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好心害人意彷徨

一轉眼，陽擎天在蝴蝶谷已住了一個多月。在此期間，除繼續休息諸般武功外，無外乎就是抓緊一切時間閱讀各類醫學典籍。

在亂世江湖，高深醫術乃是保命王道——因為對於此點有着分外清醒的認知，堪堪由孩童跨入少年階段的某男學習起來尤其如饑似渴，遇到晦澀難懂，無法的理解的地方就直接請教此間主人，從來都是不恥下問。

對於他這樣一位不請自來的“客人”，胡青牛除一如既往、冷淡相對外，倒也並不蔽蕱自珍，凡有所問，都會事無巨細，盡心竭力做答。說起來這頭犟牛的心思也十分矛盾。對於陽擎天早前持“利用”心理的做法，他是沒有半點好感的。可對方虛心求教，孜孜求學的態度，卻又正對了他的脾胃。

要知道胡青牛號稱“醫仙”，對於自己心中學問，那是向來自負的緊。尤其是自己發前人所未發，那些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獨特創見與認知，實是心頭最大的驕傲。可惜這些發揚光大的醫學見解，每每都只能用來孤芳自賞，豈不是無味、寂寞的很。到如今，堂堂一代“醫仙”，竟然連個傳人都沒有。

陽擎天的出現，以及虛心求教的態度可謂正得其時。胡青牛固然對他早前行事很不感冒，卻也遠談不上勢不兩立，難以共存。用現代心理學的角度來分析：前者就屬於趁虛而入，正好刺激到了他心中早在迫切渴望的“興奮點”。再加上對方又是愛妻王難姑《毒經》的傳人，無形中胡青牛的心頭芥蒂就又消除了不少。

就這樣，這對不是師徒，實勝似師徒的組合開始朝夕相對，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狀態。久而久之，胡青牛竟爾習慣成自然，在傳道授業的同時，小日子過的比平常充實、愜意了許多。

這一日，銀葉先生和金花婆婆載着移植過來的情花樹抵臨蝴蝶谷。雙方見禮已畢，陽擎天親自動手，將這株情花栽種到茅舍左近。它本身是劇毒植物，然而事情皆有兩面性，在絕世醫者眼中、手中，某些情況下就會變成治病良藥。對於不是傳人的“傳人”這種識情知趣的行為，胡青牛雖然冷眼旁觀，心中卻是非常喜歡。聰明如他，也早就隱隱猜到了這一結果。

甫一搭上銀葉先生的手腕，陽擎天不由得大吃一驚，開言道：“老先生似乎新近受了不輕內傷。侵入體內的這股陰毒內力直是歹毒異常，不知可否告知在下，對方究竟是何人？”韓千葉同妻子對視一眼，輕嘆道：“說來慚愧，我夫妻兩人聯手，結果竟只能同對頭兩敗俱傷。那是一名七旬左右的老僧，有少林路數，偏又具有這等歹毒的指力。”

陽擎天登時呆立當場。黛綺絲見之，急問道：“衛少俠也算是半個少林弟子，可是知曉對方的身份來歷？”隨即她如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腦將那老僧的樣貌，武功特點敘述一遍，最後又道：“他身邊還有個二十剛出頭的弟子，名字叫作什麼‘有諒’，長相俊朗。不過一說話，表情很是怪異猙獰，似乎面部肌膚已經癱瘓，完全不受控制。我夫妻聯袂行走江湖，還從未吃過這麼大的虧！對頭武功正邪兼修，雖然最終負傷遁走，可這筆帳，我們將來卻不能不與之清算清楚。”

“竟然面癱了？難道是......”陽擎天露出古怪表情，半晌方道：“若我猜測不錯，這個老僧法名圓真，該是先師空見神僧的惟一入室弟子，也就是說，他是我的師弟。”黛綺絲眼神變幻，訝異道：“你的師弟？”

陽擎天輕輕點頭，解說道：“正是。不過他非是一名好人，也是我在這世上惟一痛恨的大仇人。先師當年之所以會死在謝遜拳下，完全是拜他所賜。另外，他的弟子名喚作陳有諒。若是所料不差，面部癱瘓的毛病應是約在十年前，因我而起。”

韓千葉同黛綺絲因為戴有面具，會是怎樣一番表情無法看到，不過眼神俱都十分怪異，顯然他們倆打破頭，也想不出這中間的種種內情糾葛。畢竟此事實有些太過匪夷所思。陽擎天又道：“聽老夫人呼吸與上次略有差別，似乎也受了點兒內傷。圓真的‘幻陰指’儘管歹毒陰損，不知怎樣修來，在下的內功心法卻正好克制於他。兩位若不嫌棄，小子願略盡綿力，先療內傷，再治舊患？”

韓千葉本就身中致命劇毒，又再受成昆一記歹毒“幻陰指”，糾結在體內纏綿不去，所要遭受的折磨與痛苦可想而知。但他仍顫聲道：“衛少俠小小年紀，武功既高，他日修為直是不可限量。為人偏又這樣高風亮節，我們夫妻實是深感欽佩。只是無功不受祿，小哥兒若是有什麼不方便親自行事的地方，我夫妻二人願意任憑驅策。”

“還真是寧死也不拖欠人情！”陽擎天想了想，只得道：“兩位一番心意，在下着實心領。這樣吧，他日若再遇到那位啞巴頭陀，希望老先生和老夫人能夠高抬貴手，不要勢難共存，不死不休。”黛綺絲倏地目光轉厲，灼灼瞪視道：“小哥兒識得那個啞巴頭陀？”陽擎天微露苦笑，搖頭道：“還未見過面。唉，此事說起來內情有些複雜，其實，他應是同兩位有些淵源才是。這個不算是請求，只要兩位將來報仇雪恨時，能夠想想在下就好。”范遙與黛綺絲，韓千葉之間的愛、恨糾葛陽擎天不想插手太多，這種事外人也無法起到多大作用。他只能似自己說的那樣，從中略盡綿力罷了，僅此而已。

夫妻二人自是想不明白個中因由，不過話已說開，他們終點頭允諾。當下陽擎天運起內力，開始為韓千葉驅除內傷。在九陽真氣源源不斷的輸入下，“幻陰指”那點歹毒真氣自是如逢剋星，很快就土崩瓦解。待輪到黛綺絲時，她卻道：“老身這點內傷算不了什麼！少俠請先略作休息，再為家公繼續驅除舊患。”韓千葉望過愛妻一眼，兩人一瞬間的眼神交流，一切，一切，都已盡在不言中。

“三蟲三花”並不算怎樣難解的劇毒，，斷腸草就比較麻煩，情花毒同斷腸草本就相生相剋（請見《神鵰俠侶》），只是這用量頗為值得商榷。陽擎天尚無法準確把握其中的分量，故而直接言明需要循序漸進，一點點來。只要三人密切注意，多加護持，當不會出現什麼意外。黛綺絲本身也算是使毒的大行家，自然很容易理解其中的微妙，遂爽快點頭。

哪曾料到，韓千葉在服下第一碗湯藥，僅一盞熱茶時間，就大口噴出黑血，呼吸微弱至極。

黛綺絲當時就慌了，陽擎天也傻在了那裏。不住思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情花的用量很少，“三蟲三花”也是對症下藥。這些胡青牛都曾親自確診過，今次固然是以毒攻毒，可怎都不應該出現意外才是啊？”

他強自保持鎮定，厚顏請來真正的“醫仙”，不說請“老胡”同志出來善後治療（說也沒用），只說請他老人家看看這種奇怪的癥狀。

好說歹說，胡青牛勉強出來，搭脈好半晌，皺着眉頭道：“老先生十來日前怎又中了冰蠶劇毒？現在幾種毒素糾纏在一處，縱使胡某人自己，也是無葯可解。”

陽擎天只覺腦中“轟”的一聲，徹底傻在了那裏。

黛綺絲雙目瞬間變得一片血紅，宛若擇人而噬的毒蛇，死死盯着陽擎天。可以想像那副雞皮鶴髮的面具下會是怎樣一番咬牙切齒的神情！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陽擎天目光獃滯，腦海中就只這一個念頭，不斷迴旋盤繞，往來浮現。胡青牛望過他一眼，見他痴痴獃呆，只懂立在那裏，形若夢遊，不由得心底微微嘆息，道：“唉，胡某隻能略微盡些人事。縱使如此，老先生也只能有一年性命。”

待明白過來事情已沒有任何轉機，黛綺絲悲叫一聲，縱身而起，十指如鉤，向陽擎天臉上直抓過來。對他早前認可自己夫妻乃是良配，又幫助自己夫妻驅毒的那些好感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

基於武者的本能反應，後者身子急速倒縱，避過這形同拚命的一擊。黛綺絲如瘋似狂，哪肯就此放棄，當下想也不想，直追上來，招招奪命。兩人很快就由屋裏打到屋外。

常言道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按說兩人武功強弱本在伯仲之間，但現在陽擎天心懷愧疚，氣勢無形中已弱上三分；又不好意思奮起反擊，出招難免就縛手縛腳，故而面對黛綺絲狂風暴雨一般的拚命架勢，直被打的節節敗退，勉強自保。

銀葉先生如今氣若遊絲，陷入昏迷當中，自然無法阻止。胡青牛心知就是自己意圖阻攔，也是無用。而且現在救人最是要緊。是以他惟有無奈搖頭，轉身回房，去取隨身的藥箱。

僅僅二十招剛過，陽擎天衣衫就被抓破，肩頭也被對方拂中，痛入骨髓。這一下受創反倒令他從追悔莫及中清醒過來，當下一面奮力自保，一面試圖加以解釋，令對方冷靜下來。只是黛綺絲哪能聽得入耳，依然招招奪命，恨不得立刻就能將他斃於掌下。這一場對戰同上一次完全不同，那時純是以武會友，而今次，卻是不折不扣的性命相搏。

——一個是拼了性命在拚命，一個是拼了小命在保命。兩人直打的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胡青牛在屋裏又是用針，又是喂葯，好不容易，才令得銀葉先生悠悠轉醒。本來他會因為此事同兩夫妻結下深仇大恨，最終死在金花婆婆手裏。現在倒好，反成了極力亡羊補牢的好人，而某個倒霉男人，卻好心沒好報，陰差陽錯下代人受過，成了人家瘋狂泄憤，切齒痛恨的對象。

韓千葉聽罷胡青牛大致敘述過事情始末，閉目不語，默然好半晌，才長長一聲嘆息，向屋外喊道：“絲兒，回來吧！”黛綺絲如今已陷入瘋狂，可謂誰的話也聽不進去，但丈夫乃是惟一的例外。惡狠狠擊出一掌，蘊含刻骨恨意的目光恨恨瞪過一眼，轉身飄進房中。陽擎天底氣不足，躊躇片刻，也緊跟着入內。

韓千葉與妻子目光交匯良久，才道：“絲兒，算了！”旋即又轉對好心辦壞事的始做者，淡淡言道：“想是我命該如此，衛少俠莫要往心裏去。”陽擎天口唇微動，半晌，一個字也未能吐出。

能說啥？醫人不成，反成害人。隻言片語的安慰，誠心實意的道歉，這些都有用嗎？還不是於事無補！原來韓千葉縱使不治，還可以擁有數載性命，現在可好，變成了僅有一年。而且有胡青牛這樣的無上權威做出診斷，他陽擎天就是再怎樣刻苦學習醫術，也勢將無法在一年時間內超過這頭犟牛，為自己的無心之失做出補救。

“絲兒，我們回靈蛇島吧！”黛綺絲默默點頭，隨着丈夫向胡青牛深施一禮，攙扶着對方一言不發，轉身離去。只是她在臨去時，卻又深深瞥了陽擎天一眼。令後者心頭一顫，清楚明了，以這個女人的性子，是說什麼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這場不死不休的梁子，算是就此結下了。

晚膳時，陽擎天一邊漫不經心的扒着米飯，一邊思索着日間的一切：“此事歸根結底，還是自己醫術不夠精湛，以致沒能診斷出銀葉先生又中了冰蠶劇毒，才會釀成這一苦果。只是，圓真的絕技‘幻陰指’該是無毒才對？這對夫妻又沒提過有其他特別遭遇，韓千葉怎會莫名其妙就中毒了呢？”

其實，幻陰指修成之後確實無毒。此事只能說是陰差陽錯，造化弄人。圓真自從得到空見神僧傳授“少林九陽功”，年余時間以前才修練有成。他野心勃勃，所圖甚大，仇敵和假想強敵無數，當下仍覺得自己武功修為依然不夠，是以千方百計，尋得一隻冰蠶，以九陽功作為後盾和保障，又開始修鍊一門邪派功夫，就是“幻陰指”。

其修練原理類似於“千蛛萬毒手”，要一點一滴吸取冰蠶體內的寒性毒素來陪練陰毒內力。他身上有九陽功護體，以及作為爐鼎，自然不怕隨之而來的副作用和毒素。這實際上也是另一種形式的陰陽互濟，相生相剋。待到“幻陰指”修鍊有成，自可將體內冰蠶毒素盡皆逼出體外。

韓千葉一生剛硬自強，實是一代赳赳奇男子，可惜偏偏運道太差，恰好趕在圓真邪功初成之日同對方動手過招。兩夫妻聯手，幾可橫行天下。圓真功力高絕，也是罕有敵手，不過以一敵二，仍是應付艱難。不得已施出新近修成的這項歹毒絕技來，同時趁機將冰蠶毒素逼出。當時韓千葉中指，圓真也挨了夫妻倆一人一掌，咳血遁走，雙方兩敗俱傷。

最後，陽擎天就成了那個“好心反害人”，無形中“助紂為虐”的倒霉蛋兒！！！

胡青牛見他那幅神思不屬，沒精打採的樣子，不由得心下測然。進而想到對方畢竟只是名才十二、三歲大的孩子，若無法從這次沉重打擊中走出，此生休想再能夠治病救人。沉思半晌，遂以過來人的身份輕聲言道：“醫藥之道，乃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容不得半點輕慢與馬虎。然而人力有時而窮，古往今來，怕是沒有一名醫者敢說自己從未誤診過病情。任他是怎樣名傳千古的神醫，還不都是從一無所知開始，經過一點一滴的累積學識和經驗，不斷經歷各種困惑與失敗，最終才能成長為杏林大家。”

頓了一頓，這位當世“醫仙”又語重心長道：“從未經歷過任何挫折的人，他還能叫作‘人’嗎？璧兒，你要知道，跌倒並不可怕。能夠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那才是真正的赳赳大丈夫！”

人都有鑽入牛角尖的時候，胡青牛適時的幾句話，恰如晨鐘暮鼓，重重敲在陽擎天的心頭。他本就不是涉世未深的孩童，前世早早失去父母雙親，靠吃百家飯，以及在孤兒院長大。儘管也才踏入社會沒幾年，就莫名其妙來到了這裏，但在成長過程中所受到的苦難，經歷過的坎坷卻要遠遠超過常人。現在這層薄薄的窗戶紙一經被胡青牛捅破，他登時便如醍醐灌頂，豁然而悟。

無心大錯既已鑄成，怎樣悔恨交加都是於事無補。現在最重要的是立足腳下，振作精神。其一，要勇敢承擔責任，是自己的錯疏，就要坦然去面對。其二，虛心就學，避免以後不再犯下類似的錯誤；其三，要想法設法，儘可能的彌補自己造成的過失。

是夜，陽擎天獨自躺在榻上，翻來覆去，久久難以入眠。日間的那次“意外”，依然不斷在腦海中迴旋纏繞，無法逝去。每當回想起黛綺絲那悲痛欲絕，深入骨髓的恨意，他的心就似被百十根燒紅的鐵針在不斷刺扎，那種難以言表的深深自責，那種無地自容的濃郁悔恨，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他，鞭撻着他。

陽擎天難以克制的開始捫心自問：“你以為自己是誰，這個世界惟一的神？獨一無二的上帝？好心辦壞事，固然也可算作是一次陰差陽錯，然而你有沒有仔細考慮過其中的必然因素？了解一些，甚至是許多旁人無法獲悉的事件，就可以縱橫捭闔，予取予求嗎？先知先覺，哈，有多少表面現象背後的實旨是你遠遠沒有了解到的？醒醒吧，自以為是的傢伙！”

迷迷糊糊間，他仿若又看到老和尚那張和藹的臉龐，那種悲天憫人，包容一切的笑容。只見老和尚先是微微搖頭，滿臉慈悲，旋即又是輕輕點頭，意是嘉許。好似在說：“試問孰人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璧兒，你明白了嗎？”

“師～父～！”某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男子突然由床上坐起，所處的空間依然一片黑暗。然而就在窗欞外，一絲黎明的先兆卻已在隱約顯現。

接下來的時間內，陽擎天整個人似乎發生了很大轉變，平時總是沉默寡言，按部就班的做事。學習，練武自是更加刻苦，幾乎做到廢寢忘食的地步。胡青牛這樣的醫學大家可謂舉世難尋，有他不遺餘力在一旁言傳身教，前者在醫學領域的認知直是突飛猛進，節節攀高。現在的他，早已經登堂入室，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當的初學者。

在習武方面，他也找尋到了最新的“苦修”方法。蝴蝶谷左近有一處“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每日午後，他都會到瀑布飛落下方的潭底，頗有點當年“神鵰大俠”楊過水中練力的故事。另外就是頂着激流向上攀岩，然後吃不住大自然的力道，被沖的半空跌下，四腳朝天。若是世上真有個神仙喚作“美猴王”，看到這一幕估計要笑的上竄下跳：“當年俺老孫尋得水簾洞那副家當可沒費過這麼大的氣力！”

筋疲力盡的躺在潭底，陽擎天自感體內真力堪堪耗盡，才狼狽不堪的爬上岸去，坐在翠綠如茵的柔軟草地上，雙腿結迦，盤膝打坐，進入到無人無我的入定狀態。

一轉眼就是半年時間，隨着對自身功力增長，以及身體發育狀況認知的加深，陽擎天覺得有必要再上一次光明頂。有碧水寒潭作為“催化劑”，他有信心令自己在十四歲這一年修完全本“九陽神功”，這正好符合他早前所擬定的計劃，就是在張三丰百歲大壽時，正式亮相於世人面前。

至於自身在醫藥方面的“學業”，就只能選擇一邊積累實踐經驗，一邊抽出時間繼續自學了。待他向胡青牛提出打算離開，這位性情古怪的絕世醫者僅是略略一怔，最終什麼沒有說。不過卻轉身回到屋中，將自己半生心血之作《子午針灸經》拿出，默默贈予了他。

胡青牛也有自己的想法，第一，不希望這名不算徒弟的徒弟半途而廢，冀望對方將來可以真正傳承自己的衣缽。第二，倘若“醫仙”和“毒仙”集於一人之身，就不會發生自己師兄妹這樣“歡喜冤家”的情景。第三，不管怎樣，以黛綺絲恩怨分明，睚眥必報的稟性，對方怎麼說都算是代己受過。現在為了不連累自己，毅然離去，怎也要有些表示才是。第四，以陽擎天的性格，將來肯定要去找鮮於通算帳，贈予《子午針灸經》，也算作另一種形式的報恩吧！

陽擎天跪伏在地，默默給胡青牛磕了三個頭，轉身大步離去。迎着冉冉生起的朝陽，他已暗自下定決心，今後定要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來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