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正德荒唐

這次的詩會發起人是東閣大學士謝遷的侄兒，謝遷是積年的老臣，孝宗留給朱厚照的三大輔臣之一，朝中內外流傳着一個說法，叫“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說的就是他和劉健以及李東陽了。

如今謝遷和劉健雖然已經辭官，但是他們在朝中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尤其是謝遷，朱厚照在誅殺劉瑾之後就立刻恢復了他的官職，只是謝遷堅辭不受罷了。無論從什麼方面來說，謝遷的侄兒，比起那些世家勛貴，含金量都高出一大截。

這位比官二代還要官二代的白身叫謝遠，剛剛雙十年華，自幼才思敏捷，也是今年狀元郎的熱門人選。因為頂着自家叔叔的名頭，自從入京，每日裏來拜訪的人能把他門檻踏平，他被煩得實在受不了了，於是想了一招，你們不是就想參觀參觀本公子，然後結交一二嗎？那行啊，別一波一波的了，一起來吧，參觀完了結交過了，本公子就閉門讀書了。

於是就有了這麼一個詩會，也正是因為這是謝遠辦的詩會，V587才確定朱厚照肯定會去。因為劉瑾的讒言，也是那時候少年輕狂，他把劉健和謝遷兩個人氣得一起辭了官，等事後冷靜下來了，又開始後悔了，他這些年對謝遷一直心存愧疚，想恢復他的官職，但是老爺子也犟，你是皇帝怎麼了？脖子在這兒，要砍可以，回去，不可能。和謝家人接觸的機會，朱厚照不會錯過的。

餘姚謝氏因為有了謝遷這麼一個頂樑柱，這些年發展的也不錯，謝遠請客的地方在京中一等一的會賓樓。

V587不知道為什麼高等的酒樓一定要叫會賓樓，就像他不明白為什麼所有的客棧都叫悅來客棧，所有的青樓都叫怡紅院一樣，不過這會賓樓的名字雖然爛大街，但看上去，還是十分高端大氣上檔次的。

謝遠發的帖子其實挺隨意的，怎麼看也就是一張寫了字的箋紙，素得不能再素，比起什麼桃花箋燙金箋更是差遠了，然而就是這麼一張普普通通的帖子，上面兩行龍飛鳳舞的詩詞，這幾日在京中千金難求。

交了拜帖，劉徹和V587抬腳進門，此刻賓客已經來了大半，但是裏面並不像他們想像的那樣人多，怎麼數也只有十來桌，不超過一百個人，要在裏面找出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

環顧V587的雷達瞬間就鎖定了邊角落裏那個已經吃上的青年，他戴着一頂四方平定巾，一身儒生打扮，在一眾舉子之中，本來應該很不顯眼，但也許是因為他那雙太有特色的飛揚的眉眼，讓他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個讀書人，反而透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尊貴感。

當然，站在V587的角度來看是這樣，畢竟有龍氣環繞着，每一個皇帝在V587的眼裏都自帶PS光環，土肥圓都能襯托成頂級高富帥，更別說在明朝十三帝里顏值排第二的朱厚照了。

但是看在別人眼裏，這個一來就坐下，全程不說話，菜來了就埋頭吃的貨是什麼鬼？這是想顯擺你的清高襯托我們的汲汲營營嗎？簡直不要太欠揍！

事實上他們還真誤會朱厚照了，他一開始進來的時候真沒想玩什麼高冷，和不同的人用平等的身份交流是他的興趣所在，對這些舉子也不例外，但是他沒想到的是或許來參加謝遠詩會的都是謝遷的腦殘粉，這些人聊着聊着就說起他來了，當然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胆的說，而是藉著劉瑾刺他幾句，誰都能聽明白，偏偏拿不住話柄的那種。

朱厚照鬱悶了，但是也不好發作，那的確是他干出來的糊塗事，這輩子最虧心沒有之一，只好找了個牆角蹲着，順帶吃點東西。誰也不想一直坐在一邊聽別人聊着自己的黑歷史，如果不是等着謝遠，他早就走人了。

見劉徹走了進來，朱厚照雙眼一亮，對着兩人揮揮手：“阿熙，我在這兒呢！”

謝遠的請帖實在是太隨意了，百十來個人，百十來張帖子，個個都要他親自手寫，哪裏忙得過來，於是他偷了個懶，帖子上就是他手動印刷的兩行詩，啥也沒有。有帖子就進來，沒貼子就走人，所以即使引路的僕人見過劉徹的拜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個啥身份，於是笑道：“這位公子既然和那邊的公子相識，不妨就坐在一處，也好說說話？”

雖然剛來沒多久，不過基本的禮儀都是一通百通的，劉徹微微點了一下頭，表達出自己的心意，再頓一下，說道：“亂了你們的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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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不要緊嗎？”

舉凡宴會，主人家必然會在事先按照身份高低，關係遠近，將座次排好，貿然改變位置，是對主人家的不尊重，也容易讓人產生誤會。

那人愣了愣，笑道：“不妨事的，今次我們公子以詩會友，玩樂而已，公子隨意便是。”

劉徹矜持的道謝，帶着V587來到了朱厚照旁邊，他坐在角落裏，旁邊半個人也沒有，生動形象的表現了什麼叫退避三尺。

朱厚照認識V587，看到他的打扮，挑了挑眉，別有意味的看了一眼劉徹，不過卻沒提這話，而是說道：“看到那邊的空位沒有，今天那楊家小公子也要過來，你要是不想惹麻煩，就乖乖跟着我蹲牆角吧。”

V587這些天聽見楊字就生理性憤怒，他習慣性了狠狠瞪了一眼劉徹，隨即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了他的臉上，他當即反應過來，垂下頭去，在心裏把自己罵了個半死。

沒人的時候也就算了，他再作劉徹也不會說什麼，反而會來哄他，但是當著人，尤其還是當著家屬兼本次任務最大BOSS的面前，他幾乎已經能想像到朱厚照冷冷的看着他，並且在心底盤算着要怎麼把這個勾引他弟弟的小婊砸給弄死的情景了。

他正提心弔膽的想着，卻聽朱厚照一聲輕笑：“我說你怎麼誰都看不上，原來早就金屋藏嬌了。”

看過史書，劉徹對金屋藏嬌這四個字有着超乎想像的反感，幾乎是在朱厚照話音剛落的時候，他就蹙緊了眉。

“大哥，不要胡言亂語。”

劉徹這話其實是有歧義的，但是就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握緊了V587的手，朱厚照看得分明，這真的不是對待玩物的態度，而是真心。

V587本來以為朱厚照一定會發火，但是沒有，朱厚照緩了一下神色，然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直到把他看得不自在，才收回了視線，對着劉徹說道：“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忽然喜歡上了男人，不過如果這個小傢伙的話，我倒是明白。”

這個小傢伙的眼睛生的很是靈動，鮮活的就像是天上的蟠桃，從裏到外透着仙氣兒，讓人看了就很難生出惡感，何況是朝夕相處。他自己雖然也有男寵，不過那都是純生理需求，也從來不明白兩個男人之間會有什麼情愛可言，但是看着這麼個小傢伙，看着他透澈的好像初生嬰兒的眼睛，他想，哪怕換成他，也會想好好對待他的吧？

V587眨了眨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這麼驚世駭俗的事情，居然就這麼容易的通過了？

劉徹的臉色卻冷淡下來，他用茶杯隔開了朱厚照想要伸出去摸V587頭的手，說道：“不需要你明白，我明白就好。”

朱厚照失笑，他這個弟弟啊，也太護食了。他還沒怎麼樣呢，就給他臉色看了，要是真有個什麼，明天的頭版頭條會不會就是某身份不明人士被砍死在謝家公子詩會現場？

三人方才落座，那邊人也陸陸續續到齊了，謝遠這才姍姍來遲。

謝遠是個面色白皙的青年，有着一張端正俊逸的臉龐。按照道理他是應該從第一個人到的時候就出來迎客的，不過謝家子弟自然有任性的權利。

他板著臉說了一些歡迎的話，然後走到各桌敬酒，真正的詩會要在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才開始。

三巡酒沒喝完，V587這邊已經十五道菜下去不止了，等到謝遠敬到三人的桌前時，一桌的菜都快要全落進朱厚照的肚子裏了。

“諸位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謝遠還在說著那些套話，看到這一桌的場景，已經頓住了。

朱厚照嘴裏還咬着半根綠油油的青菜，聞言抬起頭，對着謝遠露出一個瀟洒不羈的笑容來。

“謝兄，好久不見。”

謝遠面無表情，轉過身就離開了。

雖然沒有說什麼，不過在京城裏混跡，大家都不是傻的，謝家公子的態度明顯是瞧不上這幾個人，要不然也不會一句話不說完就走啊！

他們來這兒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抱上謝家公子這條粗大腿，再不濟給人留個好印象以後升遷好辦事嗎？那還等什麼？謝公子討厭的人，必然要排擠啊！

這時一個人忽然站起身，開口道：“不知那位吃青菜的公子，可願與我比試一下詩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