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糰子
第二天早上,岳曉風頭昏腦漲地坐起來,只覺得四肢無力手腳酸軟。這個身體的睡眠質量簡直差到極點,睡了一覺精神只比昨天好那麼一點點,身體上更是一點都不輕鬆,他覺得很累、很累,身體累,心更累。他捏了捏脹痛的眉心,扶着牆壁站起來,一陣猛烈的心悸又讓他坐了回去。
“我去!不會是神經衰弱吧?”
岳曉風咬牙捂着突突跳動的心口喃喃自語,他從小到大就沒有這麼虛弱過,簡直煩躁得想衝進喪屍群來個大殺特殺。
深吸口氣,好容易平復下情緒,岳曉風簡單吃了點東西,然後走出洞穴。
他以為他在最好的年華遭遇末世就已經夠倒霉的了,沒想到還可以更倒霉一些。他爸是一名退伍特種兵,本身戰力強大,末世之初又覺醒了戰力排行榜中穩居第一位的暗系異能,兼之一開始便投靠了他的老上司、現在的京城三巨頭之一,除了幾個死對頭幾乎無人敢惹,他哥不比他爸差,只不過異能是詭異的精神系。岳曉風剛剛覺醒木系異能的時候力量很弱,但是在他爸和他哥的庇護下非但沒有受苦,反而比末世前活得還瀟洒。後來,他機緣巧合讓魔植認主,戰鬥力蹭蹭蹭提升上去,慢慢磨練出自己獨特的戰技,自己組織了一個隊伍,小弟們有什麼好的都先孝敬他,他也沒有怎麼吃苦,沒想到,穿越到這個沒有喪屍的地方,他反而把應該在末世遭遇的慘狀統統遭遇了一遍,恐慌、焦慮、虛弱,不知道明天會怎樣,為食物和生存而發愁。
莫非老天都嫉妒他的好命,所以把他扔過來磋磨磋磨出口氣?
岳曉風搖搖頭,活動了活動身體,然後把箱子拿出來整理。首先,他要把水果和蔬菜處理了。
每一種水果和每一種蔬菜都催生出種子備用,剩下的將其中的木之精華吸收了練習異能。反正放久了也是壞掉么,倒不如給他用了。靠着大量的植物精華供養,他的異能很快升了一級,達到第二級。讓他驚喜的是,修鍊異能的同時,暴動的精神力得到了梳理,比一開始平緩了那麼一絲,雖然只是一絲絲但終於讓他看到了希望,而且,異能的升級,精神力的舒緩,使得虛弱的身體也好了一些,不再是一副隨時會倒地咽氣的狀態。
用蔬菜水果練習異能的同時,岳曉風思考着如何保存肉類。
身在海中央,鹽是不缺的,末世里人人都會幾手儲存食物的手段,岳曉風也一樣,沒有容器,他只能夠催生出幾種大葉植物,然後將肉割成條,細細地腌了,使用大葉子包起來,整整齊齊地碼進箱子裏。
取海水製鹽的時候岳曉風從水中看到了這副身體的長相,儘管瘦得脫形,還是可以看出,這身體跟他原來長得非常相似,只是眉心間多了一道古樸而華麗的水藍色紋印,而且頭髮比他的長很多、很多、很多。那是真的長,一頭濃密的發從頭頂直垂腳底,被編成一根粗粗的大辮子垂在腦後,走起路來經常打到腳後跟,岳曉風不知道這是不是本地的習俗,強忍着沒有一刀給削了。
處理完食物,已經是十天後,本來用不了這麼久,可惜岳曉風現在的身體太過虛弱,做一會兒就得歇一會兒,所以拖得有些久,他原以為,以這島上炎熱的氣候,會有大半的肉來不及處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它們壞掉,結果居然沒事,只是不太新鮮了而已,看來合金箱子雖然不能夠完全保鮮,但是保存時間長一點還是沒有問題的。
食物問題解決了,接着就是如何離開海島。
岳曉風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吃過早飯後,他離開樹林,尋找到一塊扁平的石頭開始磨,他想做一把斧子,他不知道原身計劃怎麼離開,打算做兩手準備,一邊等待可能的來接他的人或者救援人員,一邊砍伐樹木做個木筏,等木筏做好,他就可以乘着木筏自己出海。
岳曉風磨着磨着,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又來了,他猛地回過頭,刷刷刷,一隻小動物消失在遠處草叢中,只在視網膜上留下一片雪白。
岳曉風:“……”
他每次出來,白毛動物都會出現,只要他不回頭,白毛動物就一直躲在身後偷偷看着他,而只要他一回頭,白毛動物立刻跑得沒影。可惜他現在身手不好,白毛動物又跑得太快,他始終看不清那是個什麼生物,但是他可以感覺到,白毛動物對他沒有惡意。次數一多他明白了,剛醒來時就是這隻小動物在舔他,夜裏感覺到的視線也是它,因為島上除了他倆再無活物。
岳曉風稍微留意了一下便繼續磨他的石斧,目前還是砍樹做木筏重要,至於那個小東西,唔,倒是可以當個儲備糧。
用了兩天的時間,磨壞了好幾塊石頭,岳曉風終於做成一把簡易斧頭,他試了試,斧頭沒問題,不過,他的身體好像有大問題。
岳曉風狠狠灌了一口水,心悸的感覺終於過去了。
他不知道原身經歷了什麼,自從他穿過來這身體就虛弱得厲害,一開始他以為是受傷失血的緣故,但是傷完全好了,身體還是沒有恢復。前幾天每天吸收大量的植物精華還不明顯,這幾天停止吸收,各種問題立刻凸顯出來,動不動就心悸、噁心、頭暈,而且精神力暴動頻頻出現,就好像大腦不受控制了一樣,他懷疑,這身體生病了。
這個猜測讓他急於離開海島回到人類社會,這裏荒無人煙,生了病根本無法治療,誰知道他生的是什麼病?拖久了會不會病死在這裏?他不知道末世的那個岳曉風是不是死了,所以靈魂才跑來這地方奪舍了這具身體,他不想就這樣結束自己僥天之幸才得到的第二次生命,既然活了,他就想好好活下去。
岳曉風強壓住身體的不適砍了半天樹,不是他想休息,只是,第一把斧頭光製作就花了兩天時間,結果——沒用一天就壞了。當石片啪啦一聲碎掉的時候,岳曉風幾乎反應不過來,他非常無語,也有點沮喪,不過他很快振作起來,既然這種石頭不行,就選擇更為堅固的石頭。
第二天,岳曉風吸取教訓,選取了最為堅固的岩石,開始製作第二把斧頭。就在他磨好石刃停下來的時候,沙沙沙,身後再次傳來草葉碰撞的聲音,岳曉風淡定地無視,伸手試了試刃口,還不夠鋒利,於是繼續磨。等磨得差不多了,他選了一根四指粗的木棍,使用石片從一頭劈開,然後將石片卡進去,催生出藤蔓巧妙地將石片和木棍牢牢綁在一起,一把簡易斧頭就做成了。
這是他做的第二把斧頭,比第一把好看也好用很多。他所用的藤蔓是從蔬菜中選取的一種韌性植物,加上異能加持,用刀砍也不會輕易斷裂。
岳曉風試了試斧頭,覺得沒問題,剛要繼續砍樹,突然,遠處有什麼東西從空中直直墜落,嘩啦一聲掉進海里。他瞪大眼,蹭地跳了起來,拔腿便向那個方向狂奔。
白毛動物愣了愣,悄悄跟了過去。
岳曉風氣喘吁吁地跑到海邊,只見海上漂着一隻——白毛小糰子。
岳曉風:……於是儲備糧多了一隻?
碧波蕩漾,銀光粼粼,海水懶懶地涌動着將小糰子向大海中央推去,如果不管它,大概過不了多久就得沉沒。
岳曉風目測了一下距離,果斷下海游過去。
手指一碰小糰子,岳曉風腦子裏突然一黑,很多畫面凌亂閃現。自從他穿過來,這副身體經常會發生精神力暴動,而每一次暴發,伴着精神力風暴的席捲,腦子裏都會有無數畫面飛速出現。他懷疑這是原身留在身上的記憶,每一次都努力去看,偏偏這些畫面混亂至極,他根本看不清,這一次他依然看不清,卻聽清了一句話,一個冰冷異常的男音說:“這就是給你的懲罰。”
幾乎是一瞬間,他忘了這是哪裏,自己在做什麼,胸腔里猛然爆發出一團熾烈的怒火,幾乎燒穿他的骨髓,痛得刻骨銘心,更是恨得刻骨銘心。
一口腥鹹的海水嗆進口鼻,岳曉風驀地清醒過來,他急忙蹬着水浮出海面,強忍着眩暈,一手將糰子抱好,一手划著水,轉身往回遊。
他心裏很亂,剛剛那句話是怎麼回事?還有,這隻小糰子又是怎麼來的?難道另一隻白毛動物也是這麼來的嗎?岳曉風不由自主地想:究竟是誰把它們拋棄在了這裏?還有他,會不會也……
小糰子掉落的地方離岸邊約有百米,岳曉風不一會兒便游回了沙灘上,他將小糰子冰冷的小身體抱在懷裏暖着,小心翼翼地檢查它身上的傷口。它貌似是一隻小狼,圓滾滾的一團,也不知道滿月了沒有。與岳曉風見過的普通動物不同的是,它的額頭上長着一枚六棱無色透明晶體,約有拇指蓋大小,流光溢彩,華美晶瑩,比岳曉風見過的最名貴的寶石更加漂亮。
——所以它究竟是不是狼?
岳曉風摸着那塊晶體,不確定了。
經過初步檢查,小糰子傷得很重,左前腿斷折,胸骨碎裂,沒有儀器無法檢查內傷,但是以岳曉風的經驗來看,它的內臟肯定破損嚴重,就這樣它居然還活着,岳曉風簡直為它的生命力驚嘆。
岳曉風小心翼翼地抱着它回到居住的洞穴,先輕手輕腳地為它清洗乾淨身上的海水,然後催動異能為它療傷,他一次次將異能耗盡,忙到半夜,實在撐不住睡了過去。
小糰子自始至終昏迷着,直到第二天上午,它才突然睜開眼睛,它一醒,正沉沉睡着的岳曉風一個激靈也醒了過來,正正對上小糰子的眼睛。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
岳曉風無法形容。
碧綠通透,彷彿澄澈而幽靜的湖水,攝人的光芒內斂,獸性卻智慧,冷靜而威嚴,簡直不像野獸,而像一個人類——一個高貴而強大的人類。
小糰子看見岳曉風的時候似乎很驚訝,眼睛一瞬睜大,但是,在瞟了他幾眼之後,它便淡定地收回了目光。它如同一個國王般高高抬起頭,儘管只是趴在一個手工草墊子上,卻趴出了王者的風采。它小幅度地轉動着圓圓的腦袋,目光在洞穴里掃了一圈,當它將目光看向身邊石壁時,突然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