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漢文帝慎夫人(二)

第2章 漢文帝慎夫人(二)

竇漪房一手拄着梨木拐杖,在宮人的攙扶下回到了椒房殿,殿中獨有的椒香馥郁襲人,熏得她墜入夢境。

當年在代國,她住的宮室里也用了花椒和泥塗壁,那是劉恆給予她極大的殊榮,還記得那時劉恆曾對她許諾,一輩子會待她好,然而登基后,一切都變了,她為劉恆生了兩子一女,卻還比不上一個病歪歪的慎氏!

果然啊,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見了千嬌百媚的新人,她就成了昨日黃花。

想得入了神,竇漪房沒有注意到腳下高高的門檻,一個踉蹌就朝前撲去,幸而身邊攙着她的宮女青容眼疾手快,及時的攬住她的身子。

竇漪房鬆了口氣。

青容揮退其他宮人,自己攙着竇氏進殿,口中道:“皇後為了慎夫人操心了好幾日,御醫說眼疾又加重了些,可陛下也不對娘娘好些,當著慎氏的面就這樣對娘娘,奴婢真是為皇后委屈。”想起在歲羽殿,劉恆對竇皇后的態度,竇氏的貼身宮女青容心底便不樂意,為竇氏鳴不平。

這話要是換了旁人說,謹慎的竇氏恐怕早就一頓責罵之話吐出來了。可此話是跟了她近三十年的青容所說。在宮中那麼多年,能和她說說真心話的,也就只剩下青容一個了。

竇漪房輕嘆一聲,幽幽道:“慎琅華所剩時日不多,陛下緊張一些也是常事。”

“可皇后您還是國母,陛下怎麼能在慎氏面前就……”青容頓了頓,不敢再說下去,其實這些年來,陛下也不是第一次在慎夫人面前下皇后的面子了。

竇漪房臉色一沉,道:“你下去吧。”

聲音輕柔但十分嚴肅,青容臉色微微一變,她知道,皇后是生了大氣了,她不敢耽擱,攏着袖子彎身退下去,輕輕的關上了殿門。

關門聲音雖然非常細小,但自從患了眼疾以後,竇漪房的聽覺變得異常的靈敏,現在殿內只剩下她一人,空寂、懊悔、不甘……種種情緒籠罩着她,在她的心上布下一片陰霾。竇漪房緩緩的閉上了眼,回想起今日的種種,她的心中的酸澀感難以言喻。

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的一個畫面,就是慎琅華依偎在劉恆的懷中,劉恆溫柔的看着她……

曾幾何時,那個溫暖的懷抱只屬於她一個人。

可自患了眼疾以後,陛下就不常踏入椒房殿,偶爾過來也是看在幾個孩子的面子上,椒房殿就像是一個華麗的冷宮,她處心積慮得到了皇后這個位置,也更像是一個笑話。

她的眼疾日漸加重,御醫曾說過,這病是由於她早年服食過有損眼睛的藥物才引起的,可她怎麼想也想不出到底是誰心如毒蠍,用這麼狠毒的法子害她!

當初在代國的時候,一共前去的五位家人子已經全部暴斃,憑她們的人脈不可能會給她下藥,所以她們可以排除。除了她們,還有一個代王后,她去代國的時候,王后已經生了兩子,正懷着三王子,沒道理對她一個美人下手,等到她生了館陶,榮寵加身的時候,王后也懷上了四王子,不過那時候正巧大王子因病去世,王后傷心欲絕,幾乎日日卧病在床,久病成疾,直到生下四王子她還在床上躺着,沒過多久就去了。王后自己身子不好,還要照顧三個孩子,想必是沒有精力對付她,所以在代國,除了日常的早會和年節,她根本沒有什麼機會見到王后。

這麼一想,代國的舊人都可以排除,那麼只剩下了長安的新人了。

可自她入主椒房殿,就對漢宮多次進行了大換血,伺候過前朝妃嬪的,無犯事者調去永巷伺候太妃,身上有案子的,不論大小,一律逐出宮門。另外新入宮的宮人,一旦查出身份有不妥,或暗裏有主子的,輕者逐出宮門,重者處死,同時在內宮查出的不潔之物也盡數毀去。

幾番鐵血手段的整肅下才有如今清明的後宮。

她的椒房殿更是如鐵通一般防守嚴密,她曾自信於她高強的治宮手段。

可太醫的話,卻讓她膽戰心驚,堂堂一朝皇后竟被害致失明,這分明是把將她引以為傲的手腕踩在腳下□□。

是誰?

慎夫人?尹姬?抑或是那些承過雨露卻未得品級的家人子?

思來想去,竇漪房僅僅記起,在慎氏入宮之初,曾親手做過一盒餅餌送到椒房殿,她本不願入口,只因當時恰逢陛下駕臨,才不得不嘗了一塊,又隨口贊了一句慎姬心靈手巧,然後……

回想至此,竇漪房目光驟然一凝,秀眉蹙緊,慢慢地,搭在小几上的手指慢慢用力攥成了拳頭,面頰上迸出無盡的恨意:然後慎氏那賤人就在她的椒房殿把陛下給勾走了,沒過幾日便升了夫人,從此寵冠後宮。要不是她還有三個皇兒,皇后的位子,遲早會被慎氏給奪了去。

竇漪房定了定神,揚聲喊道:“青容。”

青容推門進來,站在殿門口等待吩咐,竇漪房道:“讓膳房明日做一盒餅餌。”

青容低聲問道:“皇后想吃餅餌?奴婢現在就讓人去做。”

“並不是我想吃。”竇漪房靜靜道:“明日送去歲羽殿,叫他們不必在花樣餡料上多動心思,尋常就可。”當年慎氏就是用最普通尋常的餅餌,從她的宮室勾走了陛下!

青容雖不能理解竇漪房的用意,但是她在竇漪房的身邊伺候了快三十年,也知道皇后是不可能去做無用的事的,彎腰答應便退了下去,直接吩咐膳房的人明日要做一盒餅餌,不用太多的花樣,普普通通即好。

膳房的人還覺得新奇,餅餌在民間是很常見的小吃,做起來當然也不難,不過皇后的膳食,就算是再平常的東西,膳房的人也會在餡料花樣和擺盤上動腦筋,力求色香味俱全,這還是皇後頭一次叫青容姑姑來定這麼尋常的菜式。

不過皇后既然這麼吩咐了,那他們底下做奴才的照着辦就是了。

第二日中午,竇漪房就帶着一盒新鮮出爐的餅餌,身後跟着浩浩蕩蕩的隊伍,往歲羽殿的方向徐徐而去。

臨近歲羽殿的時候,竇漪房對着青容道:“你留神看慎氏的臉色,回去告訴我。”

青容點點頭,竇漪房原本平靜的臉上掛了一絲笑意,配上她大紅色如意紋妝花錦衣,越發顯得她端莊嫻靜,平和溫柔。

歲羽殿的宮人見她來,一個內監朝裏頭喊了聲:“皇後到——”

然後歲羽殿守門的宮人全部跪倒,竇漪房目不斜視地走進去,做皇后,最享受的就是這種千萬人伏於地上叩拜她的感覺。

進入內殿,竇漪房隱隱約約看見慎琅華正由人扶着坐起來,她大概是剛醒,穿着白色的寢衣,髮絲有些散亂。

“可是我打擾妹妹休息了?”竇漪房由青容扶着走過去,歲羽殿的宮人趕忙去拿了綉墩,又墊了軟墊讓她坐下。竇漪房笑道:“我就是來和妹妹說說話,這麼些年也沒什麼機會。”

琅華心道:確實是打擾了……

她剛剛服了葯,正是睏倦的時候,竇漪房就來了。但琅華見她笑吟吟的,也不能說實話,只好忍着困意,笑道:“已經睡了一上午,骨頭都軟了,皇後來的正好。”

“一晃妹妹入宮也有二十年了,妹妹天姿國色,姐姐自愧不如。”

慎琅華客氣的回道:“琅華蒲柳之姿,豈敢稱為‘國色’?倒是皇后國色天香,風華依舊,一如當年。”

姿容被人誇讚,竇漪房心中自是歡喜的,她掩口笑道:“我是老了,晨起見鬢角都有了幾根白髮,以步搖壓着才看不出來,妹妹還年輕,如花似玉的模樣,也怨不得陛下日日到歲羽殿來。”

慎琅華嘴角含笑,不說話,竇漪房接着道:“對了,我還記得當年妹妹入宮后,來椒房殿拜見時給我送過一盒餅餌,那滋味,現在想想還是回味無窮。”

聞言慎琅華眉頭一皺。

餅餌……

竇漪房手一揮,站在她身後的青容就把手裏的食盒打開,呈到慎琅華的面前,竇漪房笑道:“我今日想起,就讓膳房做了一些,打算來與妹妹一起用膳。”

慎琅華順着看過去,旋即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兒,難受的咳了起來。

她失禮的反應不僅引起了一直留神注意她神情的青容的重視,還叫竇漪房聽出了異樣,縱然她雙目視物模糊不清,但敏感如竇漪房,怎麼能不察覺。

竇漪房聲色不動地問道:“妹妹身體不適嗎?可要我派人去傳御醫。”

慎琅華又咳了兩聲,艱難道:“不用了,妹妹只是沒有睡好,想來是感染了風寒,拿被子捂一捂,出身汗就好了,不過恐怕是不能招待姐姐了,請姐姐見諒。”

“那我就不打擾了,這盒餅餌便留給妹妹慢慢品嘗了。”竇漪房順着她的話就說要離開,面容依舊是沉靜如水,實則歸心似箭。

慎琅華盯着那個做工精緻的雕紅漆牡丹花開食盒,緩緩道:“多謝皇后賞賜。”

回到椒房殿,竇漪房就仔細詢問了青容當時慎夫人的神情,青容道:“奴婢瞧着皇后提起入宮之事時,慎夫人的臉色就不大對勁,當她看見餅餌的時候,臉都白了。”

竇漪房微微眯起了眼,她沒有猜錯,當年的那盒餅餌果真有問題,不然,她為何見了餅餌反應卻這樣大?

這分明是她做賊心虛!

慎琅華,慎琅華,你把我害得這樣慘,搶了我的夫君,又毀了我的眼睛,他日我必要你百倍奉還!竇漪房恨恨地想。

然而竇氏卻不知,慎琅華雖然心虛,但卻不是因為在餅餌中下了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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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后妃逆襲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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