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權利之毒,所中者頗多(五)
(第一更。保底章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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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畢竟只是寒暄,客套話滾來滾去那麼幾句,接下來就沒詞兒了,氣氛逐漸趨於緘默尷尬。
高哲有所覺察,高長恭拜訪他的目的可不是簡單的好奇,一如他唆使燕帝高緯召高長恭回京述職,目的也不僅僅是簡單的好奇。
“高使者來易京多久了?”,高長恭放下手捧的茶碗,儀態柔美,自有一番別樣的曼妙格調。
高哲嘟嘴思忖,有一會兒功夫才精準的道:“七十一天半。”
“高使者以為北燕風光怎樣?”,高長恭道。
“藍天黑土,河山大好。”,高哲簡潔明了的答覆。
高長恭點頭,惆悵的道:“是啊!藍天黑土,河山大好!”,他品品話語中的滋味兒,慨嘆道:“歷經先祖神武帝十年打拚,歷經先父文襄帝、先叔父文宣帝十年治理……燕國一步步的艱難在夾縫中求活,發展至今不容易呀!真的不容易。”
“國家的建立、發展本不容易,難道不是?”,高哲手指敲打茶碗邊沿兒:“君主賢明與否、臣子精幹與否、士卒敢戰與否、人心凝聚與否;乃於蒼穹大地的眷顧、國家之間的邦交策略……等等等等,太多太多的條件需具備、太多太多的問題在掣肘。”
“相對的,一個國家的毀滅卻容易不少。”,高長恭直視高哲的眼睛,道:“對么?”
“當然!”,高哲並不諱言的舉例,道:“三十六年前的天下大亂,統治中原江山二百八十餘載的大隋頃刻分崩離析。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高長恭饒有深意的道:“再若去年的蜀國、陳國,短短几月。繁華盡散,剩下的唯有廢墟。”
“從古至今。國家的毀滅沒有一個是因為外敵,皆因為自己內部腐朽導致。”,高哲慢吞吞的道:“內部腐朽,任何國家不可避免的癥結,歸納起來不過‘天災*’四字。”
高長恭斟酌着道:“去掉‘天災’,沒錯。”
“此天非彼天也!”,高哲哈哈大笑不止。
高長恭也跟着大笑不止,贊同道:“此天非彼天也!一場旱災、一場澇災、一場蝗災、一場風災。其實不算什麼!真正的災禍來自掌權的天子的作為得不得擁戴。”,笑聲一頓,他盯凝高哲道:“君不正,臣奸佞,便是*!然也?”
“然也!然也!”,高哲也贊同高長恭的觀點。
高長恭閉目,薄薄的嬌艷彷彿玫瑰花瓣兒的紅唇吐露飽含酸楚、掙扎的心聲:“燕國天災*齊聚……爛透了!”
“你改變不了燕國!”,高哲鏗鏘的道。他脊背挺直,個子猛地拔高一截兒,氣勢咄咄逼人。
“我願為它流干最後一滴鮮血!”。高長恭堅毅無比:“我,姓高,燕國皇室宗族的高!”
“所以。你今天是想殺我?”,高哲陡的平靜。
高長恭不置評價,反道:“你唆使陛下召我回京述職,不一樣是想殺我?”
“存孝、成都的武藝我有數,能擊敗他們聯手的,極其罕見,寥寥二三人罷。你師從那種高手,又在戰陣上闖下偌大的名頭,武藝弱不了。內息起碼突破第四階段‘化氣成罡’。”,高哲昂起頭顱。指着自己的喉管,道:“你我相距八尺。有把握一擊得手?”
高長恭撫摸他帶的一根碧玉蕭,沉吟道:“試試。”
“拼着燕君暴怒責罰?”,高哲袖子滑落勝邪劍。
“不是拼着陛下暴怒責罰,是拚命!”,高長恭輕描淡寫的道:“我知道陛下喜愛你的程度,但也知道你的可怕……陸令萱已經被權利迷了心竅,加上你的幫助……不殺你,燕國不用等以後,現在就得亡。”
高哲眯眯眼睛,小心肝兒亂蹦,強忍着為猛獸覬覦的心悸,道:“一個問題。”
“請講。”,高長恭道。
“‘玉麟’?”,高哲試探的喚道。
高長恭失神一瞬。
“嗖!”,刀鋒破空,高哲甩飛勝邪劍做暗器,動如脫兔的直奔後門,喝道:“存孝!成都!”
高長恭側臉躲過了勝邪劍,再次閉目,悔恨的搖頭。
李存孝、宇文成都閃現,手持兵刃。
高哲扶住一旁的柱子,急促的喘息。他見過內息第四階段“化氣成罡”的恐怖,尤其高長恭這類沙場宿將……幸好他賭對了,鑽了空隙逃出生天。他轉身,望着原地不動的高長恭,篤定道:“你師父是那寥寥二三人的之一,你不是!”
高長恭將身後釘入地面的勝邪劍拔出,左手持劍,右手食指併攏中指輕撫劍鋒,道:“兩個內息第三階段‘內息外放’且力大無窮的人,論馬戰,我的確不是。論步戰……我是。”
緊張的氣氛再漲幾分。
高長恭從容的放下了勝邪劍,道:“機會沒了,可惜。”
“你不是來拚命的?”,高哲笑了。
高長恭亦笑了,道:“我一時半會兒拿不下他們!我是來拚命的,不是來送命的,驛站外你們隋國的羽林衛不好應付。”
“再聊聊?”,高哲邀請道。
高長恭道:“再聊聊!”
高哲大方的返還座位,宇文成都、李存孝背後衛戍。
“高使者膽色過人。”,高長恭賞識的道。
高哲齜牙一笑,道:“多經歷幾次就習慣了。”
“虛偽!”,高長恭的賞識急轉鄙夷:“你這樣的人,關乎其他的事情,十足的賭徒,甭說對半的把握,就是有一絲成功的可能,也敢置一手。然,關乎自己性命的事情,少於八成以上的概率……你算計好的!你知道我什麼意思。”
“潁川八駿有我的人。”,高哲砸吧砸吧嘴兒,笑嘻嘻的道:“他告訴我,‘有一人,容顏俊美,雌雄莫辯,舉手投足,儀範尊貴。嘗嘗山谷林間撫琴,大先生賜他‘玉麟’之名’。我那麼注意你,怎能不查探你的行蹤?去歲司馬大先生仙逝前,每年你皆會莫名消失一兩個月,是往司馬大先生那求學?”
“‘伏龍’嗎?”,高長恭大概了解八駿,言之鑿鑿道:“尋常人目睹我,定引用‘驚為天人’云云的華麗詞彙,只有不遜色我多少的人引用‘容顏俊美’稍顯普通的詞彙,並不僅關注我的臉,兼顧其他方面的推敲。八駿內,他有這個資格。”
高哲不糾纏,話題專註高長恭:“看來你那個武道高手師父僅教導你武,文的由司馬大先生負責……一個罕見的武道高手、一個淵博至極的學問達人,縱使你不曾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有個他們全部的五六七分能力,儼然厲害的很!難怪你沙場縱橫,未嘗敗績。”
寂靜……寂靜……寂靜……
“我得殺了你!”。
異口同聲,高哲、高長恭一起道。
“哈哈哈……!”
二人一愣,哈哈大笑。
“英雄所見略同!”,高哲樂道。
“屁!”,高長恭溫雅玉人一枚竟也爆粗,指着高哲道:“英雄是莽夫!”
“屁!屁!”,高哲拍手,猶豫一下,他張口:“君子……”
“屁!屁!屁!”,高長恭打斷高哲,道:“你是君子?還是我是君子?君子在野,小人在位!”
高哲品品,光棍兒的道:“那就一丘之貉嘍!”
“忒不入耳。”,高長恭站直身,整理衣冠,道:“回隋國吧!我放你走。”
“殺不掉我,退而求其次么?”,高哲咀嚼高長恭的話,拒絕道:“事不成,不回。”
“大燕不是隋國,今天我殺不掉你,不代表我以後殺不掉你,這裏是我的主場。”,高長恭冷冷的道。
高哲敲打敲打腦門兒,道:“我不予你機會!我從今天開始住皇宮,你敢進皇宮殺掉我?”,他梗着脖子,道:“你的主場?不!燕國是燕君的主場!君叫臣死,臣死乎?”
高長恭想了想,道:“不得不死。”,他馬上道:“你蠱惑陛下前,我一定殺掉你,即便殺不掉,我也拉你一塊兒死!我有這個決心、有這個能力,你最好乖乖聽勸回隋國。”
“有你這樣的絕世佳人共赴黃泉,想必是極好的。”,高哲呵呵呵的笑。
高長恭袖子一甩,大步流星離開,留了句話:“戰爭開始了!”
目送高長恭的身影消失,高哲長長的呼吸,喃喃道:“戰爭開始了!”
“國公爺……你們說啥呢?我咋一句沒聽明白?什麼你殺我、我殺你,還戰爭的?大隋跟北燕要開戰?不是剛結盟嘛!”,李存孝好久不見高哲動彈,壯着膽子詢道。
“我們之間的戰爭。”,高哲笑道:“既拼腦子也流血,不懂的便是參與不了的,靠邊站。”
李存孝緊攥兵刃,咬牙道:“我去殺了他?”
“他的武藝你沒擱他師父那看?步戰咱們倆都不是他一個的對手,馬戰的勝率……五五左右。”,宇文成都悶悶的道:“內息的差距,氣力難彌補。”
“他好歹北燕的親王,若非忌憚他的身份,我早集結義臣的羽林衛圍剿他了!”,高哲道:“他不能死我們手裏!找義臣來,我有事商量。”
高哲精神亢奮,腦力急速飛轉,潁川八駿的成色他打“飛凰”那有驗證。“玉麟”絕對不比“飛凰”差,沒跑的,何況高長恭本身的傳奇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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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