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克里斯的自欺欺人
?克里斯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怎麼將最後一位客人送走的，長久關於禮儀的教育讓他忍耐到了客人全都離開后才要求跟西塞羅的獨處。他的要求很輕易被滿足了，老格林先生、格林夫人、他的好友和應該是他未婚妻的女人都沉默地離開，以理解為名沒有問出哪怕一個字。
茫然地看着諾曼將小客廳的房門關上，克里斯像是被困住了的野獸，快速在房間裏踱步。之後他像是完全無法壓抑自己的脾氣，猛地衝到西塞羅身邊，“薩米爾松先生，您究竟要做什麼！”他用敬語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像是給自己穿上了盔甲，“我感激您在鐵達尼號上救過我的命，也感激您在救生艇上的慷慨，更不要說卡帕西亞號上您對我的照料，這些我都銘記於心。”他深吸一口氣，把即將淹沒理智的怒火壓下去一些，“無論您跟我的父親達成了什麼讓人厭惡的協議，除了上帝和我本人，我不會屬於任何人！”他厭惡地看向西塞羅，不會承認除了對這個人低劣人品的噁心外還有一種被欺騙的憤怒。
西塞羅完全不在意克里斯將他跟老格林先生一起看作怨恨的對象，他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因為克里斯剛才激烈動作弄皺了的袖口，“酒神在上，冷靜點，我親愛的克里斯，這本來就跟你父親沒關係，從一開始就只存在於我們之間，無論是上船的第一天，還是最後...”他意有所指地抿了下唇。
“你是個混蛋！無|恥的混蛋！”克里斯一下子想起他最初厭惡這個男人的原因——那個在第一天登船時毫無道理的吻，這個男人甚至在公開場合不留痕迹地不斷調|戲他！克里斯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後悔，他從一開始就應該記得的，這個男人本就不是什麼好人，他怎麼能因為對方的幾次照顧就放鬆了警惕，甚至開始信任對方了呢？！
“或許你更喜歡這種情|趣，相比較‘混|蛋’，更喜歡你換個稱呼，更親昵一點的，我親愛的克里斯，畢竟，未來三年，你都將是我公開的情|人。”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西塞□□脆沒有了人前玩世不恭的樣子，假如他的氣質再低|俗些，就跟那些下層社會的流|氓完全沒有區別了。
克里斯的臉紅了又白，從小到大的良好教養讓他說不出更多侮|辱|性的言語，他咬了咬牙，終於沒能忍住一拳揍了過去。
西塞羅被克里斯的突襲弄得愣了一下，但很快，真正經歷過家族試煉和追殺的曾經兩西西里薩米爾松家的子弟就完全佔了上風，就連搏擊都來自中規中矩訓練的克里斯被人反剪手臂壓在了長沙發上。“該死的，我要跟你句決|斗！”克里斯徹底被怒火沖昏了頭腦，要是他現在好好站在西塞羅面前的話，他一定會把白手套扔到對方臉上。這時候他完全沒想過，就連突襲都能被短時間制服的他完全沒可能在跟西塞羅的決鬥中活下來。
“噓，冷靜點，我未來的情|人，”剛剛短暫的搏鬥甚至沒能讓西塞羅加快呼吸，他的聲音甜|膩，呼出的氣將克里斯白|暫的耳根熏成粉紅色，“你知道的，你父親承認了，你母親沒反對，事情已成定局。假如我要是你，就好好想想怎麼能讓自己過好未來的生活。”
西塞羅能感覺到自己身|下的青年從劇烈地掙扎到沉寂，伴隨着急促的喘|息直到平靜，西塞羅不受控制地用手摩|擦對方的頸側，他知道克里斯其實相當聰明，他現在所表現出來的單純一方面是因為涉世未深，另一方面則是由於他出於某種原因對一些東西視而不見。換句話說，克里斯不見得不知道他身邊那些人違和的地方，但他選擇了假裝不知情。
“想清楚了？”西塞羅給了足夠的提示，事實上他選擇今天公開那個契約，除了履行跟老格林先生的交易外，也是順應他心裏的感覺——他想要將青年圈在身邊，親眼看看這個同他的曾經一樣的人在戳破了幸福的假象后究竟會變成什麼樣。
克里斯沒說話，他感覺到壓在他身上的束縛離開，一雙沉穩的手幫助他坐好。熱氣騰騰的紅茶被塞到手心，暈染的白煙模糊了視線。
小客廳里一時間很是安靜，似乎剛才兩個男人的爭執和打鬥完全不存在，西塞羅滿意地看着克里斯一貫笑得陽光的臉變得平板，青年這個樣子他並不陌生，在他親口吃下那個女人給他和父親準備的食物卻被救回來后，他在鏡子裏看見過類似的表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克里斯手中的紅茶杯逐漸轉涼，燈光順着青年高挺的鼻樑撒下一片陰影，認識克里斯的第一次，西塞羅在他身上讀出一股沉鬱的味道。
“想清楚了？”絲毫不顧及禮儀地把紅茶杯搶過來放下，西塞羅的話有些沒頭沒尾。
“我本有個幸福的家，我的父親忙碌，母親慈愛，我還有位陪伴我長大的好朋友，即將得到一個漂亮的未婚妻，這樣不好么？”克里斯的口氣幽幽，乍一聽上去完全不像答案。
可是西塞羅懂了，他少見的感覺心疼，或許是因為青年的這副樣子像極了他的曾經，而那時他身邊可沒有任何一個人能保護他，“你知道的，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假裝看不見改變不了任何事。”他甚至溫柔地拍了拍對方的小臂。
克里斯一把抓住了西塞羅安撫完他抽走的手，力氣大得幾乎捏碎他的骨頭，“我不想看見。”他第一次向某個人承認，他其實早就有感覺，那個他相信着的美滿生活的背後可能滿是謊言。
“酒神在上，他老人家自有安排。”西塞羅被克里斯充滿哀求的眼神打動了，他甚至輕輕在對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不知道是在安慰克里斯還是在安慰曾經的自己，“一切都會好的，前提是你願意睜開眼睛去看。”
克里斯閉上眼，放任自己靠在西塞羅的懷裏。今天晚上無論是老格林先生的承認還是格林夫人的可以躲避他都看到了，但就像他曾經留意到亞塞爾定期“消失”、格林夫人身上是不是飄散的屬於男人的香水味、以及偶爾聽到的關於格林夫婦面和心不合的風言風語...他只是選擇記得亞塞爾作為朋友的陪伴、格林夫人驕傲地說著“你可是我兒子”的樣子、還有那個溫暖午後戴着面具翩翩起舞的格林夫婦一樣，從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克里斯學會了忽略那些“破壞”他心目中美好生活的一切。
假如不是這樣的話，他也不會那樣輕易地信任西塞羅。對方的救命之恩固然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克里斯習慣性地“忽略”那些不好的記憶才使得他“忘掉”剛開始時對方的冒犯。否則，就沖他們一開始相遇時強|迫的吻，就足以讓克里斯對西塞羅敬而遠之了。
無論是晚宴上確定克里斯的繼承人身份還是跟西塞羅之間的關係，都足以讓格林家中的主人們對當事人百般質疑和詢問。尤其是克里斯完全不符合禮儀的在客人都離開后第一時間要求跟西塞羅單談，正常情況下的格林家的主人們怎麼也應該找克里斯或者西塞羅談談，無論多晚。可奇異的，那天的小客廳會談結束后，克里斯做好了被什麼人攔下來的準備，卻安安穩穩地獨自回到金碧輝煌的卧室，得到一個晚上的安寧。
或許是因為這個晚上的獨處讓克里斯有了幻想，等西塞羅第二天再見到他時，青年又恢復了他一貫的樣子——對他的父親疏遠、母親親近、好友溫和、未婚妻殷勤...哦，甚至對西塞羅，也恢復了剛剛抵達格林莊園時滿心信任的樣子，就好像昨天晚上西塞羅的逼迫和那個關於公開情|人的協議完全不存在。
看着這樣的克里斯，西塞羅倒也沒覺得失望，克里斯不是他，當年他在看清後面臨的就是一連串的追殺，根本沒有讓他粉飾太平的機會。但克里斯的生活環境穩定，要不是老格林先生的身體狀況不佳和西塞羅的強勢介入，克里斯完全可以就那樣生活一輩子。
就像剛剛沉沒的鐵達尼號，假如西塞羅在它撞上冰山前就知道會有一場海難，那麼，告訴克里斯這個註定的悲劇還是放任他享受最後的狂歡，哪個更殘忍？
索性他還有的是時間，西塞□□脆順着對方當作什麼都沒發生，格林莊園在經歷了昨晚那場巨大的震動后，居然像往常一樣順利吃完了早餐和午餐。大家聊了聊天氣，克里斯興緻勃勃地談論着紐約的見聞，亞塞爾倒沒有開什麼關於“未婚夫妻”的玩笑，不過言語間滿是對克里斯和格拉斯蒂親密關係的暗示。
不過就如同逝去的時間不再來，已經扯開了口子的篷布終究再也無法掩蓋下面遮住的一切。藉著幫身體不好的格拉蒂斯請醫生的借口，午餐結束后克里斯就離開了莊園，老格林先生趁勢邀請亞塞爾和西塞羅去附近打獵。
西塞羅導師答應得爽快，可亞塞爾卻抱歉地表示他身體還有些不太舒服，婉拒了打獵的邀請。
老格林先生也沒強求，很快就帶着諾曼管家跟西塞羅一起去了附近的小樹林。身體不適的格拉蒂斯在跟格林夫人告別後準備獨自回房間休息，可就在她打開門后，看到了同樣應該在自己房間休息的人早就在她的房間了。只用了很短的時間，格拉蒂斯就把自己的表情調整成驚喜，“哦，我親愛的，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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