳、布菜等,遂笑道:“你又忙什麼?快坐下來吃吧。你這個孩子,哪裏都好,就是心太重。雖說心重壓得住事,但難免常和自己較勁,委屈了自己。”

妙懿沉默片刻,道:“娘娘認為我無法接受王府多出來新人嗎?其實淑妃娘娘說得對,王府不可一日無人,不姓秦也會姓李,姓王,姓趙……”

德妃嘆道:“瑞王心中是有你的。”

妙懿含笑道:“這個我深知道的。”

“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載,薛平貴若心中無她,又怎會回來迎接她做皇后——雖說只做了十八天而已。”原來,瑞王妃要被送回瑞王府的消息打從德妃召見她開始就已經傳遍了,那時沈牡丹正在和康王妃、秦側妃聚在瑞王府花園說話。沈牡丹第一時間聽了宮內傳來的消息,便同其餘二人分享了。

康王妃看了一眼秦側妃,道:“蕊姬,我同你也算是手帕交了,當年咱們未出閣時常在一處廝混。你別怕,瑞王妃雖出來了,那也是瑞王看在武國公唐繼宗打了勝仗的份上才放出來的,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現如今你連兒子都生了,還怕她做什麼?”

秦蕊姬勉強一笑,道:“是呀,有殿下做主,我怕什麼呢?”

她想去端茶杯喝茶,卻不小心打翻了茶盞,丫鬟頓時一通忙亂收拾。沈牡丹看着秦蕊姬,道:“這兩年你兢兢業業的打理王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瑞王妃雖有虛名,卻寸功未立,加之沒有子嗣,更加不足為懼。”

秦蕊姬胡亂的點了點頭,心事重重的道:“是呀,不足為懼。”

待康王妃走後,沈牡丹將眾人都攆了出去,拉着秦蕊姬的手,道:“那小賤人我從來就討厭得很,在我心中,你才是名正言順的瑞王妃。”

秦蕊姬心中有鬼,又懼又怕,流着淚顫聲道:“姐姐,你是不知道底細才這樣說的,我這輩子頂天就這樣了,還得是殿下發善心才行。”

沈牡丹如何不知道內中底細?秦蕊姬會有今日光景,全仗她一手所賜。瑞王也不過是利用秦蕊姬的身份和這個不知哪裏冒出來的野種,早晚會將這個孩子除去。但現在此兩項都還有用處,並不到時候。

“你莫怕,只需見機行事即可。而且你可知道瑞王妃並非一身清白?”

秦蕊姬忙忙的追問道:“此話如何說起?”

沈牡丹一笑,心說看你還不上鉤?

……

“你再去問問,人可到了沒有?”

武國公府內,明顯蒼老了些的許夫人無心理事,將眾婆娘媳婦子都打發了,只留田氏和女兒唐靈璧在身邊。

在得到瑞王妃將要到來的消息后,幾個人都坐不住了,田氏止不住擦淚,許夫人在旁邊勸慰,唐靈壁每隔一刻鐘就要問一回人到了沒有,紅玉和紅拂氣喘吁吁的來往報信,正亂着的時候,只見一個半大的小廝從門口處竄了進來,一邊跪着打千一邊嚷道:“稟太太小姐,人……人快到門口了,請太太小姐速去迎接。”倒嚇了眾人一跳。

“可算到了!”唐靈璧一躍而起,一手一個,挽着許夫人和田氏急急忙忙趕到大門處。府門口早已堆滿了看熱鬧的百姓,都被侍衛趕到了一旁街角,婆子們急急的扯開青緞圍幕,里三層外三層的將國公府女眷圍得風雨不透,隔絕閑雜人等的視線。又等了約有一刻鐘的功夫,瑞王妃的車轎方才姍姍行來。

妙懿剛被攙扶下了轎子,田氏已經撲了上來,拉着她的手一個勁流淚,只是說不出話。靈璧也扶着着許夫人走過來,含淚望着她道:“你瘦了好多。”

許夫人拍了拍女兒的手,抬頭對妙懿道:“進來說吧。”

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進了武國公府,妙懿先去見過了唐繼宗方才回了後院上房。許夫人見妙懿面有淚痕,知道她委屈,遂嘆道:“想必你也聽說了城中的流言,說你父親同瑞王殿下不合。”

妙懿用帕子沾了沾淚,點點頭,道:“前因後果,德妃娘娘都已告訴我了。這其中必有誤會。”

原來,在唐繼宗歸京的那日,瑞王前去迎接岳父,同去的還有安王。不知誰傳出來的話,說當時唐繼宗只顧同安王說話,卻對女婿瑞王有些淡淡的。

妙懿道:“都是沒影子的事,父親方才也已同我說明了。”

許夫人談嘆道:“那就好。”

“這回不會再讓你回宮了吧?”田氏等不得私下詢問,忙忙的就追問起來。還未等妙懿答言,許夫人吩咐下人們擺飯,要為瑞王妃接風。待房內人都走光了,妙懿方才說道:“呆會我就得回王府去了,至於住到何時……”妙懿欲言又止,遲疑了一下才道:“還要問過王爺才知道。”

許夫人聽了沒說話,田氏則又流下淚來。唐靈璧雙目冒火的道:“這瑞王也太過了些,自己的老婆丟在一旁不管,只顧着寵愛府裏頭的小妖精!”

許夫人忙將女兒喝住:“你知道些什麼。”

“難道不是嗎?現在那小妖精連孩子都有了,妙妙回去也定要受氣的!可她是瑞王妃,難道要在皇宮呆一輩子嗎?”

“休要胡說!”許夫人看了氣鼓鼓的靈璧一眼,無奈的搖頭道:“都是我平日對你太過溺愛,弄得你凡事不知,只知道一時意氣。”

妙懿看了看小聲抽泣的田氏,又瞧了瞧正氣惱着的唐靈璧,不由得同許夫人對視了一眼。許夫人也回望過來,道:“王妃莫要同小孩子一般見識。”

妙懿點頭,“姐姐也是關心我。”

——她不能,也不會認為自己已經安全了。唐繼宗和許夫人能力有限,關鍵時刻,她也只能依靠自己。

一時用過午飯,許夫人將一應人等全部支開,關着門,單獨同妙懿說了半日的體己話。然後是田氏和梁妙光陪着妙懿說了能有半個時辰。等到了掌燈時分,已有瑞王府的人來接人,妙懿無法,只得灑淚而別。唐靈璧不放心,直扮了男裝,頭戴斗笠,騎着馬送了她半里地方才依依不捨的回去了。

卻說車輕馬快,一眨眼的功夫瑞王府已近在眼前了。妙懿望着熟悉的朱漆大門,心頭不覺百感交集。入內再看車前迎接的僕婦下人等,有一半是認識,另一半卻是陌生的。

妙懿重回故地,一時有些怔忪,冷不丁聽見耳畔有人說道:“秦側妃前來迎接王妃了。”

只見不遠處停下一頂小轎,原本圍在妙懿身邊的眾婆娘媳婦等忙都匆匆迎上前去,從轎內扶出一名女子。秦蕊姬見了妙懿不覺有些心虛,面上卻強撐着滿面帶笑,溫婉和平又氣派非凡。

“姐姐下降,妹妹本該先一步等在這裏的。只是方才出了一件事,我不得不先料理一番再來。”她說話時頭上的赤金玲瓏簪尾的明珠微微晃動,泠泠動人。

妙懿瞧了她一眼,簡斷的道:“不敢勞費秦側妃費心,還請頭前帶路。”

秦蕊姬面色一白,不禁咬了咬唇,側過身讓開一條路,柔順的道:“請姐姐上轎。”

妙懿也沒客氣,直接上了秦蕊姬的轎子;跟着秦蕊姬的丫鬟待要阻攔時,卻見秦蕊姬沖她微微搖頭,少不得將話忍了回去,又擺手招來一乘小轎,扶着秦蕊姬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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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鳳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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