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地上涼,沒多久,兩人身上的汗水就幹了,蔣遜起不來,渾身懶懶的,就想一直睡着,她翻了個身,貼住了窗戶,賀川從後面摟着她,兩人雙腿都曲着,緊密不可分。

似乎是睡了一覺,蔣遜再次醒來的時候,樓下的車流變少了,她輕聲說:“賀川?”

“嗯?”

聲音清醒,蔣遜問:“你沒睡着啊?”

“睡著了,剛醒。”賀川輕輕摸她,“餓不餓,叫點吃的?”

“嗯……洗個澡,先給你換紗布。”

“好。”

賀川起來開燈,房間瞬間點亮,光線甚至有點刺眼,他回頭,見蔣遜躺在原地,把窗帘一拉,力道不足,堪堪能遮住她一點。

蔣遜坐起來,手肘撐着地,腳趾頭去勾對面的窗帘,勾住了,繃緊腳尖,腿高高一抬,窗帘過來了。

腿又直又白,韌性佳,賀川蹲下來,朝她臀部拍了一記。蔣遜朝他看去,腳鬆開窗帘,搭在他的肩頭,指頭蹭了蹭他的耳垂,剛好碰到那枚耳釘。

賀川扶住她的腳,側過頭吻了下她的腳心,說:“你這樣拉帘子,不是給別人看大腿?”

蔣遜歪着頭,懶懶地問:“誰看啊?”

意有所指,賀川笑了笑:“先叫吃的,想吃什麼?”

蔣遜想了想:“番茄蛋花湯。”

她嗓子干,跟上回一樣想喝點湯湯水水,賀川叫了四菜一湯,順便給她點了碗楊枝甘露,這才帶着她去洗澡。

一個雙手不能沾水,一個胳膊不能沾水,賀川不講究,很快幫她洗了洗,再接着隨便一衝。

回到床上,蔣遜替他換紗布,傷口猙獰,尋常人一輩子都不會給身上添這種口子,換了一半,蔣遜隨口問:“你跟李大爺說什麼太平間,什麼意思?”

賀川調了個新聞看,回道:“以前參觀過太平間,沒什麼。”

蔣遜瞟他:“參觀太平間?你這是特|殊癖|好還是社會實踐?”

賀川一笑:“入職培訓。”

“什麼意思?”

“人不遲早得死么?”

蔣遜頓了會兒:“你看的真遠啊……”

賀川拍拍她的手:“行了,明天讓阿崇來弄。”

“信不過我技術?”

賀川揚唇:“什麼技術?”

蔣遜笑了笑:“你技術也不差。”

賀川笑着握住她的手,心猿意馬地看了會兒新聞,沒多久晚飯送來了,兩人去書桌吃飯,蔣遜喝了大半碗番茄蛋花湯,剩下的楊枝甘露被她端到了床上,賀川洗了把臉回來,蹭了一口,蔣遜喝了一半就喝不下了,剩下的全給了他。

踏踏實實睡了一覺,這麼多天,今晚睡得最早,也睡得最安穩。

第二天,下午一點的飛機,四個人提前半個多小時趕到機場。蔣遜兩手空空,不用託運行李,換好登機牌,她給石林打了一個電話。

石林聽完,問她:“店鋪租出去,你收多少?”

蔣遜說:“那個位置不掙錢,一年租金三萬吧,要是不要樓上,就收兩萬五,店裏還有貨。”

石林說:“我幫你租沒問題,可你總得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你一走大半個月,我都回明霞山了,你還沒回來。”

蔣遜往安檢口望了眼,那三個人剛排上隊,賀川站在最末,插着口袋看着她,蔣遜對電話那邊說:“我遇到一個人。”

***

王瀟的機票錢自己出,考慮到她的情況,阿崇就給大家買了商務艙。

王瀟隔着過道偷看了半天,縮回頭,小聲問阿崇:“他們兩個是什麼時候好上的?”

阿崇笑道:“誰知道啊,鬼鬼祟祟的。”

王瀟說:“這才幾天啊,他們就睡一個房間了。”

“他們不是那種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王瀟急忙辯解,“我就是奇怪……哎呀,反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他們不是那種人。”

阿崇說:“懂了懂了,別激動。”

王瀟說:“誰激動了。哎,對了,昨天你明明都訂的四張去寧平的,賀川為什麼還讓你改機票啊?”

阿崇朝那邊瞅了眼,嘿嘿一笑:“他傻唄!”

飛機平穩飛行,遇到一次小氣流,商務艙里安安靜靜,偶爾有人竊竊私語幾句。賀川見蔣遜一直看着窗外,外面一片濃白的雲,陽光觸手可及,他問:“想什麼?”

“沒什麼。”蔣遜輕聲,“只是突然想到,一直在路上。”

從離開明霞山的那天起,他們就一直在路上,一路向西,以為是段平坦的十天往返旅程,誰知一走就大半個月,現在仍舊在路上,而返程的日期,她已然不確定。

***

中途轉機一次,等真正下了飛機,已經晚上八點。有個年輕男人等在外面接機,看起來二十齣頭,個子不高,長相敦實,皮膚黑黑的,一見他們,立刻揮手:“這邊這邊!”

阿崇沖賀川說:“武立怎麼又黑了!”

叫武立的小子露着一口大白牙:“川哥!崇哥!”

賀川問:“等多久了?”

武立說:“沒多久,就等了十分鐘,行李我來!”

四個人,行李沒多少,武立一個人推車,他瞅着兩個陌生女人,阿崇介紹:“她叫王瀟,來旅遊的,她叫蔣遜!”

武立憨笑:“你們好,我叫武立。”

武立知道會多來兩個女人,特意開了輛商務車出來,他放好行李,回到車上問:“川哥,是先回家還是先去寧平?”

賀川說:“回家。”

他側頭問蔣遜:“住過農民房么?”

“農民房?”

賀川解釋:“自己蓋的那種房子。”

“我知道。”蔣遜問,“現在是去那裏?”

“不是,我在市裡有房子,今天晚了,先在這兒住一晚,明天再去寧平。”

蔣遜問:“寧平的房子是你們家自己蓋的?”

“嗯,二十多年前蓋的,沒什麼裝修。”

“有幾層樓?”

“三層。”

武立在前面開着車,時不時地望一眼後視鏡,對這個跟他川哥聊天的女人好奇得很。

不一會兒,商務車停在了一棟公寓門口,賀川說:“到了。”

蔣遜跟着他下來,武立想幫忙拿東西,賀川說:“不用,沒幾樣,你送那兩個吧!”

“那我走了啊,川哥再見,蔣……”武立沒記住蔣遜的名字。

賀川說:“叫她蔣姐。”

武立老老實實地叫:“蔣姐。”

蔣遜真想說聲“乖”,她笑了笑:“今天謝謝你。”

武立忙揮手:“不用不用,你太客氣了!那我走了啊川哥?”

“去吧。”賀川拿上東西,朝蔣遜一揚下巴,“跟上!”

蔣遜跟了上去,坐電梯上到25樓,電梯進戶,裝修華麗,不知有多少平方,客廳一大片落地玻璃窗,對面是這座陌生城市的璀璨夜景。

“精裝修,沒整過。”賀川問,“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蔣遜問:“你家裏有吃的?”

“有。”

快一個月沒住人,家裏只有泡麵雞蛋和火腿,賀川煮上麵條,另起一隻鍋子把雞蛋和火腿煎上了,蔣遜靠在廚房門口看着,聽見他手機響了,她說:“你去接電話,我來。”

賀川說:“幫我把手機拿來。”

蔣遜去客廳拿了,一看來電顯示有名字,那就只有一個人。

賀川騰出手接電話,那邊的大嗓門立刻傳了出來:“我爸說要揍我,你快來給我證明一下,我這半個月是跟你在一塊兒的,不是故意不回家過年,你快給我爸說說!”

賀川懶得理他:“快遞呢?”

“快遞到了,我爸給你藏得好好的,明天拿給你!”

賀川說:“不用,先讓你爸幫忙收着。”

“那也好。”

賀川掛了電話,蔣遜問:“你跟阿蟲家裏也認識?”

賀川說:“他爸也是醫生,以前給村民體檢。”

蔣遜懂了。

面煮好了,蔣遜坐在餐桌上吃,賀川坐對面,幾口就吃完了,拿出一台筆記本不知在忙什麼。

他衣服還沒換下,還是那身寶藍色,坐在歐式餐桌前,專註的用着筆記本,明明是同一個人,又似乎有點不一樣。

賀川看向她:“吃完了?”

蔣遜放下筷子:“嗯。”

賀川起身:“走。”

“去哪兒?”

“逛街。”

晚上九點,賀川帶着蔣遜出門逛街,附近有幾家精品店,他給蔣遜揀了幾件衣服,蔣遜也沒客氣,她行李丟了,沒有換洗的衣物,確實要買。

蔣遜去試了幾件,就買了一件外套,兩件毛衣,經過內衣店,蔣遜指着說:“還有這個。”

賀川站在原地:“你自己進去。”

蔣遜進去買了兩套,賀川拿過袋子看了看,全是黑色的,她偏愛黑。

回到家裏,賀川進主卧浴室放水。蔣遜參觀他的屋,兩百平左右,三間卧室,一間書房,擺設簡單,沒任何女人痕迹。

賀川喊她:“過來!”

蔣遜走進浴室,泡進浴缸里。水花四濺,洗完澡,她已經累得不想動,賀川把她抱回床上,天亮后又把她叫醒。

陽光灑進來,賀川說:“再睡會兒?”

蔣遜睡眼朦朧:“幾點了?”

“八點。”

蔣遜立刻起來,身上光溜溜的下了地,直接進了浴室,賀川跟了進去,跟她一起刷了牙,又擰了毛巾讓她洗臉擦手。

蔣遜擦了擦臉,舉起指頭看了看:“手指快好了。”

賀川從背後摟着她,親了親她耳後:“再養幾天,指甲還沒長好。”

“你的背也還沒好。”

“現在什麼顏色?”

蔣遜說:“自己照鏡子。”

“懶得照。”賀川頂了她幾下。

蔣遜撐着盥洗台:“你不趕時間啊?”

“趕。”賀川鬆開她,往她臀上一拍,“下次穿衣服。”

蔣遜順了下頭髮:“昨天沒買睡衣。”

***

武立開車來接他們,車上已經坐了阿崇和王瀟。

從這邊去寧平鎮,大約三個小時,早上九點出發,正午時分才到。一路過去,沒什麼兩樣,半路上阿崇要下車放水,附近沒有廁所,只能就地。

蔣遜和王瀟也下車呼吸點新鮮空氣,王瀟說:“鄉下就是好,空氣多新鮮!”

蔣遜站在一棵香樟樹底下,仰頭看着枝葉,邊上的人問:“看什麼?”

蔣遜說:“這葉子怎麼都皺起來了?”

賀川笑了笑,指着路邊的雜草:“看那兒。”

蔣遜又看了眼:“是卷的?”

賀川說:“來了這裏,你不光能看見會皺的葉子。”

蔣遜很快又想起張妍溪的話:表面很清澈,其實裏面都是毒。

空氣中流淌着的,又是什麼?

這裏就是九年前,卓文外公曾經來過的地方。他做錯一件事,賠上九年的光陰,窮盡九年難安。

重新上車,五分鐘后,車子難以行進。

車前方的柏油路上,水泄不通,堵着密密麻麻不下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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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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