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雲慘淡萬里凝(8)

愁雲慘淡萬里凝(8)

www.曹璐走後.凌菲從街對面的飯店裏買來羊膏和幾樣炒菜.從櫥櫃裏取出喝了半瓶的紅酒.一一擺在桌上等候陸地.晚上七點鐘的時候.他還沒回家.她心煩意亂.索性把他的臟衣服洗了.換了床單.拖了地.好讓他覺得她一個下午在忙着做家務.

到了九點.他回來了.疲憊不堪的神情.笑容卻是滿意的.凌菲最不願見到他這副樣子.好像他是剛從戰場上凱旋歸來的英雄.

“你吃飯了嗎.”他邊換鞋邊問凌菲.

“還沒有.在等你.”

“菜都涼了.我去熱吧.”

他脫下外套.掃視了一圈屋子.端起飯菜往廚房走.

凌菲忙道:“你累了一天了.坐着休息會.我去熱吧.”

陸地笑道:“你不也累了一天.看你把我的屋子收拾的多乾淨.還是我來吧.”

凌菲拗不過他.只得拘謹的站在客廳中央微笑.兩手反扣在後面.把自個的胳膊拽的生疼.陸地擼起袖子.熟練的生煤爐子.然後把盛了半鍋水的小蒸鍋放上去.動作流利的不亞於飯店裏的夥計.

那些個結了婚的男人是比不過他的.結了婚的男人有誰會搶着幹活.他們恨不得把老婆一夜間熬成黃臉婆.至少凌菲見過的許多男人都是這樣的.而他在家事上對她的謙讓和照顧.極其的稀罕.像書里寫的那種.結婚十幾年的老夫妻.男人依然把女人當寶貝似的寵着.

一個奇怪的念頭蹦到凌菲的腦海里.她忽然想到.她會不會稀里糊塗的真同陸地結了婚.生兒育女.因為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已經是夫妻了.那她怎麼辦呢.她想的全身燥熱.方才一種異樣的溫馨感被現實摧毀.

曹路一定會回來找我的.她安慰自己道.扭身看見書桌上的虎皮蘭焉焉的.於是拿起洒水壺朝葉子上噴水.順便摘掉根部的枯葉.指尖觸碰到一個玻璃珠大小的圓形金屬物.往上扯了扯.桌上的電話線悠悠的晃動.

飯菜的香味四散開.那邊陸地在廚房裏說著:“你餓壞了吧.馬上就好了.”

“哎.”

她應道.死死盯着那金屬物.情急之下將洒水壺裏的水倒了進去.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跑進廚房幫他端菜.他從背後抱住她.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道:”我們找個老媽子吧.你就可以不用幹活了.”

她訕訕的笑.笑的凄迷而沮喪.推說道:“回頭再看吧.現在老媽子不好找的.周太太房裏的老媽子換了好幾個了.總也挑不到合適的.”

陸地卻是一本正經的.道:“我看你們家的王媽就挺不錯.要不我和你爸爸說說.把她要過來照顧你.”

凌菲愣住了.“你的意思是我今晚不回去了.不大好吧.家裏人要擔心的.”

“嗯.女人家總怕背後被人說閑話.可現在我又不能為你辦婚禮.馬上要打起來了.”

凌菲驚道:“打起來了.和誰.”

“我們和他們.終於打到我們這個地盤了.但你不用怕.你是我的女人.”

“哦.我們吃飯吧.”

九點多鐘才吃的晚飯.人早已餓過了頭.反而感覺不到餓了.凌菲沒吃兩口菜.倒喝了一大杯紅酒.在酒精的催化下.她頓時睏倦的直打呵欠.

陸地道:“我來洗碗.你困的話先去睡吧.”

凌菲逞強道:“我不困.你送我回家吧.”

“我今天和你爸爸見面了.他也同意我們住一起.等時局穩定了.我們再補辦婚禮.”

陸地說話就是這個樣子.前面討論過的話題.後面又重新討論.前後的意思總吻合不上.讓你猜不到他真正的想法是什麼.

“這麼說你不打算送我回去了.”

他自然的道:“唔.”

頓了頓.又繼續道:“你不問問我.我因為何事和你爸爸見面的.”

“你們能有什麼事.定是有關我們結婚的事了.”

陸地搖頭笑道:“婦人之見.你父親有一批貨卡在了蘭州.他拜託我找人幫他解決.”

“你把問題解決了嗎.”

“當然了.他可是我的岳父.我還不得使出渾身解數為他排憂解難.不過你也別給家裏添經濟負擔了.現在生意不好做.少你一個人吃飯能省不少錢呢.在我這住下來吧.”

凌菲坐着不言語了.心生茫然.她還未嫁出去.周憶祖已迫不及待的要撈好處了.

“怎麼了.不放心的話.給家裏打個電話就是了.”

陸地放下筷子.領她來到書桌旁.“電話就在這裏.”

他瞥見桌上的虎皮蘭花盆裏滲滿水.牽着凌菲的手抖了一下.“這花.你澆了.”

“是呀.有問題嗎.”

“沒問題.”

陸地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從容的抬抬手.“你打電話吧.”

“我打回去.怎麼講呢.”

凌菲的口氣含着撒嬌.陸地微笑着.頓時改變了主意.“我剛想起來.晚上我還有點事.我送你回去吧.”

“這麼晚了.你還要出去辦事.”她瞟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小心翼翼的問道.

“送你正好順路就辦了.你晚上到家早點休息.我就不給你打電話了.”

他迅速的穿上皮大衣.像是很着急的樣子.凌菲跟在他身後下了樓.大街上到處閃着高射燈.士兵們背着槍支在巷口跑來跑去.給平日寂靜的夜晚徒添了一種陰森的熱鬧.

“他們這是在幹什麼呀.”凌菲不解的問道.

“不用管他們.我們走”.他幾乎是把凌菲推到副駕駛座上的.然後迅速發動汽車.向周家的方向急馳而去.

快到家時.從太湖的方向傳來一陣槍聲.凌菲吃了一驚.扭頭問陸地:“你一定要去嗎.”

陸地表情嚴肅的道:“記得把門窗關好.天塌下來都不要往外看一眼.”

凌菲張了張嘴.她覺得在這個時候應該說一些擔心的話.可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到了.下車吧.我不送你進巷子了.”

他讓她自己開車門.凌菲點了點頭.逃似的飛奔到周家.

日子又杳然流逝了幾天.平平淡淡的.平淡的讓周家的人不再熱衷於討論那天晚上太湖邊傳來的槍聲.反倒因閑的無事.關心起凌菲的婚事來.墨茹吩咐傭人們去百貨公司置辦了各式各樣的嫁妝.梳子、毛巾、臉盆、熱水瓶.零零碎碎的.從頭到腳想周全了.墨茹如此的操心.一是因為閑的發慌.總得找點事情做做.二是周家的乘龍快婿陸中校給周家送了份大禮.

他這份大禮令憶祖在夢中也能笑醒.三十萬套的軍服訂單.先付錢后做事.若他不是情報站站長的岳父.這份肥差怎會平白無故的落到他的頭上.眼見別家的絲綢廠關門的關門.停業的停業.只有周家的機器連夜的轉動.柳暗花明.逢凶化吉.

所以.婚禮可以推遲.嫁妝卻不能馬虎.這代表着周家的態度.

吃好午飯後.大家圍坐在房裏看王媽綉鴛鴦枕.女兒出嫁.母親為女兒綉一對鴛鴦枕是頂吉利的一件事.然而墨茹不善女紅.又想討這個彩頭.於是她讓王媽教她綉.作為當事人的凌菲也被邀約到場.

小鳳和畫眉坐在王媽的左右兩邊.手拿圓鏡似的小綉棚跟着學.她們被定為凌菲的陪嫁丫鬟.隨凌菲一起進陸家.這是墨茹反覆斟酌過的.按說陸地住的房子面積不大.一下子多住進去三個人有些擁擠.但沒有陪嫁丫鬟的話.顯得周家過於小氣.為這.墨茹抱怨了好一通.埋怨陸地官職不小.卻不置辦套大房子.讓凌菲一嫁過去就要受委屈.可話又說回來.她擔心的本質.不過是怕憶祖心疼凌菲.從而出錢為他們買房子.

墨茹欣賞了番王媽綉好的一隻鴛鴦.問凌菲道:“陸戰長這兩天怎麼不來家裏了.電話也不打來一個.”

凌菲道:“昨天他還不派人送來臨安的山核桃.”

“東西和人能一樣嗎.他人一直不出現.這心就要在別處亂了分寸了”.墨茹笑的眼睛細長.那表情像在說我是過來的人.我比你更懂.

凌菲乾巴巴的笑了笑.“大概他忙公事脫不開身吧.”

“我聽陸戰長說.他給了你一把家裏的鑰匙.你可以主動去看看他呀.幫他收拾收拾屋子什麼的.他看到了準會高興的.”

凌菲搪塞着.“周太太.你了解我的.我哪會幹家務活.”

“你把小鳳和畫眉帶上.讓她倆干.你在一旁指揮她們.她倆早晚是你的使喚丫頭.現在就當練習了.”

一群人笑着表示贊同.王媽道:“太太你把心放肚子裏.陸戰長既然同意娶我們家大小姐.他還會反悔不成.大小姐主動貼上門去的話.她一個姑娘家.難為情的.”

墨茹對王媽的意思有些惱.“到嘴的鴨子飛走了的事.我這輩子沒少見.要我說.我們首先要把自己的位置擺正.人家比我們的地位高.我們屈身低頭巴結點.不丟人.最怕的是那些一無是處.還自以為是的人.你若連那個讓別人尊敬的身份都沒有了.還講什麼可憐的面子哦.”

一席話聽的在座的人鴉雀無聲.直到小鳳瞥見站在門口的木琉.這屋裏才重新有了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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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錦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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