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李大娘做好了早飯,喊他們過去吃。蔣遜休息夠了,去叫醒王瀟,王瀟還沒從噩夢裏清醒,一驚一乍:“救命——救命——”
蔣遜說:“演電視劇啊?”
王瀟愣愣地看了會兒蔣遜,眼淚又不知不覺淌了出來,可能覺得丟臉,使勁兒抹乾凈了,蔣遜裝作沒看見:“起來吃點東西。”
王瀟下了床:“我怎麼睡著了?”
“你暈倒了。”
“我暈倒了?”她沒什麼印象。
蔣遜說:“放心,李大爺說沒事。”
王瀟“哦”一聲,又問:“警察什麼時候能到?”
“不清楚。再等等吧。”
兩人走到客廳,桌上已經擺了一桌熱氣騰騰的早飯,賀川正在喝葯,李醫生說:“原來你背上還有傷,怎麼不早說,這傷也是新的吧?”
賀川那件毛衣沒法再穿,換上了李醫生給的一件大衣,其他衣服嫌小,只有這件能套上,上身之後有些不倫不類。賀川喝完葯,回道:“背上的沒所謂,過幾天就好。”
李醫生說:“你們這樣的年輕人,不把身體當成自己的,你背上都這樣了還說沒所謂,那個小姑娘指頭都爛成那樣了,居然還不給看。”他搖着頭,“弄不懂你們年輕人在想什麼。”
李大娘正好見到進來兩個小姑娘,往她們手上看了看,驚訝:“呀,手指頭都弄傷啦!”
李醫生說:“可不是!”
“小傷。”蔣遜笑着走到桌前,看了眼桌上的早飯,說,“都是大娘做的?麻煩您了!”
李大娘笑道:“就幾樣東西,多弄了一點而已,你們快坐下吃!”
蔣遜直接坐下了,王瀟還有些不好意思,道了聲謝,緊緊挨着蔣遜坐,看見蔣遜拿包子了,她才跟着去拿。
賀川掃了眼她的手指,說:“用筷子。”
“嗯。”蔣遜換成筷子,免得把葯汁吃進嘴裏。
李大娘聽說了他們的事,唏噓道:“還有沒有王法了,居然有槍!”
李醫生見怪不怪地:“老牛他們家也有槍。”
“那是打獵的,再說多少年前的事了,現在哪裏還有槍!”李大娘給蔣遜夾菜乾,“多吃點,不夠我再去煮,小夥子你也是,多吃點別客氣。老頭子你別吃包子了,給客人留着!”
蔣遜笑着:“我夠了,真不是客氣。”
“吃這麼幾口就夠了,難怪這麼瘦,我們家孩子比你胖多了!”
蔣遜問:“您孩子不在家啊?”
“不在,她是老師,在鎮上教書。”
“已經開學了?”
“還有幾天就開學了,老師要求提前回去。”
李醫生插嘴:“我們家孩子是大學生,前幾年畢業了不肯留在大城市,一定要回家裏教書。”
蔣遜撿好聽的:“您家孩子了不起,現在有這種想法還能做到的年輕人不多了。”
李醫生笑着說:“賺不了多少錢,但是這樣也算回報社會,我們只好隨她去!”
吃完了早飯,派出所還沒來人,家裏的火爐壞了,李大娘搬了個臉盆給他們燒火取暖,房子裏空氣流通不佳,蔣遜咳了幾聲。
賀川閉眼躺了會兒,聽見她咳嗽,睜眼望過去,問:“想不想曬太陽?”
蔣遜往外面望了眼,已近中午,太陽高懸,無風,是個曬太陽的好天氣。
蔣遜問:“你再睡會兒?”
賀川下了床,說:“走。”
李醫生在給人看病,大娘給他打下手,院子裏沒人,只有兩隻老母雞跑來跑去。熬藥的爐子邊有張小凳子,賀川扯了過來,讓蔣遜坐在太陽底下,他坐在門檻前面,剛好也能曬到太陽。
賀川從腳邊撿了兩顆石子,朝老母雞扔過去,沒砸到,老母雞“咯咯”叫着躲遠了。
蔣遜說:“無聊啊?”
“還行。”
“幾點了?”
賀川看了看太陽:“不到12點。”
太陽光一圈一圈暈開,看的人眼花,蔣遜眯眼看了會兒,收回視線,雙眼全是小黑點。她問:“你往徐涇鬆手上刺了一刀,到時候怎麼說?”
“有必要說這個?”賀川說。“等抓到他再說。”
蔣遜想了想:“手心穿了個洞,肉能長出來嗎?”
“擔心他?”
蔣遜白眼:“我有病?”
賀川笑了笑:“那刀呢?”
蔣遜從牛仔褲口袋裏掏出來,遞給他:“嗯。”
賀川沒接:“放你那兒。”
蔣遜把刀打開,刀刃已開封,血跡未乾,還有一股腥味,9cm的刀,一刀刺穿徐涇松的手心,下的力需要多狠?她往草地上扎了一刀,刀頭才沒進泥里幾分。
蔣遜說:“這刀給我吧。”
賀川乾脆:“嗯。”
蔣遜把刀收回去:“你的背怎麼樣?”
“沒什麼感覺。”賀川說,“幫我看看。”
蔣遜讓他轉個身,賀川照她的話,轉了過去,拿背對着她,又看到了那兩隻瞎跑的老母雞。蔣遜把衣服往下一拉,從領口望下去,看得並不全,但黑青色的淤青很顯眼。
賀川問:“怎麼樣?”
蔣遜如實說:“四個色都有了。”
“哪四個?”
“綠色紫色黑色紅色。”
賀川笑着:“成顏料盒了?”
蔣遜想了想:“差不多。”
她的指頭碰到了他的脖子,冰冰涼涼沒點熱氣,賀川轉回來,問她:“還冷?”
“當然冷。”蔣遜說,“鼻涕都快出來了。”
賀川又笑,說:“過來。”
“嗯?”
賀川拍拍腿:“到這兒來。”
蔣遜笑道:“人體取暖啊?”
“啊。”
蔣遜站了起來,大大方方往賀川腿上一坐。側坐,半靠着他的胸,腿懶散的伸長擱着地,鞋尖還一晃一晃。
她摟着他的腰,賀川卻把她推開了,蔣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賀川把大衣打開,敞開了,將她包在裏面,她瘦,他壯,包在裏面剛剛好。他的體溫沒有任何阻隔地傳遞給了她。
賀川問:“還冷不冷?”
蔣遜把冷冰冰的手搭在他的胸口,說:“暖和。”頓了頓,“別人出來要是看見了,會怎麼想?”
“你還在乎別人的想法?”
“在乎啊。”蔣遜理所當然,“人活着,怎麼可能不在乎別人的想法?那些說不在乎的都是假的,虛偽。”
“你虛偽過么?”
“嗯。”蔣遜還是理所當然,“做人要是沒一點兒虛偽,那還是人么?”
賀川笑了,把大衣提了提,半遮着蔣遜的臉:“就這麼捂着,別人也看不見你的臉。”
“那挺好。”蔣遜舒舒服服靠在他的胸口,輕聲說,“你真暖和。”
賀川低聲:“冷了跟我說,我熱。”
蔣遜想起明霞山上下雪那天,他穿着睡袍,蹲在地上跟她說他熱,同樣兩個字,她忘了那時自己是怎麼想的,現在的,她卻清清楚楚,以後也不會忘。
蔣遜回話:“嗯。”
院子裏有人進出了,來看病的,看完病的,忍不住朝門檻邊摟抱在一起的兩個人看了又看,一個村民瘸着腳進屋,忍不住跟李醫生說:“外面兩個什麼人啊,大白天摟摟抱抱,男的裏面好像還沒穿衣服,像什麼樣!”
李醫生往窗戶外望了眼,笑道:“輕點聲,別影響他們!”
蔣遜在賀川懷裏睡了一覺,她一夜未眠,這次睡得很沉,被雜聲吵醒了,頭痛得厲害。
耳邊有人輕聲問:“醒了?”
“醒了?她醒了,現在咱們可以走了吧?”
蔣遜睡眼惺忪地坐了起來,一扭頭,就看到兩張背光的臉掛在天上。
“蔣遜,快起來啊,別睡了!”阿崇興奮地喊。
蔣遜登時清醒,身子沒什麼力氣,她沒動彈:“你怎麼在這裏?”
“找你們來的啊,警察還在外面等着呢,差點就以為你們回不來了!”
“烏鴉嘴。”
阿崇眼睛紅紅的:“幸好你們跟派出所聯絡上了。”
王瀟站在阿崇身邊,說:“這次幸好有蔣姐姐和賀先生,要不然我就死定了,都是你,我被你連累的,到底怎麼回事啊,他們幹嗎要抓我!”
阿崇敷衍:“怪我怪我!”
賀川摸了下蔣遜的頭髮:“醒了就起吧,回河昌要好幾個小時。”
蔣遜點點頭,想起身,腿軟趴趴的沒力氣,賀川乾脆把她抱了起來,大衣鬆開了,露了一片健碩的胸膛,阿崇看得眼睛發直。
賀川瞟他:“有沒有多餘的衣服?”
阿崇回神:“你們的外套我帶來了,在警車裏!”
賀川跟阿崇拿了錢,付了醫藥費,李醫生不斷叮囑他們兩個要去看醫生,賀川和蔣遜都應下了,這才上了警車。
外面來了兩部警車,一部車的人處理那輛皮卡,賀川幾人跟着另一輛警車先走,路上警方詢問口供,賀川把這兩天的事情全都交代了,連帶着上次蔣遜那車剎車出事,事件已經很明顯。
阿崇說:“徐涇松跑了,不過不用擔心,這次證據確鑿,一定能把他給抓回來。”
賀川說:“附近醫院可以找找。”
“找醫院?”
“他也受了傷,一定會看醫生。”
民警立刻通知出去。
快天黑時才回到河昌,警車先將他們送去醫院,再給他們做份詳細筆錄,記錄這兩晚的情況時,民警連番打量賀川和蔣遜:“你們兩個不一般啊,一個能打,一個姑娘也這麼強,要是不說,我還以為拍電影呢。”
賀川笑着:“那我還是個主角了?”
民警說:“她還是女主角,你們挺般配。”
蔣遜笑笑,撥了撥被藥水塗得一塌糊塗的手指頭,民警說他們挺般配的時候,賀川摸了下她的後腦勺。
筆錄做的差不多了,阿崇照顧完王瀟,急急忙忙問賀川:“那環評報告還是被徐涇松拿走了?真是沒想到,早知道徐涇松就是徐德的兒子,當初你們就該讓他死在山上,還救他幹什麼!”
賀川說:“你現在去砍了他也還來得及!”
“我跟你說真的,我們忙了這兩個禮拜,為了找一個王雲山吃了多少苦,結果環評報告還被搶走了,太不值了!”
“還在。”
“真是太不值了!”阿崇越想越窩火,沒聽清賀川那兩個字。
蔣遜聽清了:“你搶回來了?”
賀川說:“給徐涇松看的那份是複印件,正本我已經快遞出去了。”
“快遞?”阿崇詫異。
賀川原本不放心快遞,想貼身帶着,但經歷了那晚的事,他對此無法保證,所以昨天上午退房的時候,他找了前台。
蔣遜說:“我怎麼沒看到你寄快遞?”
賀川說:“你還沒下樓。順風剛好送快遞,我順便寄了。”
“徐涇松就看不出是複印件?”
“電腦上處理了一下,有公章。他要是看仔細了,就能看出假的。”
阿崇問:“你寄哪裏了?公司?”
賀川說:“你家。”
“我家?”
東西沒丟就好,一切都值得,蔣遜想。
阿崇迫不及待地想回去了,今天來不及,賀川的傷也最好再養一天。
重新找了間酒店,兩個“病號”需要養着,阿崇只能一個人忙,派出所那邊一堆問題,租來的越野車破相了,租車行喊他賠錢,王瀟跟進跟出,半步不離他。
賀川和蔣遜進了房間,一覺睡到天亮,自助早餐來不及吃了,他們單獨叫了早飯,還沒說上兩句話,阿崇就敲門進來了,笑道:“剛吃呢?”
賀川和蔣遜默默地瞥了他一眼。
阿崇說:“我待會兒就去訂機票了啊。”
“嗯。”賀川給麵包片塗上牛油果,遞給蔣遜。
阿崇說:“我訂四張,三張一個地方啊?”
蔣遜咬了口麵包片,沒嚼。
賀川看了她一眼:“你說呢?”
阿崇沒跟他們一條線,自顧自地說:“沒意見的話,我就訂了啊?王瀟說了,她就跟着去玩幾天,再過兩個禮拜她就要去單位報到了。”
賀川手一頓:“王瀟?”
“啊,王瀟啊!”
賀川冷聲:“我還沒跟你算賬,你還想把那女的帶回去?”
阿崇心虛:“她自己要來的,我也沒辦法。”
賀川把手上的麵包砸向他:“滾!”
“只許州官放火啊!”阿崇躲開,喊,“蔣遜,你想明天幾點的飛機?我幫你的也訂了。”
賀川看向她。
蔣遜咽下一口麵包,又咬了一口,半晌問:“你們幾點?”
阿崇答:“下午一點的。”
“哦。”蔣遜說,“那一樣吧,我蹭個車。”
阿崇跑了出去,賀川和蔣遜繼續吃剩下的早飯。吃完了,沒什麼事做,賀川問:“出去逛逛?”
“去哪兒?”
“鶴湖?”
蔣遜點頭。
他們從前都沒來過河昌,前幾天到了這裏,根本不可能閑逛,今天恰好有時間,鶴湖離酒店並不是太遠,叫了輛出租車,十五分鐘就到了。
雖是冬天,白天太陽卻很曬,春節假期結束了,鶴湖周邊遊客少了起來。
賀川在小店裏買了兩瓶水,店老闆問:“你們是遊客嗎?”
賀川說:“是,這裏有什麼好介紹?”
店老闆說:“鶴湖啊,鶴湖最有名,今天天氣好,你們可以去遊船,或者租輛自行車,騎車可以騎一天!”
賀川看了眼店外面排着的自行車,問蔣遜:“騎車怎麼樣?”
“好啊。”蔣遜問店老闆,“租車多少錢?”
店老闆說:“一個小時10塊。”
賀川付了押金,店老闆給他們推出自行車:“給你們一輛藍色的,一輛粉色的,跟你們的衣服很配啊!”
藍色比賀川衣服顏色淺,粉色跟蔣遜的差不多,男女騎車姿勢不一樣,男的往後跨,女的往前跨,賀川往後面跨上去了,一隻腳撐着地等蔣遜,瞥過頭,剛好看見蔣遜也往後面一跨,坐上去了,朝他一揚下巴:“走!”
賀川笑了笑,踩上踏板出發了,蔣遜挨在他身邊。
湖面波光粼粼,陽光下像灑滿了鑽石,風輕輕緩緩,吹着很舒服。
自行車的尺寸對賀川來說偏小,他騎上去怪怪的,蔣遜問:“你以前會騎自行車嗎?”
“讀書的時候騎。”賀川說,“初中每天騎車,你呢?”
蔣遜說:“我也是,初中騎車。”
“我丟過四輛,後來就不騎了。”
“我用鏈條鎖車子,沒人偷。”
“鏈條?”
蔣遜形容:“就是那種很粗的鐵鏈,很重,還會生鏽。”她聽到一聲咔嚓聲,說,“你輕點,別把車踩壞了。”
“我沒重。”賀川還是放輕了動作。
經過一處地方,邊上的隔離帶是破損的。
還沒有修好。
蔣遜停車,望着眼前的鶴湖,湖面上飛過幾隻紅嘴鷗,白色羽毛,大大的翅膀,平靜劃過,飛向天際。冬天快過去了,它們即將離開。
蔣遜問:“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幾號到的河昌?”
“20號。”到河昌的第一晚,剎車失控,他讓她跳車,她不肯,對他大喊“我是車手”,他記得。
蔣遜說:“20號到,22號去木喀。”
她的擦爾瓦丟了,也不知道是幾百塊買的。她見到了阿雅,知道她嫁了一個香港人,生了一個兒子,過得很幸福,但還記得從前的人。她在阿加大哥家第一次吃到坨坨肉,也頭一次見到別人做漆碗,帶回一大包圓根。
她跟他在懸崖邊做|愛,像野獸一樣呻|吟失控。
她跟着馬幫走,原來馬幫的坐騎不是馬,而是驢。
她見到了卓文,跟九年前截然不同的卓文。
她還知道了九年前,車禍后還發生了什麼。
現在又回到河昌了,彷彿經歷了漫長的日子,原來才幾天而已。
又一聲“咔嚓”,鏈條脫落了,蔣遜說:“讓你輕點吧。”
賀川把車鎖到邊上,讓她下來,騎上了她的小粉紅。蔣遜坐到後面,抓着他的衣服。
他起步輕輕鬆鬆,彷彿後面的人根本沒有重量,可那雙手漸漸地伸了過來,緩上了他的腰,證明着後面有人。
賀川輕輕握了下腰上的手,後面的人說:“賀川……”
“嗯?”
“別把這輛車踩破了。”
“破了就賠。”
“我的車你還沒賠呢。”
“回頭給你。”
“什麼時候給?”
賀川說:“記着電話,回頭電聯。”
蔣遜笑了笑:“哦。”
過了會兒,賀川問:“坐過別人自行車後座么?”
“坐過。”
“你媽?”
“嗯。”
賀川笑着:“就知道。”
“你騎得比我媽好。”
“……別拿我跟你媽比。”
蔣遜說:“哦。”
退車,賠錢,兩人回到酒店,天還沒黑,窗帘沒拉,賀川把蔣遜摁在門背後,一把拉下她的牛仔褲。
蔣遜抓着他的手臂:“你胳膊……”
賀川說:“胳膊廢了,下面沒廢!”
他試了幾下,等蔣遜有感覺了,他把她褲子一脫到底,抬起她的一條腿,直接進去了。
蔣遜一隻腳踩在他的腳背上,手臂吊著他的脖子,倒抽了一口氣。賀川沒等她,立刻橫衝直撞,蔣遜低叫了聲,跟着他撞擊門板,她站不穩,豎著腳尖,幾乎離地,門外有人說了聲:“咦,有什麼聲音?”
蔣遜一聲叫卡在喉嚨里,賀川用力一撞,她大張着口,背緊貼冰冷的門。
外面說:“好像是門?”
“走吧走吧,餓死了,快吃飯!”
外面的人走了,蔣遜才重新找回呼吸,賀川親吻着她的嘴唇,一言不發地將她抱到床邊,扔了上去。
兩人還穿着衣服,他先脫了自己的,蔣遜想自己動手,賀川說:“我來。”
“我自己來。”
賀川把她的手打掉,冷眼看着她:“我來!”
蔣遜躺着不動了,呼吸還起伏不定,賀川把她外套脫了扔地上,再把她毛衣脫了,只留下她的黑色文胸。
她的長發散在白色的床單上,皮膚也雪白,胸口一起一伏,賀川伏在她身上,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蔣遜用腳尖勾他的腿,手摸着他的左臂:“要換紗布了。”
賀川捋了下她的頭髮,低頭親她一口:“等會兒你幫我換。”
“嗯。”
賀川隔着文胸揉她:“剛才是不是弄疼你了?”
“還好。”蔣遜呼吸微蹙,“就是站不穩。”
賀川笑了笑,親了口她的胸,將她含住,蔣遜輕輕摸着他的頭,細碎地呻|吟,賀川抬眸觀察她的表情,她也正看他,口乾舌燥,輕咽着喉嚨,賀川去吻她,她很快迎上。
這次他動作緩慢,給她留下足夠的適應時間,忍了一會兒,他抓住她的臀,再也控制不住,蔣遜把床單抓皺了,手指上的筋都繃緊了,賀川把她的手抽出來,低喘着說:“別抓。”
蔣遜無處着力,手指亂抓,賀川跟她十指交握,將她雙手扣到頭頂,蔣遜無法着力,只能更加清晰的感受着他。
一滴汗落下來,剛好落在蔣遜嘴角,她輕輕地悶哼着,舌尖舔走了它,賀川動作一頓,繃緊了臉頰,將她頂到了床沿,蔣遜“啊”了聲,手亂抓,打落了床頭柜上的座機,一把抓住了黑色的電話線,半截身子垂落,頭髮散在地毯上。
賀川逼近她,說:“手鬆開!”
蔣遜難忍地搖頭,越抓越緊,半身跟着床晃,嘶啞叫:“賀川……”
賀川抓住她的頭髮,把她的頭往上一托,邊吻她邊施力,過了會兒放開她,蔣遜又無力地垂到地上,她看見了窗帘的流蘇離開了地面,一隻鳥仰泳一樣飛過躺着的藍天,頭暈目眩。
視線全是倒的。
賀川問她:“明天回去,幹什麼?”
蔣遜找着呼吸,半晌才答:“把店租出去,再去飯店。”
“來錢雜貨店?”
“嗯……”
“你家在哪兒?住的地方。”
“店鋪樓上,二樓。”
“上面能住人?”
“能。”
“幾室幾廳?”
一個用力,蔣遜低叫了聲:“兩個房間,沒廳……”
“以後一輩子都在山上干野導了?”
“是……”
又一個用力,蔣遜悶哼:“你先把車賠我。”
“我要是不賠呢?”
“找你討債。”
蔣遜看不見賀川,她的視線只有落地玻璃窗,酒店17樓,視野開闊,近處無建築,只有白雲飄過。她的胸口被人含住了,蔣遜閉上眼。
賀川盯着她鬆鬆握着的拳頭,又看了眼她已經消腫的臉頰,問:“怪不怪我?”
“怪你什麼?”
“連累你。”他揉着她的右乳。
蔣遜閉了會兒眼:“不怪。”
這事說不清,該怪誰?一切就是個圓圈,九年前是起點,他們分走兩頭,遇見了,圓圈合在了一起。
她不信佛,卻相信神明。
賀川握住她的腿,將她立了起來。
蔣遜頭垂地,手抓着床沿:“賀川……”
賀川埋在她腿間,蔣遜失控,頭垂在地上,什麼都抓不住,她的腳踢着他的背,又搭着他的脖子,她的感官異常清晰,天旋地轉,就跟她的視線一樣。
賀川把她往床里拖進一點,狠狠進入,蔣遜一敗塗地。
天色黑下來,沒開燈,落地玻璃窗上落下兩道淡影。
賀川按着她手上的那枚銀戒指,低頭咬住她的耳朵,喘息:“喜歡這戒指么?”
蔣遜“嗬嗬”地喘:“喜歡……”
“豹子呢?”
“喜歡……”
“我不賠你車行么?”
“……不行。”
“你來討債。”
蔣遜低吟,反手抓他的胳膊,抓到他傷口,她馬上鬆開,難受地叫着他的名字。
她被他帶着撞向玻璃,身下是17層高樓,路燈明亮,車流不息,蔣遜緊緊貼着窗戶,雙手在窗上抓出了一排手印。
汗水混合,分不清他的還是她的。
蔣遜倒在了落地窗邊,窗帘的流蘇擦着她的胸口,汗水順着鎖骨而下。賀川趴在她邊上,過了會兒,起身看她,她雙眼緊閉,還沒活過來。
賀川擦了擦她額頭的汗,吻她脖子。蔣遜啞聲:“你家在哪裏?”
賀川一頓:“寧平。”
“沒去過……怎麼討債?”
賀川撐起來,撈過摔在地上的座機,撥了阿崇的房間號:“改機票,四張回去的。”
掛了電話,賀川伏到蔣遜身上:“明天下午一點?”
蔣遜掀開眼,黑漆漆的,窗外的燈光照進房間裏,面前的這張臉半明半暗,眼角是車流穿行而過的影子。
她輕輕地“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