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心臟外科兩個科室的主任和副主任都在回家的途中被叫了回來，四個人一起將黃騰達兩口子還有馮麗帶去了辦公室。
葉秋涵不知道事情的結果會怎樣，但馮麗肯定是不可能在心外待下去了，黃騰達畢竟是主治醫師，估計最多也就是個人生活作風問題。
可到了第二天事情的發展結果有些出人意料，孫迪打聽回來的消息是黃騰達說什麼都非要跟他老婆離婚，如果對方不同意就起訴到底堅決不過了，還說兩人早已經沒了感情和馮麗雖然不應該在婚內發生不正當的關係，但確實是真愛。
這下葉秋涵倒是有點佩服他了，因為一般這種情況下男人要麼把錯誤推給女人，要麼就是淡化責任說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像黃騰達這樣勇於承擔的倒是少見。
不過後來孫迪又仔細打聽了一遍才知道真實情況，黃騰達確實是要跟老婆離婚然後娶馮麗，但他這麼做完全是因為馮麗已經懷了他的孩子，據說還是雙胞胎，而他和現在的妻子結婚多年卻一直沒有孩子，這就難怪他會如此表現了。
黃騰達最後被調去分院自然是不可能再跟着程楚瀟做教學了，馮麗直接被辭退，但收穫很大畢竟圓了嫁醫生的夢，可以想像黃騰達以後肯定會賣命賺錢養活小媳婦兒和兩個孩子的。
葉秋涵下樓取患者化驗結果的時候不無感慨，小三兒扶了正，黃騰達的原配以後日子肯定不好過。
拿着化驗單回到七樓，出了電梯就聽見一陣心裂肺地哭聲，她聽着心裏一沉肯定是哪個患者不行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責任區的。
朝着聲音發出的地方跑了過去，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個穿着破舊的女人正抱着孩子坐在地上哭。
“我求求你們了，救救我的孩子吧，他才兩歲你們就忍心看着他死嗎！你們不是醫生嗎，為什麼見死不救！”
葉秋涵聽見這話往前走了幾步，這才看清楚女人懷裏抱着的那個孩子，孩子又瘦又小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臉色發青嘴唇呈深紫色典型的先心病發紺癥狀，看他呼吸的頻率癥狀應該還不輕。
“秋涵，你過來，別去湊那個熱鬧。”孫迪突然出現叫過還要往前走的葉秋涵。
葉秋涵停下腳步回過頭問：“孫姐，這是怎麼一回事？”
“唉，說來也可憐，這孩子是主任給看的診，心臟嚴重畸形，不儘快實施手術估計就有生命危險，不過這家人湊不齊手術費，這個誰也沒辦法。”
聽孫迪說完再看向哭嚎不止的女人，葉秋涵想了又想還是沒忍住走了過去：“你還差多少錢？”
女人抹着眼淚望着孫迪：“大夫，我們錢沒帶夠還差五千塊手術費，我家在外地離這太遠我求求你先給我孩子治病吧，錢我肯定讓人郵來，很快的，真的！”
孫迪的視線始終沒離開那個脆弱的孩子，看着他困難地呼吸着每一口空氣心裏就感覺異常難受，哪對父母不是懷着無比的喜悅迎接新生命的到來，可現在卻要眼睜睜地看着他因為心臟衰竭而掙扎着走向死亡，這太慘了！
明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做，但葉秋涵還是說了出來：“我先替你付了吧。”
孫迪一聽在旁邊無奈地搖了搖頭，那女人立即跪在地上給葉秋涵磕頭，葉秋涵扶她起來將取來的化驗結果交給了其他人，然後讓女人抱着孩子和自己一起去樓下的提款機取錢。
等孩子辦完入院手續后，葉秋涵回到辦公室緊接着就接到程楚瀟的電話讓她過去。
“程醫生，我來了。”
程楚瀟指了指前面的椅子說：“坐吧，聽說你剛才做了慈善事業？”
葉秋涵笑着說：“哪是什麼慈善事業，就是有個患者的孩子病得挺嚴重的，他家裏一時錢又沒湊齊我就幫着墊付了一下，等錢郵來就能還我。”
程楚瀟聞言也不多說直接站了起來：“你跟我來。”
葉秋涵連忙也站起來跟着他一起出去，一直到709病房程楚瀟才停下站在門口往裏一指：“這個孩子十六歲今天入院的沒有保險，父母都是農民而且來自貧困縣，孩子患有嚴重的房間隔缺損而且目前身體承受不了體外循環心臟停跳開胸手術，他每天的治療費用目前是一千左右，初步預計等他恢復到能承受手術的狀態再加上手術和icu費用需要將近十二萬，剛才護士已經問過了他們只帶了一萬六千塊錢大部還是舉債借的，你要不要也替他們墊付一下？”
葉秋涵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她自然知道程楚瀟是什麼意思，無非是在說自己太感情用事了。
“這樣的病例數都數不過來，你能一個一個的去幫他們付錢嗎？葉醫生，你有一顆救死扶傷的心已經足夠了，你自己一個月的薪水是多少你應該很清楚，你覺得你有那個資本去扶貧救急？”見葉秋涵不說話程楚瀟繼續訓她。
葉秋涵眨了眨有些濕潤的眼睛，就算自己婦人之仁了，可也不至於這樣諷刺自己吧，心裏一賭氣就忍不住回了嘴：“我又沒白送錢，只不過是應急借一下，有什麼不行的！”
“你怎麼那麼肯定對方會還你錢，要是賴賬不還呢，你怎麼辦？現在轉賬這麼方便快捷，對方要是真能借到錢何至於在醫院哭鬧，你多大了怎麼連這點事都看不明白！”程楚瀟卻沒輕易放過葉秋涵。
葉秋涵這下真是氣得不行：“我比不得程醫生你是見過大世面的，我一個小小的住院醫師還真做不到一眼就看透人心！再說您平時見慣了有錢人，怎麼能體會窮人的苦處！”
程楚瀟冷冷地看着一臉倔強的葉秋涵，語調也帶了涼意：“既然你這麼說，那你來給我解釋一下什麼叫見過大世面。”
“我……”葉秋涵語塞了，話她是會說但從來沒去細想過含義，哪能解釋得出來。
“怎麼，回答不出來？那我來告訴你，能夠享受最好的，也能承受最壞的，這就是見過大世面。希望你能反省一下自己今天的態度。”
程楚瀟說完這兩句話便不再理會呆愣的葉秋涵，轉身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能夠享受最好的，也能承受最壞的。”葉秋涵仔細品味着程楚瀟說的話，心裏忍不住去想難道他還有過最壞的時候嗎？
中午和張耀申吃飯葉秋涵又把事情和他說了一遍，張耀申也跟着皺眉：“這事兒你辦的確實太不穩妥了，這點我比較贊同程楚瀟的說法，院裏天天都有這樣的病患你能都幫嗎？就算是墊付你也墊不起，而且我也感覺那女人不太靠譜，這五千塊錢怕是要打水漂了。”
張耀申雖然不滿意葉秋涵沒有退出程楚瀟的教學項目，但好在後來也沒人再議論那些話他也就沒再追着葉秋涵退出，畢竟能跟着程楚瀟學習確實是很難得的機會，所以兩人又和好如初了。
葉秋涵見張耀申不安慰自己反倒也責怪自己，這下更心煩了，草草吃完飯就趕緊回了辦公室。
又過了三天，那個兩歲的孩子由李文東主任主刀順利完成了手術，一直到病情穩定轉出icu葉秋涵這才去和孩子的母親要錢。
“還錢？葉醫生，你當時也沒說這錢要還啊！”孩子的母親瞪大了眼睛顯得詫異極了。
葉秋涵傻眼了：“怎麼能不讓你還呢，我們非親非故的我還會白給你錢嗎？”
“程醫生話可不能這麼說，你那天說是替我付，這替和借能是一回事嗎，再說你要說借我還給你磕什麼頭啊！”女人把事情分析得頭頭是道，弄得葉秋涵倒像是沒理一樣。
葉秋涵這下可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沉默許久最後看了看躺在病床上臉色已經變得紅潤的孩子說：“這五千塊我就當自己花錢買個教訓，我想你自己心裏最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孩子將來你要好好教育別耽誤了他，做人要有良心這個道理一定要懂得，也算對得起給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
女人被葉秋涵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幾次欲張口說話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自己只當她真的還不起吧，葉秋涵轉身就走，一直走到程楚瀟的辦公室門前敲了敲門。
“進來。”
葉秋涵推開門走了進去。
程楚瀟見進來的人是葉秋涵也不說話也沒讓她坐下，只是隨意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等她開口。
“程醫生，我承認是我錯了，我不應該貿然相信陌生人的話，更不應該用那樣的態度對您。”
“怎麼知道錯的？”
葉秋涵始終低着頭：“我去和孩子的母親要錢，她不肯還。”
“所以你來道歉了，看來你是非要吃了虧才肯低這個頭。”
葉秋涵終於把頭抬起來了：“不是的，我來認錯是因為我意識到的做法有欠妥當不但自己吃虧而且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我幫了一個卻幫不了第二個，而且我也確實不該那樣和您說話，您是一心為我好，我已經徹底明白過來了，您不是不同意我幫助別人而是因我的方法不可取。”
程楚瀟用手指輕輕點着桌面：“看來你是真正反省了。”
“是反省了，我很後悔如此輕易地就相信那個女人，但我不後悔救了那個孩子！”
程楚瀟搖頭失笑：“葉秋涵，你真是，讓我說你什麼好呢。”同時也再次驚訝於自己居然很喜歡葉秋涵在自己面前難得顯露出的倔強一面，難道真的是覺得一個人好那麼這個人的缺點也變成了優點嗎？這種感覺還真挺奇妙的。
“您隨便批評吧，我全部虛心接受。”
程楚瀟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葉秋涵身邊，扶着她的肩膀略低下頭語氣溫和地說：“不批評了，我會把解決問題的方法教給你。”
葉秋涵詫異地看着程楚瀟那張讓人目眩神迷地笑臉，根本沒去注意那雙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因為她實在想不出程楚瀟有什麼辦法能解決患者拿不起手術費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