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看出葉秋涵的疑惑和不信，程楚瀟笑問：“怎麼，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而是覺得您的能耐太大了，超出了我的認知範圍。”
程楚瀟的一隻手仍然放在葉秋涵的肩上，略微用力帶着她往門口走：“葉醫生，我發現你奉承人的能力越來越強了，而且還是個勇於承認錯誤的人。”
“我是真心崇拜您，您要是不信可以問問於國俊，我是您的第一粉絲他排第二，能勇於承認錯誤這個優點我自己也挺認可的。”
“我還沒說完，雖然是能夠認錯可也喜歡討價還價。”程楚瀟想崇拜自己也是個很不錯的開端，崇拜不也是另一種喜歡和愛嗎。
葉秋涵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有些強詞奪理了，但也確實不後悔能救那個孩子。程醫生，我們這是去哪兒啊？”問話的同時她也有些反應過來程楚瀟這樣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好像不太好，雖然想不着痕迹地移開但又怕對外國人來說這種動作其實就是很隨意的一種互動，不由得有點糾結。
程楚瀟注視着葉秋涵的表情，然後不緊不慢地說:“去和孩子的父母進行術前談話，鑒於你能主動來找我認錯，作為獎勵這次手術我會讓你親手觸摸患者的心臟。”
葉秋涵張着嘴不可置信地抬頭仰望比自己高出近20公分的程楚瀟，哪還有心思會去想程楚瀟的手放哪兒了，她現在只想確認自己真的可以親手觸摸到患者的心臟嗎！
“程醫生，您說的是真的？”
“我不會跟你開這種玩笑。”
葉秋涵臉上立即流露出夢幻般地微笑，如痴如醉地跟着程楚瀟往前走，還好走廊里這時很安靜沒有遇到其他人，不過在轉到病房區的時候卻被孫迪撞了個正着。
孫迪往旁邊讓了讓，見程楚瀟沖自己點頭示意趕緊也笑了笑，等兩個走遠了才鬆了口氣，也說不上為什麼她現在見到程楚瀟就有點怯意，自己雖然知道他很有城府但卻一點也看不透，葉秋涵被這種人看上如果好肯定就好上天壞也肯定是壞到底，是好是壞全看她的造化了自己是不敢多說一嘴的，萬一不小心惹到了程楚瀟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與孩子父母順利結束術前談話之後，葉秋涵又是一路飄飄然地跟着他回到了辦公室，她真沒想到程楚瀟的解決方法竟然是要行閉式房間隔缺損修補術，這種方法不是她想不到而是根本不敢想！
“在想什麼？”
葉秋涵立即回神看向一派悠閑的程楚瀟，不由得問：“程醫生，你真的要做閉式房間隔缺損修補手術？”
所謂閉式房間隔缺損修補手術就是在非體外循環下小切口的進行修補，就是在胸／部切開一道小口再進入心臟缺損處進行修補縫合，說白了也就是全靠手去摸去感知缺損部位並進行修補縫合，相比開胸手術來說這種方法費用極低患者受到的損傷也很小，但對主術者的技術要求極高，必須非常熟悉心臟解剖否則沒有開展手術的可能。
這種手術院裏還沒有做過所以她也只是聽聞但壓根兒沒見過，現在程楚瀟居然要用這個方法救治患者她怎麼能不激動呢！
程楚瀟隨意看了葉秋涵一眼：“這種修補手術我雖然不經常做，但技術層面上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手術過程中我會讓你用手指去感觸患者的缺損部位，這比開胸直視更會讓人印象深刻。”不是崇拜那自己嗎，那他就乾脆讓這種崇拜變得更徹底一點，他可是很享受葉秋涵那副仰慕自己的樣子。
葉秋涵興奮得用雙手捂着嘴，生怕自己忍不住尖叫出來，然後又立即站起來深深地給程楚瀟鞠了一躬：“程醫生，謝謝您對我的信任和指導，能遇見您是我這輩子最幸運也是最幸福的事！”
程楚瀟淡笑又用沉靜地語氣說：“那是因為你確實很好，所以我也認為將你放進教學名單是人生中一個非常正確的決定。”
葉秋涵長這麼大聽過許多誇獎，但到目前為止最讓她感到高興的非程楚瀟莫屬，因為她知道程楚瀟是多麼嚴謹多麼認真又是多麼不沾染世俗的一個人，正因為他不會也不懂與人虛情假意、敷衍應酬，所以由他嘴裏說出的誇獎就顯得分外動聽和打動人心。
“程醫生，我知道手術之前需要很多準備工作，不過明天晚上我能不能按時下班？”
“有事？”
葉秋涵點頭：“我想和張耀申出去吃頓飯，我們已經好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主要是想慶祝一下，慶祝我能跟着您學習，他現在也跟着於偉副主任學習呢。”
程楚瀟想了想忽然就笑了：“見面聊聊也好，畢竟以後只會更忙你和他恐怕很少有在一起的機會了。”
“說得就是呢，那明天晚上我就不陪您一起走了。”
“嗯，去吧，記得早點回家。”
葉秋涵高興地答應：“知道了，謝謝程醫生！”
回到辦公室葉秋涵又和張耀申約時間，張耀申特地求別人換個了班兩人的約會才算成行。
第二天下了班葉秋涵和張耀申先在商業街逛，張耀申本來也打算買兩件好點的衣服可一看價位真心覺得不值，衣服只要像樣點再有點名氣的牌子動輒就是四五千，遠遠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二千多的又覺得不喜歡。
又逛到一家店時他試了件秋天穿的夾克，這件衣服穿到身上特別修身不說而且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不只葉秋涵覺得好就連張耀申自己都特別喜歡，只是一問價格打完折還要四千八百多，張耀申一聽臉上既是失望又是不舍。
“麻煩你按照這個碼數拿件新的，我們買了。”葉秋涵直接讓售貨員開了票據。
張耀申等售貨員走開才小聲說：“秋涵，太貴了還是別買了。”
葉秋涵笑着看向張耀申：“難得你這麼喜歡，我送給你，這些年你都一直請我吃吃喝喝的，我這不是又賺了錢自然要表示一下心意。”
張耀申稍一猶豫就同意了樂呵呵地說：“那今天就讓你破費了，等將來我賺了錢再給你買更好的。”
“我一定等着。”
付完款兩人取了衣服又去了那家知名的西餐廳吃飯，葉秋涵跟着父母來過兩次對這裏的價格也是印象極為深刻，陌生的東西也不敢選只挑吃過的點，一個怕不好吃另一個也怕不小心點到天價的東西。
餐點上來後葉秋涵開始眉飛色舞地和張耀申述說程楚瀟要進行的閉式修補術，可張耀申也只是在起初聽到的時候驚訝了一下然後就再沒有什麼反應了，弄得葉秋涵也有些掃興：“你怎麼心不在焉的？”
張耀申愁眉苦臉地說：“秋涵，不是我不替你高興，只是心裏有點憋屈。”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葉秋涵關心地問。
“也不能這麼說但就是感覺挺難受的，黃騰達的事你是知道的，本來他做出那種丟人現眼的事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可是不知道於主任是不是覺得我以前一直跟着他所以連帶着對我也有看法了，自從黃騰達出事調走之後他就一直沒再找我進過手術室。”
“這不可能吧，你們於主任那麼忙，是不是恰巧這段時間沒空，我們科兩個主任因為馮麗的事天天被叫去院長辦公室呢。”
張耀申這才心情好些：“你說的也有可能，也許是在給黃騰達那個老不正經善後呢。不過我心裏還有個想法，你說黃騰達一調走程楚瀟那兒不是就空出一個名額了嗎，住院醫師里資格老的那兩個都在教學隊伍里呢，其他住院醫師論能力論悟性也都比不過我，其他的不是外院的就是實習的，所以我想努努力爭取到這個補缺的機會。”
葉秋涵很贊同張耀申的想法：“你有這個想法很好啊，不過怎麼才能讓你們陳主任把這個機會留給你啊？”
“我不想通過他。”
“那你打算找誰？”葉秋涵對張耀申的回答很納悶，不通過陳樹安哪還有別的辦法。
張耀申笑了：“你啊。”
“我？”葉秋涵反手指着自己更不明白了。
“你現在可是程楚瀟的助手，他又那麼看好你，你私下和他提一提等我們主任找他商量的時候，哪怕他稍微露出一點傾向我的意思這事兒都能准成！”
葉秋涵真沒想到第一個來求自己辦這種事的居然會是自己的男朋友，要是別人她肯定想都不想直接推脫掉，可對張耀申要說她沒這個私心那是不可能的，只是程楚瀟已經對自己那麼好了，自己再這麼做未免有些太貪心太不知足了。
張耀申一直在仔細地觀察着葉秋涵的神色，見她不說話就有些灰心：“要是實在為難那就別說了，我的實力相信主任他們心裏也都看在眼裏。”
葉秋涵本來挺高興的現在也沒了胃口，又不忍心看張耀申失落只能先安慰他：“有機會再說吧。”
之後的氣氛有些沉悶，雖然沒有胃口但葉秋涵還是把東西都吃了不然這麼貴的東西太浪費，從餐廳出來呼吸着難得清新的空氣，葉秋涵挽着張耀申的胳膊說：“走走吧。”
張耀申先看了下表，然後說：“那就走一會兒，都九點多了我回去還要看看書整理一下病歷，明天主任查房我怕他提問。”
葉秋涵只好說：“那就別逛了，趕緊打車吧。”說著伸手就打了輛車。
在出租車快要到葉秋涵家園區時，張耀申又問：“要我送你進去嗎？”
“不用，都到這兒了你別麻煩了，園區里挺安全的你沒必要再重新打車多花起價費。”
張耀申笑着輕拍了下葉秋涵的頭：“這就成管家婆了，替我省錢呢。”
這時車停了葉秋涵開門下車跟張耀揮了揮手：“我走了，拜拜。”
張耀申也擺了下手：“自己注意安全。”
關上車門看着出租車掉頭走遠，葉秋涵刷卡進了園區慢慢往家走，張耀申的事她既為難又想幫忙辦成，心情煩亂得很。
“小乖乖！小乖乖！”
葉秋涵想着心事，不知什麼時候忽然聽見身後有人捏着聲音叫，起初她以為那人可能是在叫自己家養的寵物狗，可是聽着聽着又覺得不對勁兒這周圍也沒狗啊而且這人還總跟着自己，於是就回頭看了過去，就見後面有一個光着膀子的男人正沖她呲牙咧嘴地笑呢！
那男人一見葉秋涵回頭立即又胡亂唱了起來：“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啊……，哥哥與你喝一壺啊。”
葉秋涵看那男的動作像是還要解褲子嚇得撒腿就跑，這下後面的男人更來勁了踉踉蹌蹌地也加快了腳步。
葉秋涵邊跑邊回頭看發現那男的雖然腳步不穩但速度卻不慢總感覺像是快要追上自己了，而她越着急越害怕步子卻怎麼也邁不大邁不快，眼看着快要到花壇了就去摸包里的單元門卡卻怎麼也找不到，這下更是慌了剛想大聲喊卻一下子撞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她被撞得生疼直接就往後倒，只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人就被給拽了回來身子靠在了那人的懷裏。
“秋涵，你怎麼了？”
是程楚瀟！葉秋涵聽見這個聲音心裏一放鬆腿就軟了還好程楚瀟扶着她才沒坐到地上，她頭也不回指着後面就叫：“後面有個男的一直追我，他還要脫褲子！”
程楚瀟讓葉秋涵在花壇邊上坐好，然後才直起身子朝那個還在又唱又叫的高大男人走過去擋在了他前面。
男人停下來打了個酒嗝上下打量了一遍和自己差不多高但沒自己膀大腰圓的程楚瀟，脖子一橫：“好狗不擋道，哪兒涼快你哪兒玩去！”
“你追她做什麼？”程楚瀟這時候還很有禮貌。
男人見程楚瀟說話文質彬彬的就更囂張了：“老子愛往哪兒走就往哪兒走，干你屁事，誰說我追她了，明明是她犯賤想男人，偷看老子尿尿那我就讓她看個夠。怎麼著？你還想管閑事兒啊！”
程楚瀟臉上也不出任何情緒，泰然自若地說：“她的事都歸我管，我們旁邊說話吧。”
“就你這小白臉兒還想和老子動手怎麼的？行啊，走吧，那邊有空地！告訴你別跑啊，跑的是孫子！”
程楚瀟也不說話只跟在罵罵咧咧的男人後面，葉秋涵趕緊喊他：“程醫生，你別去我已經給保安室打電話了。保安說這人是園區裏有名的酒鬼，因為喝醉打人進過好幾次派出所了，你別理他！”
“等保安來了你給他們指下方向就行。”程楚瀟只留了這麼一句話就和那男人一起轉了個彎兒不見了人影。
葉秋涵急得熱鍋上螞蟻似的，自己以前怎麼從來不知道小區里還有這樣一個人物，下夜班時也沒遇到過啊！
她雖然着急但也只能站在原地等保安，好不容易等來了兩名保安就趕緊帶着人跟了過去，也沒走多遠就看見程楚瀟正用胳膊勒住了那男人的脖子，三人立即跑到跟前就見那男人雖然被勒住了脖子但卻沒做任何掙扎隻眼睛轉來轉去不說話，程楚瀟手上看着也沒怎麼用力，這下弄得葉秋涵反倒糊塗了，搞不清他們這是在幹什麼呢。
“有話好說，這位同志你先放開手，行嗎？”其中一名保安對程楚瀟非常客氣。
程楚瀟對那男人說：“今天就當是誤會，以後你離她遠點。”
男人一聽這話立即快速眨巴着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了，程楚瀟這才鬆開手拉着傻站在一邊的葉秋涵往回走。
“陳哥，這什麼情況啊，這醉鬼今天怎麼這麼老實？”另一名保安看着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男人覺得挺奇怪，自認倒霉還要送酒鬼回家。
“你懂什麼，剛才那人可是高手，我當過十多年的兵所以知道，你別小看他那沒怎麼用力的胳膊，那是正宗的巴西柔術中絞殺，我們管這招叫斷頭台，只要躺地上的這位敢稍微動一下氣管脖筋直接就能被勒斷了，這小子肯定是嚇癱了，還得咱哥兒倆受累。”
“巴西柔術真那麼厲害啊？”
“嗯，世界公認的一對一格鬥之王，黑帶段數比其他格鬥術含金量都要高，想不到咱這小區還有這樣的人物，我剛才嚇得都不敢大聲說話了……”兩人聊着天兒一左一右架着已經不會走路的男人越走越遠。
“程醫生，您沒受傷吧？”葉秋涵關心地問着程楚瀟，又去看他身上有沒有什麼異樣的地方。
“我沒受傷，那人醉得厲害身子都軟了，很容易對付。”
“今天幸好遇到你了，不然真是嚇死了。”
一說到這個程楚瀟停下了腳步問葉秋涵：“你不是和張醫生出去吃飯了嗎，怎麼自己一個人回來了，他沒送你？”
“送了，打車送到小區門前，我覺得麻煩就沒讓他下車，沒想到咱們小區里還有這樣的人。”
程楚瀟表情嚴肅起來：“世界上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你認為沒事怕麻煩，可一旦出了事就追悔莫及。”
“我知道了，以後再也不敢了。對了，您怎麼這個時候還在院子裏溜達？”
“睡不着，出來透透氣就看見你慌慌張張地跑過來。”
葉秋涵回想起剛才的事還在後怕：“幸好遇到您了，我就說您是我的貴人！”
程楚瀟沒理會葉秋涵的恭維，直接說：“我送你上樓吧。”
“那就麻煩您了。”葉秋涵沒拒絕，經過剛才的事她也有些害怕自己一個人坐電梯回家。
兩人進了電梯葉秋涵這才發現程楚瀟還拉着自己的手，於是有些不自在地用點力把手抽了回來，程楚瀟也不在意她這個舉動，按了六樓就再也不說話了。
葉秋涵站在程楚瀟後面幾次欲言又止。
“有話要說？”程楚瀟透過電梯側面的玻璃廣告牌映出的影子看見了葉秋涵的樣子。
“是有件事想說，但又不知道怎麼開這個口。”
“那等你想好了再說。”
葉秋涵急了：“我說！程醫生，黃騰達不是調走了嗎，我、我想求您把張耀申加進您的教學名單里。”
程楚瀟轉過身凝視葉秋涵：“這是今天晚上他和你說的？”
“他是說了，不過其實我也有這個想法。”葉秋涵不想程楚瀟對張耀申有不好的看法，便盡量把事往自己身上攬。
“你和張耀申都覺得這個想法很好？”
葉秋涵摸不清程楚瀟的話是不是有什麼深意，但無論對自己還是張耀申來說這都確實是件好事啊，於是點點頭說：“能有機會跟着您學習當然是件好事了，我才跟在您身邊幾天啊都覺得終身受益。”
程楚瀟緩緩地笑了：“既然都覺得好，那就讓他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