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71章 他頭上頂着菜刀
黑暗彷彿無邊無際,漫長而冰冷分佈在這條甬道的四面八方,秦天神卻走的很平靜,因為這是通往墨崖內部的必經之路,是莫矩總部的第二道防護。幾乎沒有一絲亮光的甬道,沒有參照物來比對自己走過了多長的距離,連對時間的流逝都好像失去了概念,這不是什麼陣法,而是這個通道真的很直,很長,長到幾乎要橫穿半個秦嶺山脈的地底。
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若是不知底細的莫矩外人士進入,在破除了橘園的迷陣后肯定會以為這條通道同樣也是一種障眼法,從而徹底迷失在莫須有的“破陣”之法上。
走了一段,確定了這條路確實是一條直道后,他索性放開步子狂奔而去,他的腳踝附近浮起若隱若現的青瑩,點點幽光如在推進他的步伐一般緊隨其後。
時間不過一炷香。
出了甬道,便是通明燈四布的一方空間,前面的鐘百川也像是剛抵達不久,看到秦天神跟上的如此之快,不禁面露詫異。
“天神堂弟,我以為你還會再慢上一點。”
“你剛剛下手再狠一點,我就要慢上很多了。”秦天神沒好氣地指了指自己右肩。“我還以為你敢娶她總有辦法治她,沒想到還是個妻管嚴。說打就打,一點招呼也不給。”
鍾百川沒接這句批評,而是嘖嘖稱讚道:“我聽賀老說你拿到行之書不過幾天時間,從通過甬道的速度來看,你應該在這幾天之內就修到了行道入室巔峰,實在是不可思議。”
秦天神受用了表姐夫誠實的恭維:“對,我就是這麼不可思議……倒是你怎麼這麼慢。”
“我沒有這方面的天賦。”鍾百川遺憾地搖了搖頭,“行之道至今也不過在盈惑,剛好在莫矩的平均水平。”
秦天神聳聳肩,回望甬道,知道如果不是人人行之道都有入室甚至盈惑水平的莫矩成員,根本無法忍受這麼長的一條入口。一般人的直行腳程要想穿過這條甬道,至少也要大半天才行,這還得是心態不會被漫長甬道的黑暗干擾的情況下。
跟着鍾百川在燈火交錯的明洞裏四處穿行,秦天神終於來到一個勉強算的上大廳的地方。着眼處是一片足以容納上千人的巨大空間,鐘乳石柱和桐鐵支架共同支撐起了這片洞天;洞頂幾處開口投進來的縷縷月光提供了些微不足道的照明,而讓整個山洞亮如白晝的還是那鋪設在四處的通明燈。
通明燈,秦天神不得不承認這是他最喜歡的穆公發明了,要知道若是映像里的古代,這種能夠亮如白熾的明火燈根本是難以想像。
地支多分佈在外待命,即使是留在安陽修養的一批人也是各自在城裏有住處,留在墨崖內部的莫矩成員並不是太多。秦天神放眼望去,發現忙碌在這偌大廳洞裏的人不過寥寥幾個,都在瀏覽一些書卷資料,偶有幾個抬頭髮現他們,也僅是遙遙一頷首,沒有多寒暄什麼。
“白天人也不會多到哪去,大家都不太忙。”鍾百川邊走邊解釋道,“這幾年周境內的登臨者都已經偃旗息鼓,很難再找到多少,我想除了幾個難以處理的‘黑魂’,起碼在國境內莫矩對登臨者已經佔據了一定優勢。”
“莫矩建立幾近百年,到現在若還取不到一定成果,那才是奇怪。”秦天神說。
鍾百川忽然十分遺憾地說道:“可我們仍是沒想到流韻城……普通的臨道孤魂或許已經消滅乾淨,但是‘黑魂’榜上那些孤魂是地支處理不了的,他們才是最為可怕的對手。”
流韻城的事秦天神已經從賀熙處知曉,也確認了黑魂榜上的幾名登臨者已經開始有了來往,甚至可能在更早之前就成立了一個團隊。
“他們是登臨者中的老江湖,活到至今恐怕每一個都至少換過五個以上的臨體,若沒有人殺死他們,他們還會毫無意外地通過‘登臨意’活上很久很久。”秦天神接道。
鍾百川點點頭,承認他理解的很正確。
走出洞府,順着一條小道進入一處小廳,幾個人和一隻狗已經等待多時了。
秦天神很吃驚地發現剛才還在墨崖入口的那個胖胖翁此時已經連人帶椅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廳內,上首處賀熙也坐在一張椅子上閉目養神,顧黔蜷窩在一張梨木桌上打盹,只有一個人還醒着,一身和鍾百川一樣的黃白色教服,正背對着他們藉著牆上的燈光看書。
“你就是秦天神?”那人也不轉身,只是輕輕問道。
“你就是宋毅?”秦天神聽出了對方語氣里的挑釁意味,毫不示弱地反問。
“聽說你在陽山把我的學生欺負的很慘?”
“那小子被我欺負的很慘,只能說明你教學生不怎麼樣,都出來混江湖了還是很傻很天真。”
宋毅蹙眉:“你可別忘記你剛在學士府登了名冊,我也算是你的老師了。”
秦天神看了一眼他全新的黃白色教服,毫不在意地說:“不好意思,我這人從小就對老師不太感冒。”
“好,”宋毅將袖子一卷,一副要維護自己師道尊嚴的樣子,一道元氣形成的劍意迅速在其胸口形成,如矢引弓。“很好。”
秦天神一乍,急退一步:“這你就生氣啦?有點乃師任勞任罵的氣度好嗎。”
算是宋毅“乃師”的賀熙端坐如常,只是眉毛跳了跳。秦天神再看身後的百川姐夫,發現他早已狂退十步躲開兩人之間的戰場,同時扶住腰間斷劍的姿勢一變。
小廳四壁像是飾物的掛劍忽然傳出陣陣劍鳴,隨即自旋脫出劍鞘,繞着場中兩人畫出好幾道圓。
“劍陣壁……你們來真的?”秦天神看着轉眼成型的小劍陣,眼神驟冷,這種介於劍道和陣道之間的把戲雖小,卻是一種減少戰鬥中元氣外溢造成破壞的手段,同時也有阻止他避而不戰的意圖,這不僅是鍾百川的意思,自然也有賀熙的准許。
“小孩子不乖,就要戳屁股。”宋毅勾起嘴角,空氣中那道意劍驟發而去。秦天神側頭躲過,眼神瞬間變得平靜,垂在臀側的手上卻瞬間變換了無數個動作,足足一掛的銅錢化鏢而去,分成幾個方向撲往宋毅。
宋毅寸步不移,只是閉眼,他的身後好像出現了巨大的風洞,狂風瞬間湧出,完全打亂了幾枚銅錢鏢的軌跡,同時夾雜在颶風中的意劍再次飛出,這次靈念形成的意劍極快極密,力度卻像小了很多,連續十幾發才打掉秦天神後續的幾枚銅錢。
可是銅錢有限,意劍無窮,秦天神的腰間總共也沒掛多少銅錢,將最後一枚擲出后只能徒手以待。
劍陣壁內,元氣涌動如風,意劍密集如雨,風雨大作,眼看就要將他狼狽澆打。
他還能出什麼招?
亮刀。
一把快刀反射出銀光,燈火通明的小廳內驟然又亮了一些。
就在亮刀的剎那,顧黔於夢中炸毛驚醒,賀熙和梨木椅子上的胖胖翁同時睜眼看去。
那是一把銀光閃爍的出刃庖丁,鋪一登場便吸引了全部人的眼球。在陽山,秦天神常用這把刀做魚切菜,與憐生斗菜的時候用的也是這柄刀。這把菜刀鋒動時刀光四溢,曾給余靈留下深刻的印象,以至於秦天神一走她馬上就注意到了這把菜刀的消失。
即使場中對秦家少爺最為了解的賀熙,恐怕也想不到秦天神在斗之書中選了一種刀法來學,而且於每天庖丁之事中練出了一種刀意,一種讓他的菜色都失去了靈魂的刀意。
“二爺的刀法?這菜刀從哪出來的?”胖胖翁語意朦朧。
“頭髮里。”賀熙表情怪異,明明皺着眉頭卻有點忍俊不禁。
“而且不完全是二爺的刀法……二爺的刀是烈的。”
秦天神的刀卻是冷的,那道銀光是冷光,揮刀人的眼神很冷,冷看撲面而來的疾風驟雨,冷冷地一刀劈去。
彷彿數百根銀針在空中齊斷,發出整齊的脆鳴。
一刀未盡,一步即出,秦天神步伐詭異,似進而退,似左忽右,變換間竟沒有一道意劍落在他身上。
宋毅自然也“看”到了他出刀,眉頭越擰越深,周身暴雨愈演愈烈,密集的意劍中夾雜十道威力更高的“十放意劍”且毫無章法的電射而去。
在狹小空間內,意劍失去了下落的規律反而更加可怕,秦天神的詭異步伐掠過一張還留在劍陣壁中的木椅,意劍緊隨掠過,剎那間就將那張木椅打出了近百條劍痕。
越是靠近宋毅,意劍暴雨中可以落腳的縫隙就越少,秦天神橫眉一挑,眼神忽然看向場外。
鍾百川眼神里有些擔心,賀熙深深皺眉,已經醒來的顧黔和那個胖胖翁倒是好奇十足如同看戲。
“我真的……挺討厭這套的。”秦天神身形一沉,心中冷然,角度猛然一變,竟是直接朝着意劍的風暴叢中衝去,直突宋毅。
那暴雨瞬息間籠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