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毒蛇

45毒蛇

汪婕妤作為和雲露搶舟之人,輸了比賽,心裏憋屈得很,一片恭賀恭維里冷哼道:“現人模人樣,當年也不過是伏我腳下吃貓食玩意兒,什麼東西!”

她倒是不敢大聲,又被錢麗儀扯住了,因此被圍當中雲露並沒有聽見。

過了會兒,因遠觀過一輪,有人提議再近看一回賽龍舟,橫豎皇上這賭局只設一回。沒了繁瑣程序,就近去看能感受到他們一往無前氣勢。

有同意整裝下樓,大多見慣了高位仍待雅間裏,吃喝談笑。

汪婕妤氣悶后不由想起皇上恩典,將粽子上系紙條兒展開看了。

過了片刻,她手裏捏着單字謎語,糊裏糊塗地遞給錢麗儀幫忙想,錢麗儀猜到后微驚,看了一眼淑妃。

“伏”字分人、犬,可解為狗仗人勢。

皇上這是出格調侃,還是對汪婕妤心生厭倦,又或者……是對淑妃娘娘有了不滿?

甭管她們那裏如何猜疑驚懼,雲露定了主意,準備跟着*熱鬧妃嬪們下樓。

她現代時候也是個懶人,諸如划龍舟這樣傳統賽事不曾親眼見過,倒是奧運會開播時候見過什麼單人雙人皮划艇項目。如今見龍舟上人員遍佈,齊力划槳,別有一番豪情。

正廳里不見皇上蹤影,她隨意一覷就收回視線,隨後走出滄海樓,往龍舟停岸邊去。

“主子運氣當真是好!幸而把前面那隻讓給了汪婕妤,不然怎麼有這樣造化。”良辰眼睛亮晶晶,還沒從她主子晉陞喜慶里出來。一旦見周圍人遠了,就賀喜說道。

雲露但笑不語。

和樂近前一些,默然低聲道:“那個領頭划槳人,主子曾見過。”

良辰抬眸,疑惑地歪頭看向雲露。

雲露向後斜了和樂一眼,沒有否認,反是提點良辰道:“划舟之人皆是宮苑裏侍衛,我見過或者沒見過,大多都記不得了。但第七隻舟上那個人,卻曾讓我印象深刻。”

“觀一個人,除了面相姿容,儀態氣質,行走坐卧要仔細。我曾與那人迎面相逢,他尋常行如虎步龍奔,大馬金刀,遇事又如角鹿急速,迅捷猛烈,即便出身不貴,也早晚能出人頭地。”

良辰聽傻了眼:“主子只見過一面,就知道他是什麼樣人?”

“和樂也瞧出來了。”一陣風動,雲露抬手扶釵,示意她去看後面那個悶聲不響地宮女。

“奴婢是因擅畫肖像,又多為妃嬪主子們上妝,因此對人形容為意罷了。那位大人眉頭昂起,可見其氣性剛強,雙目平視,可見其性情不過於急躁,兼具二者,正如主子所說,不是出身權貴,便是本領高強。”和樂仍不曾笑,只是口中言語詳,不似平常簡單精鍊。

良辰驚詫地看着她,雲露則微微一笑。

她肯提點良辰,又能說到這一步,可見有為她所用意思。只要不涉及皇上,她還是能信任。

主僕三人因說了這番私密話,離隊尾也有些遠了,此時驟然被齊聲驚呼打斷了交談,不覺往前方眾妃嬪間看去。

岸左為湖,右邊則栽種了樹林子,夏日綠蔭如茂,可供人賞歇。方才好像是一個黑影兒從樹林裏竄出來,才驚得妃嬪們齊呼。

“主子?”和樂請示。

雲露當即道:“去看看。”

等她們趕到人聚處,才發現眾人身前,赫然躺着一個禁軍打扮、滿身狼狽男人,他手捂受傷左臂,面部微微發青。提着刀竭力起身,儼然還想再次入林。

雲露沒看見,和樂看見這個人之後,眼睛迅速地往林中一瞥,繼而微微垂眸。

別看這些妃嬪平日刀鋒劍影,你來我往,暗殺下毒都不話下。然而一旦對上這種實打實血/腥,就立刻慌了手腳。有膽子小,乍看到他指縫裏流出暗紅血跡腿就軟了,全然不敢往林子裏看,猜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沈才人是冷靜地一個,她迅速吩咐宮女去稟報皇上,然後勸眾人先行回滄海樓一避。

花美人雖也慌張驚懼,但她強自鎮定,藉著機會安撫一些膽小妃嬪,陪着她們離開。

眾人還未撤離開幾步,就見林中又跌撞出一人,滿目驚恐,結結巴巴地磕字:“曲……曲公公……”

喬貴嬪立刻停住了步伐。

“什麼曲公公?”

那人轉過臉,竟是面熟人,正是跟過皇上幾日,卻又被打發回宦官局福壽。他抓着發問人像救命稻草一般,答不對題連連道:“是曲公公,一定是曲公公……眉心有白疤,沒錯……沒錯……奴才見過……”

“說清楚!”

一向性子溫和喬貴里厲聲一斥,讓福壽緊張地磕了幾下牙齒,才變成哭出來一般地模樣,面白心懼地答:“林子裏有蛇……”

蛇!

還沒走遠妃嬪立刻白了臉,再一想到禁軍侍衛手上那暗色血,不由一個哆嗦,再不猶豫,立刻撤離。

她們卻沒來得急想,曲公公和蛇,又有什麼關係?

雲露先見到那個禁軍侍衛長相時,便覺得有些眼熟。蛇她倒是不怕,既然有護衛,可見攔住了它,但此地局面不明朗,不宜久留。

她思忖須臾,吩咐幾個小內侍去將這侍衛抬到湖邊,讓他們用乾淨湖水給他清洗傷口,須得洗到腐膿敗肉去,瘡口見到白筋為止,再送去太醫院救治。

畢竟若是蛇毒中火毒,移動會加速血液流動,致使毒液擴散。

“我……我還得入林……”禁軍副都督方淮方大人口裏虛弱,卻滿身為國英勇奉獻正義凜然。

雲露將要離去,聽他這般說,冷笑一聲:“這位大人要進去做什麼?拖別人後腿,還是為蛇奉獻後晚餐?”

方淮其實早就覺得這次毒蛇不比以往,毒性烈得連他都要受不住了,但忠心還得表給別人聽啊。他是沒想到這個看着幼嫩小妃嬪,居然能說出這樣話,噎得他當即無言。

“您要是掙扎得過這倆文秀柔弱地小公公,管去沒人攔着。”她輕飄飄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文秀柔弱地小公公:……

強壯勇猛副都督:……

回到滄海樓,皇后已收到了消息,皇上不,只由她先行調度安排。她們這些沒權利妃嬪就先被送回了各自宮殿,靜候消息。

雲露回宮后便派出了小福子去打聽,一直到日落西山,天布霞雲,小福子才匆匆跑回來,猛灌了一口水,抹了嘴,整了整衣襟躬步走進殿內。

見他進來,雲露抿了口茶,問他:“打聽到什麼?”

“我個乖乖哎,主子您絕對想不到。”小福子眼裏驚奇未褪,忙不迭地稟報道,“那福壽公公說林子裏有蛇,那真不是騙人,聽說是南地斗睛蛇,那蛇性毒,蛇皮色彩鮮艷,頭后一對大鱗,身細卻足有五六尺高……”

他一手比劃着,讓人彷彿真見到了那條蛇,良辰聽得睜大了眼睛,全神貫注。

他話鋒一轉,又道:“今兒不是端陽節么,因雄黃酒可退蛇蟲鼠蟻,所以端陽節飲雄黃酒慢慢成了風俗規矩。可沒想到,那條大蛇——正是曲公公飲下雄黃酒,現出了原形變!”

雲露險些一口茶噴他臉上。

……這是演白娘娘傳奇吶?

“奴才也不信,可聽人說,曲公公舊年眉毛這兒受過傷,留了疤,往日都畫眉蓋住了,只有親近之人才知道。那條大蛇好巧不巧,眼睛上方正有一條傷疤,角度粗細,與曲公公那道一模一樣!”

小福子一臉后怕地拍拍胸脯,緊着道,“還說曲公公險些傷了皇上,是有禁軍人護住了才保皇上無事。皇上堅決不肯信那蛇是曲公公變,下令封口,如今正着人找失蹤曲公公呢。”

曲懷仁要真是毒蛇化身,那先帝萬分寵幸,識人不清,不是要被天下百姓恥笑唾罵?

皇帝就是再不孝也不能把傳言擴大到坊間。

但權貴高官之間,自然會有所耳聞。

雲露跟聽笑話傳奇似聽了這一通,腦袋裏暈乎乎地,她原先想着前朝有大動作也不過是胡亂猜測,怎麼立刻就成真了。

若此事真是由皇上策劃,這一招怎麼聽這麼耳熟呢?

“往年曲公公就不曾飲雄黃酒?”

小福子微詫:“主子您不知道?曲公公從不飲酒,除了喝過一杯先帝御賜佳釀,平日滴酒不沾。”

這麼一來,倒讓傳言說得通了。

不過曲懷仁行事如此謹慎,竟還是着了道。想來延熙帝暗度陳倉有方,隱忍到今日,這一招釜底抽薪使得是果斷利落。沒了曲公公,他那一夥兒人,可不是再也生不着火了。

無論后妃聽了這個消息有多歡欣鼓舞,而依靠曲公公憐妃有多驚詫慌亂,第二天,曲公公屋子裏發現那條受傷逃跑斗睛蛇事,皆私底下傳得人皆知。

良辰已經拋開了一開始害怕,為雲露梳頭時笑眯眯地道:“早前她還說主子是玉妃娘娘附身呢,如今曲公公成了蟒蛇化身,看誰毒得過誰!”

雲露一樂,搖了搖頭,良辰雖傻,也有樂趣。

她正支了下巴,慵慵然妝奩里挑揀釵環,後面聲音好一會兒沒見起,她一抬頭,銅鏡里映出五爪金龍綉紋,那穿梭她髮絲間梳子,也已被金龍主人掌控。

皇帝見她發現了,方俯□,貼近她白皙面容。他疲倦卻微笑着面容映裏面,使她微微一頓,坐綉墩上身子轉了過去。

入目,他眼底血絲清晰可見。

她不像平時那樣淡然,起身握住他手,圓睜着大眼兒問:“皇上一夜不曾休息?”

“朕沒時間。”

“沒時間跑來臣妾這兒做什麼,想吃湯藥還是喝冷水?還不休息去。”

“別人巴不得朕去,你偏要趕朕。”皇帝有一刻放鬆笑,將腦袋抵她肩窩處,大半重量移過去,他只慢悠悠地道,“朕就是謝謝你來了——方淮倒沒騙朕,果然是你嚇唬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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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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