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對於程楚瀟的回答葉秋涵是又驚又喜：“您真的肯讓張耀申進組？”
這時電梯門開了，兩人走出來站在了葉秋涵的家門口。
“我已經答應了自然就是真的，怎麼你很吃驚？明天陳主任正好要和我商量這件事，到時我會和他提一下。”
葉秋涵無措地擺手：“我沒其他意思，就是覺得您那麼公私分明應該很反感我這樣私下裏走關係，其實我剛才說完就已經做好您發脾氣的打算了。”
“既然害怕你不也還是說了？”程楚瀟認為葉秋涵對自己的評價還挺高的，仔細想想從讓葉秋涵跟着自己做教學到讓她做手術，再到現在自己同意讓張耀申補缺，這些事還真談不上公私分明。
“我是覺得張耀申的個人能力挺強的，所以才向您推薦他，如果他沒那個實力我說什麼也不會這樣做的。”
“對我來說補缺的人是誰無所謂，跟不上我的教學進度自然會被淘汰，既然你這麼說那麼我就拭目以待他的表現了，你快開門進去吧。”
葉秋涵拿出鑰匙滿心歡喜地跟程楚瀟道謝：“那太謝謝您了，您進來坐一會喝杯茶，我爸特意求人帶的。”
程楚瀟莞爾：“這個時間我不方便打擾，你早點休息，晚安。”說完見葉秋涵還站在那兒看着自己，便輕輕將她推進屋子裏然後在外面把門關上了。
葉秋涵回到卧室心潮起伏，做夢也想不到張耀申的事兒竟然就這麼辦成了！將包放下她走到窗口張望，直到看見對面樓程楚瀟客廳里的燈亮了才去洗漱休息。
第二天剛上班不久，心外二科主任陳樹安讓人通知了張耀申可以補黃騰達的缺跟着程楚瀟做教學，這下張耀申也吃驚不小但更多的則是欣喜若狂，抽了點空把葉秋涵叫出來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她。
葉秋涵自然是非常高興，又把昨天自己和程楚瀟的對話跟張耀申說了一遍，卻將遇到醉鬼的那段給隱瞞下來只說在院子裏碰到的程楚瀟，反正自己也沒什麼事說出來也是讓張耀申白擔心，以後多注意就是了。
“你是說你昨天晚上在樓下遇到了程楚瀟，然後就隨便和他提了一句他就答應了？”張耀申疑惑地看着葉秋涵有些不相信這件事會像她說得那樣簡單，程楚瀟是什麼樣的人自己又不是沒接觸過，那樣一個教條死板的人怎麼可能會輕易徇私。
“是啊，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我也沒想到會這麼順利。”
張耀申隨意笑了下：“別管是不是你的話起了作用，總之我們以後能一起齊頭並進了，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也趕上了觀摩閉式房間隔修補術的操作！”張耀申其實心裏是不太信葉秋涵的話，他認為即使葉秋涵在程楚瀟面前提到了自己，但絕大部分原因還是因為自己能力突出主任認可，葉秋涵頂多是推波助瀾而不可能是決定性的因素。
葉秋涵一看張耀申對自己的努力不是很在意也不是很相信自己說的話，心裏也有點不愉快但畢竟這是件高興的事也就沒計較。
因為後天要開展手術，所以葉秋涵下午巡視完病房又忙着去程楚瀟的辦公室做準備工作。
“這次手術切口我會控制在3.2英寸也就是8厘米左右，因為切口比較小，所以術后縫合由於國俊來做。另外你一定和孫迪確認好我的手術縫合習慣，所有器械必須按照我規定的順序和位置擺放，體外循環小組要隨時待命。”
葉秋涵逐條做着記錄，前面幾項都沒什麼說的就是對最後一點有些不解：“體外循環？”她難道程楚瀟對手術不是很有把握？
程楚瀟明白葉秋涵的疑問：“你要記住無論任何手術都存在意外的可能，理論上不存在百分之百的成功機率，所以主術醫生絕對不可以因為過於自信而將患者置於危險之中，這次手術過程中一旦患者出現緊急情況那麼就要隨時改為體外循環下心內直視修補。”
“是，我明白了。”程楚瀟對患者嚴謹的態度讓葉秋涵暗暗警戒自己，即使將來自己真有成為主刀的那一天也一定要謹小慎微不能有一點大意和鬆懈。
程楚瀟又繼續說明手術需要注意的其他事項，這時有人在外面敲門。
“請進。”程楚瀟一邊讓外面的人進來一邊示意葉秋涵喝點水歇一會兒。
葉秋涵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自己泡的花茶，轉頭去看進來的人時不禁一怔，不知道為什麼張耀申會過來。
“程醫生，我有事想和您確認一下。”張耀申目不斜視地走到程楚瀟的辦公桌前，根本沒有去看葉秋涵。
“坐下說吧。”程楚瀟說著指了下自己對面的椅子。
張耀申說了聲謝謝便坐下了。
葉秋涵見張耀申雖然行事說話挺正常的，可她卻聽得出來張耀申的語氣其實很氣憤，不由得擔心起來怕他又得亂說話罪程楚瀟。
“程醫生，剛才孫德成找我說後天手術觀摩的名單里沒有我的名字，還說是您親自給他的名單，我想和您確認一下這是不是真的。”
“確實是這樣，後天的手術你不能進手術室。”
“為什麼，既然您已經答應讓我跟着做教學又為什麼差別對待，所有人都可以觀摩手術只有我被排除在外，我真心想弄明白到底我哪裏得罪了您！”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張耀申顯得非常激動。
“耀申，你有話好好說，程醫生這麼做應該是有……”
沒等葉秋涵把話說完張耀申猛然側身瞪着她，整個人都處於盛怒之中：“葉醫生，我在和程醫生討論工作上的事不是為了私事拌嘴爭執，你可以不要插話嗎？”
葉秋涵一口氣憋在胸口半天沒緩過來，自己明明是好意而且換作任何人這個時候也會幫忙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張耀申可好不但不領情反倒沖自己來勁兒了，真是不識好歹！
只是她生氣歸生氣卻又不能和張耀申鬥嘴，只能繃著臉不去看他。
相對兩人的不悅，程楚瀟則是氣定神閑：“張醫生我想你是誤會了，我沒有任何排擠你的意思，你應該記得在我主刀的第一次手術時你遲到了，我曾經說過你將失去三次觀摩資格，之前我又做過一例手術那麼還剩下兩次，所以我才讓孫醫生通知你不用做進手術室的準備。”
程楚瀟話音剛落張耀申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來了，這件事他早就忘了沒想到程楚瀟還記得這麼清楚。
葉秋涵則是沒好氣好橫了張耀申一眼，有什麼事就不能先心平氣和地弄個明白嗎，非要先入為主地質疑別人有不良動機，現在可好又是自討沒趣！
“我、我忘了。”
“那以後請你也像其他人一樣準備好筆和本，對於教學過程中的要求內容以及獎懲我不會反覆提醒。”
張耀申紅着臉垂頭喪氣地站了起來：“我已經明白事情的原委，那就不打擾您了。”
“張醫生，我剛才不是在向你解釋我只是很有耐心地提醒你，以後除了教學內容之外的其他事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我都不會再接受你的提問，你可以出去了。”
張耀申臉唰地一下子又白了，呼吸明顯沉重起來低着頭一聲不吭地離開了程楚瀟的辦公室。
等張耀申離開后程楚瀟看向葉秋涵：“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對他的態度。”
葉秋涵笑得有些苦澀：“事情我都看見了本來就是他不對，像您以前說的工作上的事我不會和私人感情混為一談。”
“不但不能混為一談而且更不能將私人情緒帶到手術中，這樣是對患者極度的不負責。”
葉秋涵打起精神拋開張耀申對自己的影響：“您放心，手術中我一定能做到全神貫注！”
“那好，你也去安排工作吧。”
葉秋涵從程楚瀟的辦公室出來往回走，路過樓梯間的時候往裏面看了看，又站在門邊躊躇了一會兒然後嘆了口氣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到了手術那天，所有進手術室的人都特別興奮，能親眼目睹閉式修補術過程的機會可是太難得了。
程楚瀟進入手術室后看了一圈兒，然後對孫迪說：“準備工作做得很好。”
孫迪一點也不貪功：“主要是葉醫生說得很詳細，協調得好。”
程楚瀟眼裏頓時有了絲笑意：“可以開始麻醉了。”眾人馬上全部進入緊張地工作狀態。
麻醉之後程楚瀟在患者的右前胸外側開了一道8厘米的切口，然後經第四肋骨進入，切開心包之後由一助馬明亮做充分暴露，程楚瀟讓孫迪剪掉自己左手食指的指套又分別用碘酒、酒精消毒，再用肝素鹽水沖洗，這才將是食指伸／入右心房探查缺損邊緣。
做完這些之後，程楚瀟將葉秋涵叫到身邊讓她重複自己剛才的消毒過程，然後說：“你來感覺一下缺損部分有多大。”
葉秋涵緊張極了，慢慢將左手食指探／了進去，立即感受到一股溫／熱緊接着就是讓她激動不已的心臟跳動，她甚至都能感覺到血流正沖刷着自己的手指。
葉秋涵趕緊靜下心來仔細確認缺損部位，過了將近半分鐘才將手抽／出來，抬頭看向程楚瀟：“之前診斷是6毫米，經過剛才的探查我認為缺損部分已經大概達了10毫米。”
“判斷很精準，你只查到這些嗎？”
葉秋涵立即回答：“我還查了下冠狀靜脈竇及上下腔靜脈開口。”
程楚瀟滿意地點頭：“葉醫生，你的表現很完美。”
“謝謝。”葉秋涵道完謝趕緊退到一邊給程楚瀟騰地方好讓他繼續進行手術。
這回程楚瀟再次將左手食指進行消毒沖洗然後用帶墊片的針開始進行縫合，每一針縫合之前他都先用食指確定好進針的部位期間還不忘做教學：“閉式縫合雖然簡單，但對心內操作要求極高，大家要記住每進一針都要嚴格確定好縫合的部位，要想開展這種修補術必須完全熟悉心臟結構及解剖，否則縫針很容易損傷心內結構，現在誰能說說葉醫生剛才為什麼要探查冠狀靜竇和上下腔靜脈開口？”
這回於國俊搶着答道：“主要是為了防止施術時靜脈開口受阻，這也是閉式修補之後要重要檢查的項目之一！”
“非常好，看來於醫生術前也是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現在你可以過來縫合切口了。”
不知不覺程楚瀟已經完成了缺損修補並在心包置好了引流管，同時又讓孫迪給他重新換了副新的無菌手套，所有人都再次對他的高超技巧欽佩不已。
於國俊全神貫注地將患者的切口縫合好，動作利落而且針法美觀，連程楚瀟都額外誇了他一句，說是縫合手法符合美學要求，自己也應該向於國俊學習。
於國俊激動得當場給程楚瀟鞠了三個躬，自己多年的苦練得到了偶像的賞識一點也沒有白費。
葉秋涵站在於國俊旁邊非常理解他現在的心情，儘管程楚瀟語調平和但他的每一句誇獎和鼓勵都帶着一種動人心弦使人心潮澎湃的力量！
出了手術室程楚瀟將這次的手術記錄交給了二科的兩位住院醫師完成，等人都散了之後才問葉秋涵：“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葉秋涵仰視程楚瀟，表情非常認真：“我已徹底經明白了，用高超的手術技巧幫助患者省下大筆的醫療費用這才是真正為他們解決困難的好辦法，您真的很偉大！”
“你能懂得這個道理就好，當然閉式修補術優點很明顯，缺點也不少而且限制要求也很高，還需要不斷地完善。”
葉秋涵是真心受教了，換作以前她多少還會覺得什麼創新啊完善啊這樣的話有些虛，但在程楚瀟的實踐教導下她真正領悟這其中的含義，原來是自己太膚淺了。
程楚瀟又繼續說：“這周四我會指導馬明亮醫生做一次手術，雖然不完全是我主刀但就算第三次吧，周四之後的手術張耀申可以觀摩。”
葉秋涵感激得不知說什麼好，最後也只能說聲：“謝謝。”
程楚瀟凝視葉秋涵：“張耀申的性格一直這樣？”
葉秋涵皺着眉搖頭：“不是的，他以前很隨和，最近不知道怎回事好像從正式工作之後他就有些情緒不好，您別和他一般見識。”
“我可以不和他計較，但他這種心態不適合進行任何操作，我不能拿患者的安危開玩笑，所以他只能進手術室觀摩不能實踐。”
“我明白，您對他已經很好了，有機會我會和他談談。”
“不用，有些事不適合你去和他說，弄不好會影響你們的關係，工作上的事還是由我來處理。”
經過剛才的事葉秋涵現在是特別認可程楚瀟的話，立即萬分贊同地連連點頭，心裏更是對程楚瀟感激不盡。
和程楚瀟分開之後，葉秋涵也不想主動去找張耀申，畢竟是他無故翻了臉，自己不可能委曲求全地去慣着他這種不尊重人的毛病。
到了周四葉秋涵和其住院醫師在經過嚴格地消毒后陸續進入了手術室，今天主要是觀摩馬明亮醫生在程楚瀟的指導下進行簡單地心臟畸形修復，大家的情緒同樣很高漲，因為像程楚瀟這樣的大牌專家教授肯為一個名不見傳的小小主治醫生當一助這是多麼地難能可貴，而且也再一次證明了程楚瀟在教學上是多麼地認真負責。
所有準備工作都做好之後，馬明亮站到了患者身邊用眼神請示站在旁邊的程楚瀟是否可以開始實施手術，只是他發現程楚瀟的目光並沒看自己這邊，而是直盯盯地看着對面，不禁有些奇怪也跟着往那邊看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葉秋涵！”
所有人都被程楚瀟難得一見的嚴厲語氣嚇了一跳，雖說平時程楚瀟對人表現很疏離但言談舉止卻非常有禮，今天這是怎麼了？
葉秋涵也同樣被嚇到了，見大家都看向自己她只能不知所措地去看程楚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用這種語氣叫自己的名字。
“葉秋涵，我已經說過了進入手術室後有什麼要求，你的手腕是怎麼回事！”
葉秋涵聞言立即去查看自己的雙手，好一會兒才看出來原來她左手的手套沒和手術衣銜接好，有一小塊兒皮膚□□在了外面，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沒想到程楚瀟觀察得這麼細緻。
“對不起，我沒發現手套沒戴好。”葉秋涵趕緊道歉。
“這是無菌操作，你知不知道？現在請你馬上離開手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