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您所承諾給我的
?“歡迎大家來到格林家，”克里斯強自按捺自己激動的心情，他的聲音微微發緊，這是他第一次以格林家繼承人的身份開口，“我代表格林家歡迎你們的到來。”他行了個禮後退了一些，露出身後站在一起的格林夫婦。今天老格林先生穿着寬鬆的黑西裝，而格林夫人則選擇了一件寶藍色的高領長裙。這種藍寶石一般的顏色很容易把人襯得黯淡，可偏偏格林夫人保養良好的白|暫肌膚在那樣的映襯下反而散發出一種珍珠一樣的光芒，—看上去貴氣極了。
“歡迎，我的朋友們！”相較於克里斯緊張中帶着拘謹的禮貌，老格林先生顯然隨意得多，他在匹茲堡這麼多年的經營就是他的底氣，不論匹茲堡的上流社會曾多麼看不起這個淘金起家的窮小子，幾十年後的今天，他也成了跺跺腳匹茲堡都要抖一抖的人物了，“大家都知道，我的兒子克里斯剛剛完成一趟極為驚險的旅程，感謝上帝，讓他能夠安全回到他的老父親身邊。只是可憐那些人，”他的聲音漸低，舉起手中的高腳杯，“為那些在海難中不行罹難的人們祈禱，願他們行至上帝身邊，永享安樂。”隨着他的動作，客廳里的所有人都舉起了高腳杯，房間裏滿是低低的祈禱。
雖然不信上帝，但西塞羅還是鄭重把左手食指跟中指交纏，放在唇上，向他心中的酒神禱告。
良久，老格林先生才抬起頭，他提高聲音，“世事無常，而上帝自有其安排！”他拉過克里斯，在格林夫人沒有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麼之前宣佈，“我今天正式宣佈克里斯.格林成為格林家下一代的繼承人，他將擁有我名下的一切。至於我夫人的產業，也將全權由他處置，是不是，我的夫人。”或許是因為年齡，老格林先生現在已經沒有格林夫人高了，這使得他不得不略微抬頭才能正視他夫人的眼睛。
今天匹茲堡上流社會的幾乎所有人都到場了，女方對自己的嫁妝有處置權這本就是不成文的規矩，尤其格林夫人只有克里斯一個孩子，她的嫁妝按理說肯定是克里斯的。但這不代表格林夫人未來不會改變主意，誰知道某一天這位夫人會不會突發奇想把自己的嫁妝給隨便什麼人呢？鑒於格林夫婦之間冷淡的關係，整個匹茲堡的夫人圈甚至為此下了賭注。
不論格林夫人是否知情，在今天這種場合，老格林先生的先斬後奏都斷了她的退路。就算大家都知道他們之間關係不好又怎麼樣？到了這一步，格林夫人的不同意不僅僅關係到她的嫁妝，更在影射她對克里斯成為繼承人的不滿。而一旦“格林夫人跟格林先生當場爭執，反對唯一的兒子成為繼承人”的消息泄露出去，整個格林家的產業都會受到影響。
格林夫人雖然不懂怎麼經營產業，但她絕對算是個聰明人，短時間內，她已經明白自己被老格林算計了，“當然，克里斯是我最愛的兒子，也會是我唯一的繼承人。”幾個呼吸間，格林夫人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她十分自然地把自己的手從她丈夫的臂彎里抽出來，姿態優雅地整理了一下克里斯規矩的領口，“你可是我兒子，當然值得最好的。”從頭到尾，她沒有說自己同意丈夫的提議，但老格林先生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啪啪啪”，一陣掌聲，或許有人看出了格林夫婦之間的機鋒，可那又怎麼樣呢？記者報道出去的只會是“格林夫婦恩愛異常，將所有財產留給唯一繼承人”，而公眾所要知道的，就只有這些就夠了。
哦，或許還要加上一個，不少人都一邊鼓掌一邊注意到第一次被正式承認的格林家的繼承人，青年的臉由於激動而漲得通紅，藍色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單純的感激——老格林養出了一個表裏如一的真誠的繼承人呢？有些人對視着，露出會意的笑，一個單純的繼承人，沒有什麼比這更好了。
拉着克里斯的手，格林夫人看了看四周，再次開口，“在這個高興的時刻，我也很榮幸地宣佈一個消息...”她頓了一下，拉過旁邊一位小姐的手，看上去要把那隻手同克里斯的牽在一起。
格拉蒂斯羞紅了臉，她微微低着頭，漂亮的捲髮從她的臉頰滑落，十足少女的嬌|羞。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接近成功——肯特家的崛起，自己以後的奢華生活，馬上就要到手了。
眼看兩隻手就要牽到一起，亞塞爾甚至準備好了第一個開口慶賀。他看到了剛才格林夫婦的交鋒，既然格林夫人退了一步，那麼現在老格林先生就沒有不同意的道理。只有等待和忍耐才能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亞塞爾牢牢記得那個人的話，他們謀劃了這麼多年，一定會成功的。
“酒神在上，您實在是太客氣了，伊麗莎白阿姨，”一隻修長的手毫無預兆地插|在了克里斯和格拉蒂斯之間，在外人眼中，那隻手只是按照禮儀牽過格林夫人的，以完成一個吻手禮。可在當事人眼中，就是實實在在地橫插一杠了，“我還以為會是洛克特叔叔來宣佈這個好消息，您願意親自來宣佈真是我莫大的榮耀。”說著他整個人擠在了克里斯跟格拉蒂斯中間，行了一個吻手禮。
克里斯和格拉蒂斯都被西塞羅的舉動弄蒙了，格林夫人倒是反應快，她一下子沒懂西塞羅的意思，不過現在不是糾纏的時候，她順着對方的話往下說，打算儘快轉到剛才的話題上，“你不用這樣跟我們客氣，克里斯對我們說過，你救過他兩次，你是他的...”格林夫人本想說“你說他的好朋友，肯特小姐和克里斯的訂婚儀式你一定要參加”，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感激您的誠實，酒神在上，我再也沒見過比格林家更遵守承諾的人了。”西塞羅像是從格林夫人的話里得到了什麼保證，他興高采烈地轉身拉住克里斯的手，向整個匹茲堡的上流社會宣佈，“我曾同克里斯簽訂過一份協議，我完成我所承諾的，他將成為我三年的公開情|人，”說著，西塞羅親昵地靠近克里斯，“我曾擔心這份協議不會被格林家承認，當然格林夫人猶豫了很久，我甚至以為我會面臨毀約。但沒想到...”他看着格林夫人，滿眼感激，“您是那樣的大度，酒神在上，信守承諾的人總會得到他老人家的眷顧。”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宣言震驚了，在上流社會男人跟男人之間到有不少“親昵”的傳聞，可像這樣光明正大地宣佈出來的可太少見了。
“該死的西塞羅，你都在說些什麼啊！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那個什麼...該死的你到底在幹什麼？！”最先反應過來的居然是克里斯，青年原本紅潤的臉頰變得更加耀眼，他用力想要甩開西塞羅的手，但卻發現對方如同夾住了獵物的蟹鉗，死死地扣在他的手上。
西塞羅的臉上掛上一個玩世不恭的笑，“哦，我親愛的克里斯，當著先生小姐們的面，還請你誠實的回答我幾個問題，以格林家的榮譽為誓。”
這一系列的變故完全出乎了格林夫人和亞塞爾的預料，在他們能阻止前，理智已經被怒火燒光了的克里斯已經按照西塞羅的要求發過誓了。
“那麼，克里斯.格林先生，您是否向我承諾過您全部的忠誠？”西塞羅動了動他們交纏在一起的手指。
“是的，但那是在我能力範圍內...”克里斯承認，但他清楚的記得那是有前提的，他的忠誠必須在他的能力範圍內。
“後來，克里斯.格林先生，您是否宣稱我將擁有您全部的感激？”西塞羅提高聲音，打斷了他的解釋。
“是的，但是...”克里斯再次點頭，他想解釋他也確實感激西塞羅，為此他會做任何別的事情做為回報。
“酒神在上，感激您的誠實，”西塞羅再次開口，“最後一個問題，您是否承諾過將您三年的自由交於我支配？”
“我...”克里斯下意識地看向格里斯蒂的方向，他知道西塞羅提到的“三年自由”是那張“船票”的代價，當時格拉蒂斯曾哭着告訴他那只是“權宜之計”，現在看來，他從一開始就落入了對方的陷阱。
西塞羅的步步緊逼不僅讓克里斯疲於應付，格拉蒂斯和亞塞爾同時想起那個男人在鐵達尼號上逼迫過他們的瘋狂。格拉蒂斯小心地把自己掩蓋住，她知道今天已經沒有機會宣佈她跟克里斯之間的關係了，當務之急是不能讓西塞羅把他們的協議揭開。
沒能看到心愛女孩的反應，克里斯卻反而有了一種男子漢的擔當，無論當時是不是出於格拉蒂斯的懇求，答應西塞羅協議的畢竟是他本人。這麼一想，克里斯有了一種莫名的勇氣，剛剛的氣弱一下子消失了，“是的，我是答應過，但那只是權...”耿直的克里斯相信只要自己解釋清楚一切都迎刃而解的。
“那麼，酒神在上，您承諾忠誠於我，感激於我，將您的自由交付於我，難道這不是一份公開的求|愛宣言？”西塞羅輕|佻地晃了晃他們十指交纏的手，“在薩米爾松家，我們已經在酒神的見證下締結契約了，雖然只有三年。”說到最後，他似乎很是遺憾。
“我...”克里斯張了張嘴，跟結婚誓詞相似的內容被西塞羅就這樣說出來讓他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但無論是忠誠、感激還是那三年的自由，也都確確實實源自於他的承諾，克里斯茫然地看着周圍的人，每個人眼神中的意味深長都讓他覺得羞|恥。下意識地看向自己最依賴的人，格林夫人看似不經意地別開了眼光。克里斯覺得有什麼重重砸在胸口，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
“格林家自然會遵守承諾，我跟夫人已經商量過了，只是還沒跟克里斯說，西塞羅，你太着急了。”誰也沒想到，說話的會是老格林先生。他們更沒想到的是，這位格林家的現任家主居然直接承認了那個荒唐的公開情|人關係，“這三年我們不會為克里斯訂婚、結婚，但就如同你承諾過的，你們是平等的。”老格林先生當然不是不生氣的，事實上西塞羅剛開口的時候他差不多氣瘋了。可是轉念間他想到剛才格林夫人的動作，想到那些人的算計以及跟西塞羅的交易，老格林先生一下子就明白這個“公開情|人”會是保護克里斯的最好掩飾。
不過對西塞羅舉動的認可並不代表他的完全妥協，那個“平等”就是他的警告，要是西塞羅敢藉著“公開情|人”的名頭真的對他兒子做些什麼，他不介意讓這個兩西西里來的小子明白明白匹茲堡的老格林有多麼不好惹。
有了老格林先生的同意，鬧劇一般的“公開情|人關係”居然就這樣被整個匹茲堡的上流社會接納。當然私下裏他們大多看不上格林家的教養，可形勢比人強，只要格林家的鋼鐵業還是匹茲堡的巨頭，他們就不敢明面上說什麼。
這場宴會以一個震驚整個匹茲堡的契約開啟，使得後面發生的所有都顯得乏味至極。克里斯在後半段更是被死死地拴在西塞羅身邊，母親的規避和父親的“出賣”讓這個剛被確定為繼承人的可憐青年遭受了巨大的打擊，以至於直到宴會的最後他都沒能振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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