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 卦象
李薇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西榷國內部的骯髒事本將不想摻和,可傳遞消息的人似乎有意將本將引導至西榷國,這等用意想必險惡,本將不敢輕易行事,只好順着所得消息先來了北辰。”
“如此,你希望從朕這裏得到些什麼?”
“本將希望能安定留在北辰一段時間,查些事情,也希望陛下在關鍵時候能給個方便。”北戰恭敬地提出自己請求。
“這事,朕可以答應你,但具體你要做什麼事情,必須給朕報備。”
“陛下,這畢竟是瀛湖國的私事。”
李薇嗤笑,“正是因為是瀛湖國的私事,朕才需要如此關心。北辰與瀛湖國關係歷來緊張,瀛湖國的風評怎麼樣,北戰將軍應該是知道的。特別是在我北辰國,百姓對於瀛湖國向來沒有什麼好感,有些人甚至恨不得吃你們的肉喝你們的血。你覺得朕會任由你在北辰國來去自如嗎?萬一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朕變成了賣國賊可怎麼辦?”
“陛下……”論說道理,北戰自知不是對手。
“況且,若北戰將軍需要查訪些什麼,是否有傷害到北辰國利益,朕都是需要知道的,如此也才能更好的安排人手或給予將軍便利。”
北戰自嘲一笑,“北戰今日說不過陛下。陛下也許才是北辰國最厲害的說辯者,戰今日得見,也算是有緣了。”
李薇擺擺手。又羞愧了起來,“過獎了,朕只是為國盈利。有時候目的若是足夠明確,人總能想出千萬種實現的辦法。朕剛登基不久,也許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還未曾熄滅罷了,叫你今日剛好撞上,朕也只好為利而戰了。”
“陛下性情直當,讓人舒心。北戰還查詢了些日子,未曾想到陛下的身份如此尊貴。當時說要與陛下做朋友,如今不知陛下是否還能應承?”
“朋友自是越多越好。朕又怎麼會不應承。”
兩人齊齊笑了。舉杯共飲。
北戰突然問道,“陛下年紀尚幼,不知是否有了夫婿?”
李薇警惕了,“將軍問這話做什麼?”
北戰對她露出了滿是興緻的神色。“北戰很喜歡與陛下相處。若是陛下還未曾有人選。不妨考慮一下我北戰如何?”
李薇雙手往前交叉一擋,“別,可千萬別!不是有句話說的么。‘瀛湖彪悍女,配上多情郎’,以你們瀛湖國那樣豪放的婚姻制度,朕可學不來。你啊,別總是突然就開起了玩笑行不行?”瀛湖國的人若都像北將軍這樣幽默多變的話,那真是有趣了。
“是么,本將軍自以為很認真嚴肅呢。”北戰也不說明白,本就是無意中興緻問起,他是喜歡這位陛下沒錯,可若是讓他拋棄瀛湖國的一切來到北辰,他自認為不一定會甘願。
“聽聞陛下即將及笄成人,屆時可要邀請本將一起觀賞。聽說你們北辰國兒女的成人禮,必定是要擇親的,也不知道陛下要選誰共度一生了。”
“這事就不勞你操心了。”
“以陛下的身份,不可能只有一位夫君,陛下開了北辰之先河,以女子身份登基但是這一項,就是個讓人永遠難忘的話題。陛下聰慧,登基以來,新政不斷,連周星制這一的東西都能想得出來,若陛下再創下些讓人側目的壯舉,那可是要千古留名了。”
“周星制?你說的是周制度吧?你也覺得它好?好在哪裏?”李薇自是願意聽人奉承她的發明。
“常人所說勞逸結合,終究未曾做到實質。可陛下這制度卻帶着北辰國政刻在了百姓每一人身上,實施之規模浩大、貫徹之底、備受推崇,前所未有。”
“哈哈,得你這麼說,朕也覺得不錯了。”
兩人敘話片刻,北戰告辭離宮。
李薇去了重華宮,卻發覺北辰魄還未曾回宮,鐸能說殿下與維太傅等幾位大臣正在宮裏小宴會廳慶賀呢。
李薇派人看着,也就由他們開心去了。這場宮宴總算結束了,雖有許多瑕疵與後續需要持續追蹤,但也算完美。北辰魄參與其中定然也得到了成就感,讓他們慶祝一下無妨。她自己則免了,她如今這心跳不適合太激動,北辰魄則只是受單方面的情緒壓制,不能過於悲傷和憤怒,若是高興的話,於他無礙。
她轉身去了崇明殿,她還需要整理這幾日的奏摺和過幾日的賽馬場較量。
不曾想,來到崇明殿,盧蕭還在此為她打理必要的文書。
“參見陛下。陛下這麼晚了還不曾休息。”
“說朕呢,盧大哥還不是,明日還有需要你的地方,可要早些回去,今日忙了一整天,也該累了。”
“為陛下國事,臣豈有所累。”盧蕭本是留在崇明殿找一些東西的,見她已經過來,也不好明目張胆地翻東西,只好裝作整理文書奏摺。
“朕來看看明日需要處理的摺子。”
“微臣正好給陛下整理出來了,請陛下過目。”
“也好,有盧大哥作伴,朕也許就沒這麼無聊了。你坐下,咱們一起看看。”
“是,陛下。”
李薇靜靜看着,盧蕭則在一旁坐着,見她看得仔細,也不好打擾,仔細看了看桌面和後排的書架,都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也許,陛下是把它藏在自己的寢宮了也說不定。他那日分明是給了陛下的,並沒有給其他人不是嗎?儘管他如此想着,腦海中卻不自主得浮現起今天傍晚那一幕:
那是西榷國使臣比試得勝后的時間,他正好要去交付筆記。卻給一位女子攔住了路,他認得她,是十三公主府的掌上明珠芙蕖郡主。不知道她為何要攔住他的去路,他們倆並沒有任何交集不是嗎。
芙蕖郡主沒有說話,卻是唰的一下從袖口拿出了一樣東西,卻讓他瞳孔霎時變了顏色,這東西怎麼會在她手裏?
“你怎麼會有——”他問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來。
芙蕖郡主似乎有些瞭然,隨後又生氣,“這隻螃蟹果然是你的吧,明明是你自己送給本郡主的。卻怎麼不認得本郡主?”
“我那日——”明明是送給薇兒的啊。他怔在當下,想起宮宴那日,他只是看到了一個女子的背影,他曾把芙蕖郡主誤認成薇兒。沒想到當時還送了個螃蟹出去。現在想起來。薇兒那時候正在接待大臣。即便落單了,也不可能獨自一人在岸邊哭泣。
他送錯了人了!
“哼,你是不是想要賴賬不承認。”芙蕖郡主雖然蠻橫無理。可對盧蕭一直有着好感,可又得知他是狀元郎,曾經拒絕過公主府的媒人上門說親,心裏感覺可是複雜了。
“是微臣唐突大意了,只因看到有人哭泣傷心,心底不忍,手裏正好有個小玩意,於是就送人了。郡主若是覺得不喜歡,扔了即可。”盧蕭想起當時的情形,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個耳光,因為如果是送錯了人,那麼薇兒從頭至尾都不可能知道他的心意。如此,薇兒只是愛惜人才而招他入朝為官,根本沒有所謂的私心。
“這東西也算有趣,扔了做什麼?”芙蕖郡主嘀咕了一句,扭捏在一旁,“如此,你我也算有緣,以後莫要裝作不認得本郡主。”
“微臣記下了。”
回憶至此,盧蕭每每覺得當初不該如此草率就認定那女子是薇兒。如今他還想着若有僥倖,也只是薇兒送人罷了。只是他找了許久,螃蟹沒有的話也就算了,可為何之前送的蜻蜓等小玩意也找不到呢?
“陛下曾經編織的流螢燈,是送給了攝政王大人?”盧蕭問道。
李薇從奏摺中抬起雙眸,看了盧蕭一眼,肯定卻堅定點了點頭。
於此同時,卿義大師與攝政王入了王府。在房間裏歇息不到片刻,卿義就到處亂闖,音書閣等地被護衛攔着不讓他進,卿義覺得越發感興趣,兜了幾圈,夜色降臨后,自己一個人對着月色注目。
官千翊讓人準備了小酒,備在戶外院落的圓台石桌,燃起了十幾個台燭燈芯。
“卿還以為攝政王大人不大願意和我談話呢。”卿義笑得和諧,從容坐下。
“大師該知道,有些事不願為之,卻不得不去做。”
“看來卿義還真是不受歡迎啊,難得攝政王屈尊降貴收留了卿義,不知道攝政王大人要和卿義聊些什麼有用的東西?”
“大師倒是個明白人。如此,本王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卿義大師周遊多國,居無定所,雖一度留在了西榷國,心志卻依舊遊盪在外,時刻關注着各國動態。如此,不知道本王可否向大師討教幾個問題。”
卿義摸了摸自個的光禿腦袋,端起一杯酒,“問吧。”
“不知道大師是否清楚,當年西榷國派了質子前來北辰,有人意圖離間兩國的協議,派人暗殺質子,卻同時有人暗中相助,幫助質子脫了魔爪。”
“攝政王大人何必糾纏與十幾年前的瑣碎之事?如今質子平安兩國也相安無事不就很好了嗎?”卿義輕輕抿着小酒,並不打算和他打開話題。
“大師果然知道本王的身份。”
卿義呵呵兩聲,並沒有說話。他自然是知道官千翊的身份的,這世上的人,只要他想知道身份,沒有人能瞞過他。
“大師不願提,本王也不好強求。只是,大師的身份是否也不打算和本王道明了?”
卿義這才放下杯盞,收起了一貫的清風優雅,正色道,“看來也瞞不過攝政王大人。既然你清楚我的身份,也該知道我此趟為何來北辰國。”
官千翊想起了李薇現在的身份,如今她靈魂里已經是另外一個人,而並非真正繼承皇位的北辰愛,難道被綏族人察覺不妥了嗎?想到這,他隱隱擔憂起來,對眼前這位大師也明顯警惕起來。
“本王不明白。大師若是綏族人,自然有天下大任在身,到北辰國所謂何事?若是於北辰有利,於北辰陛下有利,本王自當歡迎,若不利,本王可留不得大師作客了。”
卿義呵呵一笑,“你急了。攝政王大人將近二十多年,並沒有明顯的弱點,如今,是卿義突然戳到了王爺的弱點了?”
“大師心裏比誰都明白,本王不必多說什麼。”
旋即,官千翊又轉移話題,“綏族人,以尋找並輔佐天下共主為己任。本王只是疑惑,當年土軒陛下一直不曾間斷尋找了你們族人將近五十多年,可你們卻避而不見。”
“土軒陛下,也不是沒有找到我們的時候。可惜當時我們謹遵不能透露任何消息的祖訓,只是給了一幅捲軸交給土軒陛下,讓他冊立女子為繼承人。當時只是依照卦象所現,我們也不曾想到土軒陛下會依言照做。”
“綏族人難道能如此輕易下了決定?萬一傳達信息有誤,豈不是誤了整個北辰國百姓和江山?”官千翊本就對所謂的綏族人不大信任,當年跟隨土軒陛下征戰過程中也尋找國綏族人,可連個影子都沒見到,他就更不屑了。
“所以,族人先派了卿義出來收拾殘局了。”卿義想起自個出山的理由,不說也罷,“如今看來,卦象已然是準的,只是與當初的設想出現了一些偏差。”
官千翊心中一跳,出現偏差?難道是因為薇兒的出現嗎?
“如今為何突然出現?難道是因為北辰當今陛下就是你們要找的人嗎?”
卿義看向他,搖搖頭,“不,本師要找的人,其實是王爺你。土軒陛下雖也是千古名君,可我們的卦象顯示我們不適合出山。直至你的出現,卦象異動,可依舊沒有指明方向。如今看到攝政王大人與當今北辰國陛下的關係,我倒是對卦象有了些了解。”
官千翊越聽越糊塗了,“大師所言,究竟何意?”
卿義看向他,“攝政王大人,中意當今陛下,與否?”
月色迷人,轉至崇明殿內,盧蕭也同樣問了一個問題:
“陛下,喜歡攝政王大人是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