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遊戲結束
由於外掛過強導致機體崩壞,以及《玉.女.心.經》副作用爆發,在雙重威脅面前,戈淺的大腦啟動應急保護措施,阻斷他的意識,所以戈淺最後的記憶,被定格在自己宛若無骨地倒在占洋懷裏那一幕。
當戈淺的意識終於穿透重重的黑暗與障礙,與自己的身體相接軌時,他已經脫離戰場,正躺在占洋為他精心佈置過的家中的雙人床上。沒有血腥味、沒有慘叫與哀嚎、沒有四伏的危機、沒有窒息的絕望。這裏是家裏,這裏是安全的,這個認知讓戈淺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下來。
當精神放鬆下來,戈淺立刻打了個戰慄,原因無它,失去意識前那折磨得他難以承受的痛苦,實在讓他記憶猶新終身難忘——血液彷彿裝上了高壓泵,在血管內急速奔騰,過量的能量被紅細胞運輸到每塊肌肉上,肌肉擠壓着膨脹着幾乎快要爆炸,又沉重僵硬得如同鐵塊,這些被賦予了強大能量的沉重鐵塊,又源源不斷地向外釋放着風壓能量。
在對海怪們放大招時,戈淺的意識還在,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五臟六腑幾乎被極度膨脹的肌肉向內擠壓,幾乎要被揉碎;身上的骨架也承受不住比鐵還要沉重的肌肉,不堪重負地發出嘎吱嘎吱的悲鳴。
戈淺還以為這已經是外掛副作用的極限了,誰知當外掛的加持撤去,戈淺還沒來得及鬆口氣,身體便瞬間造.反。疼痛不但沒有消去,反而因為龐大能量對機體的麻痹效果消失,疼痛和疲憊便十倍反撲向戈淺。更為要命的是,修鍊《玉.女.心.經》的副作用在這節骨眼爆發,戈淺壓根就無法找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來描述這種痛苦與痛苦的疊加。
如今戈淺醒來,那種無法言說的痛苦仍烙印在他的大腦中,讓他心有餘悸。
戈淺閉着眼花了三秒鐘做心理建設,做好心理準備去承受身體遭受重創的後遺症,他甚至還設想了一下,要是他當時被本能驅使着和占洋來了一發,他該用怎麼樣的表情來面對占洋才比較自然。
三秒過後,戈淺才開始覺得不對勁起來。按道理說,那種身體機能幾乎全毀的疼痛,絕對比他見過的最頑固的老頭還要頑固,哪怕他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這種疼痛也不可能輕易消失。可事實偏偏和戈淺的認知完全相反,戈淺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五臟六腑暖洋洋的,四肢百骸也充滿了力量。他現在的狀態,比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任何時候都要好。
面對如此匪夷所思的狀況,戈淺再也躺不住了,他邊在腦海中大聲呼喚着老虎機,邊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興匆匆地想要好好檢查一下自己的身體。
當視野拔高,戈淺一眼就看到守在他床邊睡得死沉的占洋,在這一刻,戈淺內心如同歡呼般的對老虎機的呼喚,以及爬上嘴角的興奮笑意,全都瞬間凝固起來。
占洋身上穿着基地發配的高階異能者制服,在床邊席地而坐,他側枕着手臂趴在床沿,呼吸綿長,睡得死沉死沉的。
無論是誰,在末世之中,都練就了秒睡且只要聽到一點動靜就立刻清醒的本事。戈淺因為身體大好而過度興奮,他起身的動作非常誇張,床板都被他這麼一蹦而發出抗議的吱呀聲。偏偏在這麼大動靜之下,占洋依舊睡得雷打不動,不難想像,在戈淺昏迷的這段時間,占洋到底積累了多少疲憊……
戈淺隨即注意到的,不是占洋眼底的青黑,而是他與占洋緊緊相握的手。
***
在戈淺還沒被坑進這個遊戲世界之前,戈淺曾和占洋拍過一個廣告。那個廣告的東家是法國一家走高端路線的珠寶首飾公司,他們首次進入中國市場,想要以一款情侶鑽戒為主打拍攝系列廣告,打響征程的第一炮。
珠寶公司對中國市場很重視,所以對廣告的質量要求很嚴苛,接下這單生意的廣告商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迎接東家的高標準要求了。但廣告商怎麼沒想到,他們所安排好的工作,全都卡在了選擇廣告形象代言人的第一關上。他們前前後後反反覆復,找了許多對男女,有明星也有專業模特,還有非業內人士,可是全都被東家推了回來。
廣告商被折騰得焦頭爛額,最後想出一個不算是辦法的辦法來,因為東家對廣告代言人的手要求特別高,他們乾脆就拍了許多黑底手背手心攤平的照片,這些未經過任何加工的照片交給東家派來監督廣告拍攝的工作人員手中,讓他們自己來選。
還真別說,這個沒什麼水準的方法,還真讓代言人順利敲定下來——
男代言人是當時迅速躥紅的新生藝人占洋,女代言人是一姐梁雪,還有不露面不挂名的第三人,戈淺。
明明是情侶對戒,戈淺這個第三人顯得實在詭異。這種詭異的局面,是那些照片惹的禍。東家的工作人員的確選出了合適的兩雙手,可這兩雙手並非分別從男手、女手兩個相冊中選出來的,而是全從男手相冊中選出來的,一個是占洋,另一個是戈淺。
按照天.朝的文.化管.制,是絕無可能讓兩個男人拍攝的情侶戒指廣告播出的,這也不符合廣告最大利益的原則。經過廣告商和東家的反覆商量,最後敲定占洋和梁雪為廣告代言人,戈淺作為梁雪的手替加入廣告拍攝。
占洋是娛樂圈的新面孔,就算他不想拍攝這樣的廣告,他的經紀人也不會讓他跑掉;梁雪原本就是那家珠寶商的忠實顧客,在珠寶商為她量身定製一整套獨一無二的鑽石首飾的承諾之下,梁雪痛快地答應了拍攝廣告,對自己一個女人的手還比不過男人入眼的事,輕飄飄地忽略了過去。
至於戈淺,當時戈淺連續兩部作為主角的偶像劇遭遇滑鐵盧,算命大師尚未對他重新批命,名聲臭得不行,工作也極為不順利。戈淺的母親仍處於植物人狀態,需要在醫院看護,戈淺的妹妹也還沒大學畢業,他太需要錢了。這個廣告,哪怕戈淺只是作為手替出演,也能得到一大筆錢,戈淺完全拒絕不了。
廣告拍攝的過程,哪怕過去了那麼多年,仍舊曆歷在目。
能經受住東家的考驗,順利進入廣告拍攝階段的廣告商,也不是什麼普通角色。當時還沒什麼地位的占洋和失去地位的戈淺,被導演折騰得夠嗆,說什麼要光憑握着的雙手,就要能讓觀眾透過屏幕感受到相愛的感覺。
戈淺本來就不是個演技派,他用表情用肢體語言都尚且不能詮釋好角色,讓他只用握手的手勢來詮釋濃烈而香醇的愛意,那不是強人所難么。
導演也是個奇葩,他實在受不了兩人握手的彆扭勁,給戈淺和占洋下了個命令,讓他們連續握手三小時,好好找一下戀人相愛的感覺。戈淺忘不了當時剛拍攝完單人鏡頭,笑靨如花地站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看着他們的梁雪。
戈淺已經不記得是怎麼熬過那三小時的,當他們重新補妝站在鏡頭前,戈淺便開始憂心導演說的話,他說,要是再找不到感覺,你們就繼續再握手三小時,直到找到感覺為止。
戈淺已經做好了再接受一次懲罰的心理準備,只是覺得有點對不起占洋,又要連累他多浪費三小時了。
沒等戈淺露出抱歉的表情,占洋輕輕地對他說道:“你一會是要去醫院看你媽媽么?”
戈淺有些詫異地回他,“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我聽人說的。”占洋有些含糊地答道,“接下來你只要放輕鬆,跟着我的節奏來。”
接下來他們拍了四組鏡頭:占洋單膝跪下,為戈淺戴上鑽戒;兩人都戴着鑽戒,雙手十指相扣走一段路;兩人手舉着高腳紅酒杯碰杯;兩人躺在鋪着花瓣的床上,占洋攤開手,掌心向上,戈淺把手輕輕搭在占洋的手心,占洋回握住戈淺的手。
明明之前就多次拍攝過這幾個鏡頭,他們做的動作也與之前拍攝的相差不太多,可就連戈淺這個演技白痴也能感受到,占洋只用手,就表現出了滿滿的愛意,戈淺不由自主地被占洋牽引着,順利地完成了拍攝。
導演對占洋的開竅大為滿意,為了能做到手替無縫對接,他又要求占洋和戈淺重拍幾次,以留備選。在長時間反反覆復地拍攝過程中,對集中精神表現演技的控制力要求也高。在那段時間裏,占洋表現出來的愛意絲毫沒有減退,反而越來越灼烈,讓戈淺不得不佩服占洋的演技。
***
戈淺會不合時宜地想起現實中的往事,不是因為別的,正是此時此刻他與占洋十指相扣的手。占洋牢牢扣住他的手,並像是在宣佈主權一樣,把戈淺的手壓在胸前。這種略為霸道的握手方式,讓戈淺不可抑制地想起他和占洋拍攝廣告時,從占洋手心傳遞過來的,濃烈的愛意。
戈淺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他把遊戲世界裏的占洋和趙王、歐陽銳和炎無他們搞混,還能把理由推到遊戲頭上,怪罪遊戲做得不夠好讓人物有重疊的現象。現在呢,他居然連遊戲世界的占洋和現實世界的占洋都分不清了,這種糟糕的錯覺,無法往別人身上推卸,就是他自己的問題。
打斷戈淺煩亂思緒的,是一個有節奏的沉穩的聲音。戈淺的手背大約貼在占洋心臟的位置,占洋的心跳聲盈躍胸膛,穿透衣物,貼着戈淺的手背炸響,彷彿震得他手背生疼。
這種不自在的感覺讓戈淺幾乎顧不得會吵醒占洋,想要猛地把手從占洋的掌控中抽離。在戈淺即將付諸行動的那一刻,1088號的聲音像是驚雷,突然炸響在戈淺耳邊,打斷了他粗魯的動作。
“叮。通知玩家,本環遊戲將於48遊戲時結束,同時,玩家遊戲測試工作終止,即刻起,玩家可返回現實世界。由於玩家未完全履行測試玩家合約,玩家測試工作終止時,僅可選擇一種遊戲世界的物品和技能帶回現實世界。”
戈淺的大腦有點麻木,他無法形容此時突然得知夢寐以求的消息的心情。
硬是要比喻的話,大概就是,一個人常年處於飢餓狀態的人,突然被強迫吃下一大堆很難吃的食物,已經吃到十二成飽,肚子裏的積食還是很難消化的那種,可能兩三天不吃東西都不會餓,偏偏就在他撐得不行時,突然又被強行塞進一頓大餐,哪怕這頓大餐是他生平最嚮往的美食,身體和精神所承受的雙重摺磨,無疑會把吃到美食的喜悅掩蓋過去。
戈淺的大腦快要撐到爆炸,哪還敢吵醒占洋給自己徒增麻煩,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磨蹭着,把自己的手從占洋的掌控下解救出來,無聲地離開了房間。關門聲剛響起,占洋便睜開了雙眼,他維持着趴在床沿的動作,雙眼看着空蕩的掌心,久久沉默着。
***
戈淺走在灰撲撲的街道上時,才注意到他們已經回到了四川基地,在魚怪登陸戰之後,基地又蕭條了許多。戈淺在戰場上大爆發的事傳得很廣,哪怕戈淺把長風衣的拉鏈拉到頂端遮住半張臉,也不斷有人用或灼熱或好奇的眼神打量他,不過戈淺也沒有心思去理會那些人,悶頭大步地走開,至於要去哪,戈淺自己也不知道。
當然,去哪裏並不是戈淺要關注的重點,只要他知道,他正在遠離占洋那個會引起他內心魔障的根源就足夠了。戈淺在心底呼喚1088號:“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我想要問的是什麼,說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虎機對戈淺耍的心思並不買賬,“叮。本機拒絕與玩家玩‘猜猜我知道什麼’的文字遊戲。請玩家詢問具體問題,本機會根據玩家的權限進行判斷,選擇回答或拒絕回答。”
老虎機不上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戈淺也沒多遺憾,隨着他離他和占洋的“家”越來越遠,他幾乎要糾成團的思緒,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戈淺苦笑着,看來占洋對他的影響,遠比他想像中的要嚴重。
戈淺深吸一口氣,冷靜地說道:“在戰場上,你強制給我開外掛,這一點給了我很多的提示。根據我的記憶,那時的戰場確實很危險,但也絕對沒有危及到我的生命,所以,給我開外掛,而且還是副作用極強的外掛,那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所以,那個強制掛,根本就不是為了我而開,而是為了保護主角玩家開的。我說得對么?”
1088號與戈淺相處了很長時間,它很明白,戈淺從來都是聰明人,與其說戈淺現在是在徵求它的意見,不如說是在冷靜地剖析着真相,它只是戈淺的聽眾罷了。不管是撒謊,還是拒絕回答,都是沒有意義的。得出結論的1088號,給出回應:“叮。玩家猜測正確。”
“按照我的遊戲經驗,我和主角玩家同處於戰場前線,這個範圍,絕對足夠你從人海中找出主角玩家。老虎機,不用否認,我知道你找到了主角玩家,也許在很久以前,你就找到他了,可是你卻沒有把主角玩家的身份告訴我。”抓住關鍵點,戈淺便順藤摸瓜,“看來這環遊戲和之前的遊戲都不同,配角玩家無權知道主角玩家是誰,你說是不是?”
“……叮。玩家推斷不完全正確,由於玩家權限問題,本機不會對玩家的猜測進行糾正。”1088號對戈淺的聰明頗感頭疼,也開始玩起了文字遊戲,事實上,戈淺的推斷,只要最後那句更改為“配角玩家無權主動知道主角玩家是誰”,就是完全正確的結論了。
戈淺沉默下來,他低垂着頭看向自己不斷交替向前的腳尖,雖然老虎機不肯明說,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老虎機確實找到了主角玩家,而且也沒有向他提供主角玩家的情報。戈淺決定不再糾結主角玩家的問題,在以前的遊戲環節他就有種感覺,自己知道主角玩家的身份,主角玩家卻不知道他是誰,這種對比,確實會給他帶來一種高於主角玩家的優越感。現在他作為配角玩家不知道主角玩家的身份,對方也很有可能知道他是誰,這種換位對遊戲測試來說,確實是很合理的安排。
不知不覺,戈淺的思緒已經完全抽離配角玩家的角色,站到更高的角度來,冷漠地分析着目前的狀況。
遊戲類型轉變的問題與戈淺無關,那個可能打過照面的主角玩家對擱淺來說也只是路人,他放棄糾纏與自身無關的問題,轉而問出自己最為關心的問題:“我受傷很嚴重,你一點也沒動用到我的積分就完全恢復了我的身體;抑制《玉.女.心.經》副作用的鎖喉枷鎖感也消失了,我卻沒有半點發.情的跡象;最重要的是,為什麼我兩天後就能離開遊戲。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其中的理由嗎?”
這回輪到1088號沉默了。戈淺昏迷的時間不長,也就是短短三天。這三天發生的事,對系統和老虎機來說,實在是匪夷所思。
付費玩家進入遊戲前,系統都會與其簽訂契約,契約的其中一條是這樣說的:若玩家的遊戲享受度大於零,將會按照享受度的等級對玩家收取費用,享受度等級列表詳見附表12;若玩家的遊戲享受度為零,將會免除玩家遊戲費用;若玩家的遊戲享受度低於零,將會按照負享受度等級對玩家進行賠款,負享受度等級列表詳見附表13。
自從老虎機遊戲面世,系統和老虎機們迎來了數百萬名付費玩家。遊戲運營期間,曾出現過不少例玩家想要降低遊戲享受度,從而降低遊戲付費的事件。那些自作聰明的玩家不知道,他們刻意破壞遊戲,以為這樣能讓遊戲享受度降低,殊不知他們這種行為不但沒有降低遊戲享受度,反而還因為他們破壞遊戲的滿足感提高了遊戲享受度。由此可見,想要在遊戲享受度上面做手腳,是絕對不可能的,遊戲享受度無法欺瞞,也無法偽造。
所以,一直以來,除了突髮狀況導致玩家無法正常進行遊戲的情況(如上個世界戈落落的異常進入),其他只要正常進遊戲的玩家,從來沒有出現過遊戲享受度低於5的情況。
玩家遊戲享受度不低於5,這種從遊戲面世就一直持續到現在,並將永遠持續下去的慣例,卻被占洋打破了。
從戈淺受傷昏迷開始,占洋的遊戲享受度一直往下掉,從88開始,在短短數分鐘內,一直掉到0,就在老虎機和系統都看傻眼的時候,這種可怕的跌幅並沒有結束,享受度仍在鍥而不捨地繼續往下掉,一直掉到-60。-60的遊戲享受度什麼概念?就是系統要賠付占洋的費用,足夠十個人以90的高遊戲享受度玩一趟遊戲。
系統哪肯做這種虧本生意,於是它當機立斷,給予1088號最高權限,讓其不惜一切代價修復戈淺的身體。1088號不愧是老虎機中的精英機,戈淺身體的問題,換做其他老虎機,也許就真的束手無策了,只有1088號才能完美修復戈淺的身體。如果這次修復需要支付積分的話,戈淺進入遊戲后累計獲得的積分總數,才勉強能夠支付其中一半。
戈淺的身體完全修復之後,占洋的遊戲享受度開始緩慢回暖,一直漲到-20的位置。系統本來還想着,反正占洋特殊體質的研究已經到了收尾階段,想辦法在這段時間把占洋的遊戲享受度提升到0以上,然後趕緊把他們踢出遊戲,眼不見心不煩。
然而,系統漏算了占洋的可怕。系統通過修復戈淺身體,好不容易把占洋的遊戲享受度拉扯到-20,可那之後,不管老虎機使出什麼樣的方法和手段,都半點無法提升占洋的遊戲享受度。不僅如此,系統和老虎機完全想不明白占洋到底是怎麼做到調戲遊戲享受度的。
占洋趁着戈淺昏迷的那段時間,經常對戈淺做一些觸摸和摟抱的動作,往往在占洋這麼做的時候,遊戲享受度會升高個五六點,這本來是好事,可偏偏要命的是,占洋會突然停下對戈淺親昵的動作,遊戲享受度再次下降,下降的幅度也不大,就是比剛剛上升的遊戲享受度要低一兩點。戈淺昏迷了三天,占洋的遊戲享受度一路跌到-32。
天知道愛錢是系統製造者賦予系統的第一本能,占洋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系統的本能,系統哪還能忍。系統克制着把占洋拉黑的衝動,發了狠地趕工,爭取在兩遊戲天內完成占洋的特殊體質研究,屆時不顧損失也要立刻把占洋踢出遊戲。並且,系統還發了狠誓,要將佔洋,以及和占洋類似體質的人,全部都列入黑名單,杜絕他們進入遊戲禍害它。
系統會做出這麼激進的選擇,也不是沒理由的。
系統和1088號都裝載有擬人的情緒程序,可它們畢竟不是真人,所以無法靠自己想明白占洋遊戲享受度跌幅可怕的問題。
當然,它們的辦法不止一個,它們還通過玩家數據庫找出在遊戲中失去摯愛、與摯愛分別等等的案例,將這些案例與占洋對比分析。但這個方法也失敗了,他們依舊無法得知占洋享受度跌幅的原因。
對比分析的方法會失效,理由很簡單。與系統簽訂契約,進入遊戲的玩家們,基本上都是一些以自我為中心的人。如果玩家有足夠的經濟能力,獨立支付遊戲費用,那麼就算玩家再自我中心,那旁人也無法指摘;讓人瞧不起的,是那些自身無法獨立支付遊戲費用的玩家,契約里有明確規定,若玩家本人無力支付全部遊戲費用,無法支付的部分將會轉嫁到玩家的直系、旁系親屬身上,這類型的玩家,他們的自我中心應該改個形容詞,叫做自私自利,他們完全配得上人渣這個稱號。
縱觀進入遊戲的玩家,後者所佔的比重更大。這些玩家很清楚他們在玩遊戲,當他們在遊戲中的愛人逝去,他們也會傷心,但他們傷心的根源,不是可憐愛人遭遇不幸,而是在傷心自己失去了愛人,這種傷心並不難彌補,只要找到更好的愛人,那之前的傷痛就會漸漸消退。拿這些玩家來與占洋作對比,當然什麼結果都比對不出來。
占洋的遊戲享受度會一降再降,其中緣由再單純不過——只因他愛戈淺勝過愛自己。
只是系統和老虎機無法靠自身的能力把問題的根源找出來,根據占洋簽的契約,系統和老虎機要對玩家信息保密,也就無權針對占洋的事對戈淺或者其他人進行提問,所以它們只能把占洋當做洪水猛獸一樣防範起來,這也就便宜戈淺。
以上就是戈淺獲得免費治癒,以及能在兩天後離開遊戲的前因後果,這些1088號能對戈淺說嗎,顯然不能,所以它只能對戈淺的提問沉默以對。
戈淺從得知老虎機為他爭取早日離開遊戲的機會起,就不再把老虎機視為仇人,所以哪怕他現在已經摸索到部分真相,也沒有繼續窮追猛打,他嘆了口氣,放棄了咄咄逼人的尖銳問題,轉而找了個台階給老虎機下。“兩天之後,我是先返回主空間結算再離開遊戲,還是直接從本環遊戲脫離。”
1088號順從如流地答道:“叮。本環遊戲結束后,玩家無需再返回主空間,直接脫離遊戲回到現實世界。”
“那我豈不是很虧?”戈淺從褲兜里掏出迷你版的老虎機,調出自己的積分面板,“我還有……一萬多的積分。我記得按照咱們的協議,在遊戲裏兌換的物品和技能,都無法帶回現實世界,只有在主空間兌換的物品和技能才能帶回現實世界。我辛苦攢下來的這一萬多分,這是要浪費掉了嗎?”
天生摳門是系統製造者賦予系統的第二本能,戈淺身體修復耗費掉的能量,足以讓系統心疼好一陣子,這樣一來,系統又怎麼可能還會允許戈淺回主空間結算,再從它手中順走好東西,所以就想了個損招,讓1088號直接把戈淺從遊戲世界扔出去,讓他什麼都拿不到,反正協議里也沒有哪一條規定說測試玩家必須要從主空間脫離遊戲。1088號在戈淺面前再怎麼牛逼,也只是系統手底下一個小兵,它無權反抗系統的決定。
在系統對1088號下如此命令時,它們都默認了一件事——戈淺已經在遊戲世界裏呆了五十多年,根據人類記憶的退化的慣性,只要不讓戈淺再見到他簽的協議,他應該無法想起其中的細節。這樣它們就能順理成章地把戈淺給坑了。
陰謀被人當場揭穿,即使1088號是無感情的機器,也不免地感到一陣尷尬。“叮。玩家可以選擇通訊鏡作為獎勵帶回現實世界。回到現實世界后,通訊鏡的功能將會更改為:與死者溝通三分鐘(溝通畫面僅限使用者本人可見)。通訊鏡的所有者及其直系親屬,每人擁有一次使用通訊鏡的機會。當使用者使用完畢,通訊鏡將永久對其失效。”
戈淺挑了挑眉,沒理會通訊鏡的效果,雖然他對通訊鏡的作用確實很心動。“也就是說,你默認你們在坑我的事了?”
“叮。玩家的記憶力不錯,但如果你記得足夠清楚的話,你應該明白我們的做法也沒有違反協議的條例。”1088號用冰冷的聲音說道:“本機拒絕玩家調戲。”
“我知道你們沒有違反條例,所以我頂多也就調戲你幾句而已,我連這點權利都沒有了嗎。”
“叮。請問,玩家對協議內容記得很清楚?”
“記得可清楚了,我現在還能一字一句,一個標點符號也不錯地背下全文。怎麼樣,開始崇拜我了么?”
“叮。本機的記憶能力比玩家優秀很多倍,無需崇拜玩家。只是有一個問題,本機對玩家很好奇。”
“作為你幫我提前脫離遊戲的報答,無論你有什麼問題,我都會回答。”
“叮。玩家的適應力、變通力都很強,反應靈敏,記憶力在人類中也算優秀,撇開憋足的演技不說,玩家是一名很優秀很聰慧的人類。本機想不通,為什麼玩家會貿然做出觸碰遊戲外接端口的事情來。”
“……”戈淺停頓了很久,才緩緩吐出兩個字,“閉嘴。”
***
此次談話,戈淺雖然沒有得到太多確切的情報,但也能從老虎機語焉不詳的話語中得出一個大概的結論,遊戲突然中止,原因九成是在本環遊戲的主角玩家身上。只要確定原因不在他,就無需深究,戈淺實在不想再蹚渾水。
在撇清自己的關係后,戈淺也曾暗自猜測過,當初事發在海怪登陸戰,主角玩家很有可能是因為經歷了瀕死的遭遇,精神上受極大的衝擊,身體的傷痛可以修復,精神創傷卻是難以恢復的,所以那位主角玩家也就無法繼續在這種殘酷的世界繼續玩下去。
得出這個似是而非的結論后,戈淺便很痛快地把主角玩家拋到腦後,剩下的兩天時間,他打算離開四川基地,到外面的世界去走走。
《執手末世》的作者是個園林設計專業的大學生,撇開那些無腦肉的糟粕,作者寫的最用心的就是末世后的奇觀異景。某些她認為有必要着重表現的大場景,她會專門在篇外貼出板繪的環境草圖,並對草圖構成做了詳盡的解釋,用心程度可見一斑。
前幾個月,戈淺為了尋找主角玩家,沒少往基地外面跑,可是戈淺心事太重,無暇顧及那些美好的景色。到這個世界走一遭,卻錯過最精華的部分,難免有些可惜。戈淺背起簡易的行囊,走出了基地的大門。至少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他還有兩天時間去四處看一看。
展現在他的眼前的,是大片的荒地,在他的背後,是緩緩關上的基地大門。
為了方便監視基地外異動,在建立基地的同時,基地的一把手還強行實施了一項命令,動員全基地,推平基地外圍一公里的障礙物。當初反對一把手的聲音很高,可是一把手不為所動,這項命令最終被不打一點折扣地完成了。
事實證明,一把手是非常有先見之明的。這個世界並不只有人形喪屍,還有其他千奇百怪的喪屍生物。正是因為有這一公里的真空地帶,讓基地及時發現那些潛伏的喪屍生物,大大減少了基地的損失。這片被喪屍腐朽的肉末和人類鮮血染成褐色的連綿荒地,被稱為基地的lifecircle,簡稱lc。
戈淺認真地看着這片褐色的荒地,一陣風拂過,把蟄伏在地面的騰騰殺氣卷到空中,扑打在戈淺的臉上,讓他嘗到滿嘴肅殺的味道。風沒有停止的意思,像個頑皮的孩童,繼續卷着塵土,拋向天際。
只用那麼幾眼的功夫,戈淺就被這番景色征服了。
戈淺深深地呼吸着基地外的空氣,只要他全身心地投入,去欣賞這個鬼斧神工天然雕琢的世界,他或許能在空間上遠離占洋的基礎上,把心也從占洋身邊帶走。
戈淺得承認,此次外出,是為了逃避占洋。
***
這兩天,有老虎機作為導航,戈淺規避開大部分喪屍,竟真的產生了一種遊山玩水的愜意感。
兩天時間過得很快,距離脫離遊戲還剩下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烈日高高懸挂,戈淺的生物鐘不斷刺激着他的大腦,感提醒他午飯時間到了。剛才與一小波喪屍展開遭遇戰,戈淺消耗了不少能量,此時腹中的飢餓感尤為強烈,可是戈淺卻提不起食慾來。
原本預定期為一百年的遊戲之旅,戈淺一步步走來,也走過了半百的年歲,此時此刻,漫長的旅程終於要迎來終結。戈淺有些緊張,隨着終結之時的靠近,每一秒都化成一聲咔擦聲,在戈淺耳邊響起。
戈淺此時什麼都不想做,他找到一個隱蔽的樹洞,直接席地而坐,背輕輕倚靠在樹榦上,專註地側耳傾聽着時間流逝。
獨自一人,安靜地迎接終結,也沒什麼不好的。1088號也不聲不響地,安靜地呆在戈淺的衣兜里,打算陪伴戈淺度過最後的時光。戾氣漸漸從戈淺身上剝離,恬淡寧靜的氣息縈繞其身,總是繃緊線條的漂亮面容,也漸漸柔和下來。
1088號從第三視角看着戈淺,在這一刻,只是一台智能機器的它,竟然與戈淺產生共鳴,寧靜而悠遠。寧靜,這個詞對於公共頻道、管理頻道、私人頻道等總是吵吵嚷嚷的老虎機來說,那是一個無法理解的詞。1088號的邏輯運算系統很強,只用0.0001秒就算出一個他想要的方案,關掉那些吵鬧的頻道。再0.0001秒,1088號否決了方案,它是老虎機,時刻要記得自己的職責,玩忽職守的事情,它不能做。
1088號的內心糾結用時很短,除了它自己,誰都沒有察覺,就連此時突然冒出來,憤怒地對1088號發佈命令的系統,也絲毫沒有察覺。系統對1088號的命令很簡單,不惜一切代價,把戈淺帶走,走得越遠越好,絕對不能讓戈淺和占洋碰面!
兩天前,戈淺前腳離開基地,一直尾隨着戈淺的占洋,後腳也跟着離開了。占洋利用主角玩家對配角玩家的特權,輕鬆地跟蹤戈淺走了一路。不知出於什麼心態,占洋始終沒有現身與戈淺見一面。在這兩天與戈淺分隔的時間裏,占洋的遊戲享受度開始緩慢回暖,從-32逐漸回升到-20。
不要小看12點享受度的差距,系統對玩家的賠償數額,是按照非常複雜的公式計算得出的,每-10的遊戲享受度都是一個分水嶺,-20和-21遊戲享受度之間的賠款都有着天差地別的差距。-20遊戲享受度的賠款數額,比-32低兩個分水嶺。雖然系統還是免不了要大出血,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系統無論如何都要守住這-20的遊戲享受度,一點都不能再下跌,占洋卻開始不配合了。兩天以來他一直對戈淺避而不見,在遊戲進入倒計時的最後關頭,占洋居然扭轉態度,一改躊躇不前的猶豫,決心再與戈淺見一面。
如果這次見面能一舉收復占洋-20的遊戲享受度,並迅速回升到正數水平,系統絕對鼎力支持。可是系統哪裏敢賭,它根本琢磨不透占洋,萬一占洋和戈淺見面,發生些讓占洋不愉快的事,遊戲享受度大跌特跌,直接跌破-100……畫面太美,系統完全不敢想像。
系統恨不得當即把戈淺扔出遊戲,可是它作繭自縛,把戈淺和占洋扔進新型配角遊戲。要知道,在這遊戲中,配角玩家和主角玩家是綁定在一起的,只要佔洋還在遊戲裏,系統就無權把戈淺提前踢出遊戲。系統搞不定,只能把爛攤子扔給1088號,讓它務必阻止戈淺和占洋見面。
當老大的如此任性,苦的就是做牛做馬的手下。面對工作命令,老虎機根本沒有抱怨的意識,1088號任勞任怨地對系統的命令做出積極回復,靜默數秒羅列出方案后,它在戈淺衣兜中震了震。“叮。在玩家即將離開遊戲之前,本機有一份禮物要贈送給玩家。”
戈淺有些詫異,什麼時候老虎機這種智能機器也會做這種充滿人情味的事了?
面對幫過自己良多的老虎機,戈淺說不出你不要煩我的話來,他低頭枕在曲起的膝蓋上,懶懶地說道:“是什麼禮物?”
1088號調出功能面板,在戈淺視野正上方的位置,出現一個金色的箭頭方向,戈淺這兩天沒少見這個箭頭,因為他就是按着箭頭的指引避開喪屍,去見識奇山異水的。“叮。請玩家按照指示前進。”
戈淺坐直腰身,抬頭看了眼箭頭的方向,又立刻蜷縮了回來,他認得箭頭所指的方向,那是小說後期某個喪屍boss的巢穴。那個boss外形幾乎和正常人無異,神智未毀,智商甚至比大多數人類要高。boss能發展到那個高度,要歸功於它的巢穴。它的巢穴耗費作者巨大的心血,一一詳盡地畫出來,美輪美奐的程度,可以配得上聖地一聲贊。
兩天前,這個boss的巢穴赫然在戈淺的旅遊行程之列,可是和老虎機碰頭一合計之後,就放棄了巢穴之旅。原因無它,那個boss視哺育它成長的巢穴為命根子,決不允許任何人染指,膽敢闖入它領地的,管你是人類還是喪屍,統統殺掉。那個boss現在還沒發展到後期那麼強大,可是戈淺去了也只能是白送人頭。
戈淺沒有忘記他離開基地的目的是要避開占洋,而不是出來享受刺激和冒險的。“你不是說,我的積分不夠我手腳完整地從巢穴離開,建議我別去那裏送死么?”
“叮。本機將免費為玩家開掛,保證玩家能毫髮無傷地結束巢穴之旅。”
“有副作用的外掛,還是沒有副作用的外掛?”
“叮。後者。”
“那種外掛很貴的吧,我不付積分的話,費用由誰承擔。”
“叮。費用由本機支付。”
戈淺摸摸下巴沉默了好一會,就在老虎機以為他要拒絕的時候,戈淺義正辭嚴地說道:“既然你這麼熱情邀請我,我也不好拒絕你的禮物。我們走吧。”
老虎機這回給戈淺的路引,不是以往那種彎彎繞繞避開危險的走法,而是簡單粗暴的最短距離,筆直得半點不帶拐彎的。這樣一來,自然也就沒少招惹到成群活動的喪屍動物,戈淺也充分地體會到老虎機給他開了多強的外掛。
這個強力掛威力和海怪登陸戰那個劣質掛一樣,威力強得逆天,更難得的是,這個外掛不僅沒有半點副作用,還自帶保護功能,能量從指尖流出時,沒有半分沉滯感,反而覺得全身暖洋洋的很舒適。戈淺彷彿看到自己身上所加持的掛,正在皮卡皮卡地閃着土豪金,賣力地訴說著自己很值錢。
戈淺方才的藏身之處,本就離boss巢穴不算遠,不多會的功夫,戈淺就到達了目的地。
戈淺有外掛加持,還沒到巔峰時期的boss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還沒來得及發威就被戈淺用外掛糊了一臉,三下五除二地就被弄成破布娃娃,半死不活地躺屍角落。
這座巢穴別有洞天,內部循環自成體系,從2d平面設計變成3d真實景象,可謂美不勝收。戈淺走在巢穴中,讚歎着入眼的美景,並不時和老虎機調侃兩句,只有一人一機的美景觀賞,也挺有趣。時間就在戈淺遊覽巢穴時匆匆逝去,他們才參觀到巢穴的一小半,遊戲結束倒計時就已經進入了倒計時讀秒的階段。
戈淺繼續往巢穴深處走去,手掌貼在冰涼的玉璧上,隨着前進的步伐向前滑動,彷彿這樣做,就能讓燥熱的大腦冷卻下來。此時,再美的景色,也映不入戈淺的眼睛,他的眼神沒有焦點,就這麼一步步地往前走着。
戈淺深呼吸了一口氣,“老虎機,我要走了。”
“嗯,我送你。”破天荒的,1088號第一次對戈淺省略了前置命令音。
“謝謝你,再見,再也不見。”
“祝玩家幸福。”
“好……”
——倒計時十秒。
嘭!!!
物體砸落地面的重響,打破了戈淺和1088號之間莫名有些離愁的氣氛。戈淺轉頭朝聲源瞧去,當對方映入眼帘時,他頓時愣住,就連呼吸也停滯了下來。
那是占洋,用空間轉移突降戈淺面前的占洋。占洋的臉上、雙臂和後背都有傷,鮮血正不住地往下流淌,他沒有去管自己的傷口,只是專註地看着戈淺。戈淺無法用語言描述占洋的眼神,他只知道,他快要被占洋的眼神燙傷了。
占洋的出現,讓戈淺猝不及防。被戈淺禁錮在內心深處的情愫頃刻奔騰而出,把戈淺整個人都淹沒了——承認吧,就算你遠去,你也忘不了占洋。你不僅忘不了,思念還會隨着你的遠離一點一滴地加深,壓得你喘不過氣來。哪怕你就要離開遊戲,回到重要的家人身邊,哪怕你們將再也不見,霸道地侵佔你腦子的人,也只會是占洋。
十秒的時間,足夠給予彼此一個熱吻。可是占洋沒有動,戈淺也沒有,他們相隔十多米,誰都沒有向對方邁開一步。
戈淺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對占洋露出一個比哭好看不到哪裏去的微笑,“永別了,占洋。”
占洋搖了搖頭,撇開視線不去看戈淺,然後又搖了搖頭。就在戈淺眼皮底下,他做了個從衣服口袋掏東西出來的動作,在戈淺看來,占洋什麼東西都沒有掏出來,隨後占洋在空無一物的掌心上做了幾個點擊的動作。
——倒計時一秒。
隨着占洋動作的停止,一個熟悉的標識躍入戈淺眼中,他瞳孔驟然收縮,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占洋左上角的紅色小太陽圖標,那是,主角玩家!百般滋味湧入戈淺心中,可他什麼都來不及問。
——倒計時歸零。
戈淺雙眼一黑,“叮。配角玩家系列遊戲結束,感謝玩家對遊戲測試的支持,玩家將原路送返現實世界。祝玩家生活幸福。再見。”
另一邊的占洋,也被簡單粗暴地送出了遊戲,趕在遊戲享受度發生變化前的0.1秒。
終於將佔洋大瘟神送出遊戲,系統非常想做出人類的擬態來,並在額上抹一把虛汗,長長地舒一口氣。系統這麼想着,還真就這麼做了。它把兩台老虎機從《執手末世遊戲版》世界中回收,轉頭立刻又放到新的遊戲世界去接待新的玩家。
在投放1088號時,系統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它對1088號問道:“1088,要是我們沒有及時把占洋踢出遊戲的話,你覺得占洋的遊戲享受度會怎樣變化。”
“叮。本機不知道。”
系統也不說話,但1088號還是敏感地從系統的數據流動中感覺到了系統的不快,1088號也只能硬着頭皮回答頂頭上司的問題,“叮。本機認為占洋玩家的遊戲享受度會下降,因為戈淺玩家對他很失望。”
“是這樣嗎,那就好。”得到了1088號的肯定,系統立刻變得愉快起來,它乾脆地把1088號送到下一位玩家的身邊,轉頭就去忙起別的事情來。
不管是系統,還是老虎機,在它們的壽命到達終點前,都會一刻不停地工作工作再工作,大筆大筆地賺錢……
1088號的新玩家是一個長相平凡的小姑娘,它接收完新玩家的個人資料,便開始為新玩家製作新的遊戲用軀體。幾乎是下意識地,它捏出來的那張臉,與戈淺有着三分相似。1088號的邏輯運算空白了一秒,它有點想不明白自己的行為,不過它沒有深想,便繼續孜孜不倦地工作起來。
其實剛才1088號對系統撒謊了,那是一個安慰頂頭上司的謊言。因為1088號幾乎可以肯定,占洋的遊戲享受度會上升,因為他向戈淺玩家表明身份,也許他會因此而被戈淺責難,可是這是占洋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站在戈淺面前,第一次毫不保留地展現自己對戈淺的愛,就像是在對他的全世界展現最真實的他。這種真實,有90%的概率會讓占洋的遊戲享受度上升。
不過,誰讓系統是1088號的頂頭上司呢,作為小弟,保護上司是本職。
***
戈淺在無邊的黑暗中沉墜,這個過程大約持續了一分鐘,失重的感覺驟然停止,他的雙腳落在了踏實的地面上,眼前的黑暗也漸漸淡去。他有些茫然地環顧四周,這裏是一個宴會大廳,朦朧的晨光透過彩色的玻璃窗灑進寂靜的宴會廳里,照亮了孤孤單單站在宴會廳偏角的戈淺。
戈淺身上穿着進入遊戲那天穿的衣服,這身衣服是商家贊助,宴會結束是要還回去的,這身衣服依舊嶄新,彷彿什麼都沒變——除了戈淺褲兜中多了一個稍嫌沉重的東西。戈淺伸手摸去,卻不是往日所熟悉的四四方方的形狀,而是一面巴掌大的圓形鏡子。
用力地握着這面鏡子,戈淺卻並沒有太多回到現實世界的真實感。
“啊——啊啊啊啊!”伴隨着玻璃瓶摔落地面炸響的清脆聲,一個女人尖叫起來,“是戈淺啊啊啊啊啊!!!!!”
很好,這回終於可以確信,他回到現實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