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正德荒唐
詩會，自然是為了比試文采，這人提出比試，也理所應當，不過像這樣不叫名不叫姓直接叫人吃青菜的公子的，倒真是聞所未聞了。不過既然是挑釁，也就沒那麼多講究了。
朱厚照起先沒覺得這人是在叫他，他當皇帝當久了，對公子這種尊稱不敏感，把嘴裏的青菜咽下去，他又喝了杯茶，這才發現眾人都在看着他，顯然，這話是對着他說的。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讓他作詩？當年李東陽劉健謝遷內閣三人組輪番上陣，說破了嘴皮子打爛了鐵戒尺，他都沒憋出一個字來，後來即興寫的那幾首詩，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朱厚照向謝遠投去求助的目光，卻見對方冷冷淡淡看了他一眼，轉身回到座位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V587捅捅劉徹，他知道劉徹的文采非常好，什麼秋風辭天馬歌李夫人賦……都是流傳千古的名作。他想讓劉徹替朱厚照解個圍順帶刷個好感度，方便接下來的工作，結果劉徹還沒說話，求助未果的朱厚照已經霍然站了起來。
“說吧，你要跟我比什麼？”朱厚照硬着頭皮說道，他一向是輸人不輸陣，即使心裏再發虛，面上也能表現出一副底氣十足的樣子。
那人想了想，對着謝遠道：“我若是點了題材，未免不公，不如就讓謝公子出題？”
他倒也機靈，知道要在這個時候給謝遠留下深刻的印象，朱厚照一頓，挑了挑眉。
謝遠端正俊逸的臉龐上一分波動也沒有，他淡淡的說道：“以春闈為題，如何？”
朱厚照腦子裏靈光一閃，他昨天無聊，讓大學士們做過關於春闈的詩，這絕對是出了他們的嘴入了他的耳，再沒人聽過，就算這事以後流傳出去了，這些老臣們也猜得出來是他，更加不會張揚了。
朱厚照信心滿滿，看着謝遠的眼神也帶上了感激，好兄弟！就是懂朕！
很快就到春闈的日子了，那人估計也是做過，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得意來，他沉吟了一下，說道：“月停風住小船塢，杏花煙雨江南赴，若使白衣換青袖，不負今朝功名誤。”
這人的詩說不上好也談不上壞，而且格局也不算大，朱厚照猶豫了一下，覺得以自己的水準能完全的碾壓他，但是他的視線從謝遠那冷冷淡淡的身影上那麼一轉，腦子裏幾篇文采飛揚的詩詞飛速閃過，就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把李東陽昨日做的詩脫口而出了。
朱厚照回神，見眾人都是一臉震驚的看着他，就連謝遠也是一副驚訝的樣子，他頓住了。
“妙，妙啊！”終於有人反應了過來，打破了寂靜。
V587奇怪的看着朱厚照，他從後世來，自然知道朱厚照的水準，他雖然不是什麼不學無術的人，但是文采是真談不上一流，剛才那首詩卻是真真正正的名家水準了。
朱厚照反應過來，坐回位置上，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來，但其實他的心裏很茫然，他不知道為什麼在確定自己能贏的情況下還是非要出這個風頭，就好像……想展示給什麼人看一樣。
有了這場打臉與反打臉，詩會進行的愈發熱鬧，這時候已經有人把朱厚照剛才念出的詩謄抄了下來，眾人見狀，爭相拜讀。
這時冷不防一人說道：“這詩倒有李公風骨。”
姓李的人很多，姓李的詩人也很多，不過能稱一句李公的，當朝也就一個李東陽而已，朱厚照心裏發虛，不過面上還是帶着理直氣壯的表情：“我仰慕李公很久了，一直在學習他的風格，不成嗎？”
他要是不這麼說還好，一說，眾人的疑心就更大了，一人道：“在下也仰慕公子才華，不知能否請公子再賜高作？”
朱厚照頓了一下，實在不知道該怎麼下台了，他雖然不怎麼好面子，但是在自家堂弟面前被人拆穿抄襲，也實在是有點丟人。
這時謝遠的聲音淡淡的響起：“既是高作，即興而來，敗興而去，多寫無益。”
這卻是給朱厚照解圍了，不知道為什麼，面對一群人懷疑的目光時朱厚照不覺得為難也沒什麼感觸，對着那雙冷冷淡淡的眸子，他卻覺得有些無地自容起來。
食不下咽的吃了幾口，朱厚照就匆匆離去了，沒過多久，謝遠也離開了，眾人本來就是為了追捧謝遠來的，他一走，戲就唱不出來了，所以很快，人就散了個七七八八。
V587怎麼看怎麼覺得有情況，他正要和劉徹商量一下，面前卻忽然罩了一個陰影，他抬起頭，見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眉眼精緻漂亮，身後還跟着兩個家僕。
他眨了眨眼睛，對上那少年打量他的目光，本能的覺得有些不舒服，“你們……”
“這位就是大公子了吧？在下楊雲，前些日子大公子救了家姐，在下十分感激。”少年打量完V587，直接打斷他的話，對着劉徹說道。
劉徹抬眼，沒有理睬他，見V587的嘴邊沾上了黃色的醬汁，兩人都沒有帶帕子，於是他抬起手用袖子替他擦。
楊雲眼神閃了閃，面上笑意盎然，說道：“再有三個月，今年的好日子就全過去了，再要定親就得等明年，我看宜早不宜遲，不知大公子何時上門迎娶家姐？”
劉徹這才抬起頭，他看着楊雲，說道：“我不會娶她。”
楊雲意有所指的看了看V587，說道：“大公子請放心，家姐賢良淑德，不是那等容不下人的女子。”
V587都要氣炸了，什麼叫他姐姐容得下人？當他是什麼？小妾還是外室？他還容不下他姐姐呢！
“我說你是不是沒上過學聽不懂人話？”V587怒道：“說了不娶了你沒聽懂嗎？”
楊雲一個眼神也沒給V587留，在他看來，男子相戀不算大事，又生不出孩子，但是這份寬容只是留給上位者的，而下位者除了男寵就是小倌，根本不值得在意。
他對劉徹說道：“大公子既然救了家姐的命，總不會看着她去死吧？女子失貞與死無異，大公子……”
“那就讓她去死吧。”劉徹忽然說道。
“什麼？”楊雲以為自己聽錯了。
劉徹黑眸猶如利劍，冷冷的看着他，說道：“她是死是活，與我何干？她死了，我反而更輕鬆，既然是這樣，為什麼我不能看着她死？”
楊雲被驚呆了，他根本無法相信一個男人會無視他姐姐的美貌，甚至說出讓她去死這種話，他怎麼捨得啊！
然而劉徹那天壓根沒有注意到他救上來的女子長得怎麼樣，他對那個楊家姑娘唯一的印象就是在看清了他的臉后含羞帶怯的那句“公子抱過奴家了，一定要對奴家負責”。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劉徹從小到大，聽過的都是要他對江山社稷負責，還從來沒聽過要他對人負責，尤其還是一個被他救了的人，他覺得這簡直是神經病。
V587哼了一聲，他是不會承認他覺得劉徹剛才說的話很解氣的，這麻煩就是他惹出來的！游泳很難嗎？那群公子哥兒避嫌說不會就算了，周圍的船夫家丁丫鬟僕婦就都不會？肯定是他見人家美貌姑娘在呼救，一個腦子發熱就下去了！嗯嗯，就是這樣沒錯！
楊雲還在發愣，劉徹拉了V587的手，直接走了出去。
“弟弟長得這麼漂亮，姐姐肯定也很美吧？”V587假惺惺的說道。
劉徹嗤笑了一聲，抬手揉了揉V587的腦袋，“好了，莫惱，我對那個女子一點興趣也沒有。”
V587哼了一聲，說道：“我管你有沒有興趣，你要是喜歡上別人，我就帶着長守永遠離開你！”
劉徹不說話了，輕輕的嘆了口氣，V587覺得他嘆氣的樣子很熟悉，但是又想不起來，頓了頓，說道：“當然了，你要是一直保持這樣的話，我肯定會陪着你直到死的。”
“嗯，我不會喜歡上別人的，我只喜歡上你。”劉徹把V587的手握在自己的手掌里，認真的說道。
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不過看着劉徹無比正直的表情，V587還是搖搖頭，把奇怪的想法丟出腦海。
回到聽風院，V587梳理了一下今天的事情，分析了一下，覺得不光是朱厚照的那首詩有問題，他和謝遠之間也有那麼一點問題，開始朱厚照叫謝遠謝兄，而謝遠的反應也證明了他們兩個人是認識的，不過他應該不知道朱厚照的身份，不然也不會由着別人挑釁他了。
而朱厚照的反應也很奇怪，幾乎是謝遠出來的一瞬間，他的目光就鎖在了他的身上，全程沒有離開過一秒。
V587覺得自己可能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他把自己的分析說給了劉徹聽，誰知他聽完，只是淡淡了看了他一眼，然後十分平靜的說道：“那個皇帝喜歡謝遠，這難道不是很明顯的事情嗎？”
V587：“……我只是懷疑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太對勁。”
“嗯，簡單的**關係，哦，大概那個皇帝還沒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