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最近宮裏都不安生。”梁縈和鄧蟬坐在水榭上,那邊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公主府內養了幾隻剪了翎羽的鴻鵠,鴻鵠飛不起來,就便只有在湖邊上游來游去。
梁縈請來了鄧蟬,至於鄧不疑沒有請來。鄧蟬私下和她說過,鄧不疑好似不太喜歡她和梁縈交往過深。鄧蟬說起這事的時候,滿臉的委屈,看得梁縈好生心疼,鄧蟬原本就長得美貌,這美貌因為年幼暫時沒有迷倒男子,但是她雙眼裏的那一份楚楚動人看得梁縈心疼的不得了。
而且梁縈也不太喜歡旁人來管她的事,她和誰來往,就是母親昌陽都是不會管的。乾脆她就只請了鄧蟬一個人來。
鄧蟬對長公主府邸這樣的地方還是懷有一種敬畏之心,來之前,腰下環佩到身上深衣都是下了一番心思,不過今日長公主在宮中,她暫時是見不着了。
“宮內正是多事之秋。”鄧蟬拿着裝有溫熱蜜水的漆卮,“趙氏和董氏相爭,如今中宮之子夭折,還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事。”
“鄧夫人……也有二皇子。”梁縈想起鄧家也有一個皇子在宮內,而且比起皇長子來,二皇子活潑好動又聰穎,比皇長子更得君父的喜歡。若是真的有皇太子之爭,皇長子和皇次子他們母親之間,說不定就有一場惡鬥。
“……”鄧蟬放下手中漆卮沉默一會,其實家中父兄也曾當面說起此事,這皇后之子夭折,對趙夫人是一次機會,對於鄧家來說也是一次機會。畢竟從宮中傳來的消息,皇太后對皇后已經有不滿,怎麼看,讓人覺得風雨將來。
“不過此事還是要看阿舅的意思了。”梁縈看着鄧蟬沉默下來,她想了想,想到鄧蟬想甚麼,這件事上,鄧蟬作為一個鄧家人的確是不好多說甚麼,尤其那又是長輩。
在後宮之中有野心不算是甚麼,何況鄧夫人的的確確是有那種能力。比起出身和兒子,她也就兒子生的比趙夫人晚一點罷了。
“嗯,梁姊說的甚是。”鄧蟬對梁縈一笑,“一切都還是陛下定奪。”
梁縈知道的比鄧蟬還多一些,她聽昌陽說了,說宮裏皇子從皇后懷裏搶過來,疾醫一摸嬰兒的後背,都是汗水,這死因和皇后恐怕是脫離不了關係,到時候就算是廢后,都沒人敢給董皇后喊冤說話。
原本皇后在天子之前就弱勢,甚至有子在有些時候都可能地位不保,例如呂後有太子劉盈,結果劉邦還變着法的想要廢太子呢。
這如今鬧出這種事來,真的讓人唏噓無限,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罷了,宮中的事,說多了也是和你我無關。”梁縈笑道,“最近如何,家中有沒有為你請新的女師?”
袁大家入宮了,她是可以時不時入宮,但是鄧蟬這裏是不行了。
“嗯,家裏請了女師,有教導禮儀和教導書和算的。”鄧蟬說起自己的事,面上眼中都是淺淡的笑意,她原先就長得貌美,年紀雖小,但那份美還是可以窺見。說這話的時候,軟糯糯的聲音輕柔婉轉,梁縈看着都想靠上去調*戲她一下。
漂亮可愛又懂事的女孩子,真的是太迷人了……
梁縈險些被鄧蟬給萌出一臉血來。
“而且啊,聽阿兄的意思,若是我有意,也可以學騎射。”她說這話的時候抬頭正好正面迎上樑縈有些驚訝的眼神。
“你家阿兄同意了?”梁縈抬起手,寬大的廣袖垂下來,就遮擋去了自己吃驚的面容。
“梁姊為何如此訝異?”鄧蟬噗嗤就笑了,她腰下的環佩都落到了一邊,“長主不也是准許梁姊騎射蹴鞠么?”
“我原本身體不好,學這些可以強身健體。”梁縈迴答道。“只是你家兄長不怕你受傷?”
騎射多多少少都有些磕碰,所以學這些的貴女是有,但也不多。
“這又有何難?那些男子能撐得住,沒有道理女子不行,就是當年商婦們也曾征戰四方呢。”鄧蟬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里有一股不服氣的勁頭,看得梁縈恨不得叫好。
這時候,侍女趨步前來,“侯女,建成侯來了。”
侍女這話來的太突然,梁縈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明明她也沒請鄧不疑來啊。
“啊?從兄來啦?”鄧蟬聽到自家堂兄的名號,巴掌大的小臉上就有些驚慌。梁縈也曾經看到幾次鄧不疑讓鄧蟬到一邊去。
“建成侯怎麼會來?”梁縈蹙起眉頭。
“是世子請建成侯前來,世子派婢子告知侯女。”侍女低頭答道。
“阿兄?”梁縈想起依照梁黯的那些性子還真的會將鄧不疑請來。男孩子反正是前一刻還扭打在一塊,下一刻就稱兄道弟,但是梁縈看着梁黯說不定是一頭熱,他是恨不得對鄧不疑喊一聲兄弟,可惜鄧不疑看他,就像一隻貓在俾睨愚蠢的人類。
但是這事,梁黯自個半點都沒有發覺。
“眼下世子帶建成侯去何處了?”她只想知道這兩個人湊在一起會不會出簍子。
“世子和建成侯前往馬廄……”
侍女一說完,梁縈就覺得渾身無力,果然男孩都一個德行,湊在一起不皮的上天才怪!希望這兩人別招惹的馬都撅起蹄子踹他們。
“梁姊莫要擔心。”鄧蟬看到梁縈滿臉擔心,出言安慰,“想來應當是一起騎騎馬罷了。”鄧蟬想起兩個人的年紀都還沒到能爬上馬背的程度,就算被家人給抱上馬背,說不定噗通地掉下來摔個四腳朝天。
話說她長到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位從兄於馬背上摔下來的英姿……
想必一定會十分愉快。
“若是騎馬才是糟糕。”梁縈聽了鄧蟬的安慰,一張臉險些都抽起來,這兩個要是騎馬摔斷腿,不管斷的是一個還是兩個一起,都是個丟臉的事。
鄧蟬看着梁縈這滿臉擔心的,有些怕她會跟過去,鄧蟬可不想見到鄧不疑,“從兄在,恐怕騎馬是成不了的。”鄧蟬都能想到梁黯被鄧不疑挑剔的恨不得痛哭的模樣了。
鄧不疑的眼界在鄧家是出了名的高,而且嘴上不說話就算了,一開口就是不給人留多少情面,除了那些長輩,同輩的哪個沒有被他給挑剔過。鄧蟬可不覺得陰平侯世子能夠除外,長公主府邸中的馬自然都是好馬,恐怕從兄會從騎術上將世子給挑剔的痛哭流涕。
“……”梁縈沉默下來,面上變得有幾分糾結,她聽着鄧蟬這話怎麼有點梁黯會被鄧不疑給打擊的包頭亂竄的感覺?
“那好。”梁縈決定還是不去看看了,反正鄧不疑打擊了梁黯這麼多回,也沒見着梁黯就要和鄧不疑絕交的。相反是越來越有勁了,都讓梁縈覺得嘆為觀止。
“梁姊,我們來投壺吧。”鄧蟬道,她笑得雙眼微微眯起來,看得梁縈一愣。
梁縈點頭,“好。”
如同鄧蟬預料的那樣,鄧不疑和梁黯果然是沒有騎馬成功,但不是鄧不疑嫌棄長公主府邸的馬不好。若是長公主的馬還差,那麼其他貴族家的都要嚎啕了,而是他挑剔起了梁黯的騎術。
梁黯的個頭放在那裏,最多也就只是車輪那麼高,別說騎馬,就是上馬背都需要有人抱上去。
鄧不疑也沒到那個年紀,他知道自己就算是上了馬背也是摔下和沒沒摔下來的區別,他轉頭就對梁黯進行了一番打擊。
梁黯被說的差點沒跳腳,但是也沒說甚麼狠話,他只是哼哼了兩聲,表示自己心胸寬廣不與鄧不疑計較。
“在這裏未免太無趣,侯女在府邸之中么?”鄧不疑半點都不遮掩自己的意圖。
“……”梁黯轉頭看了鄧不疑一眼,換了旁的兄長肯定要詫異,但梁黯心大,再加上鄧不疑和梁縈認識的時間和他差不多。
“聽說今日鄧女來了。”梁黯答道,“可能在一起呢,你還要去么?”
“去,為何不去?”鄧不疑反問。
梁黯的打算原本是要和鄧不疑一起見識見識新來的好馬,然後一起騎馬試試,最後來場酣暢淋漓的角抵。這下變成要帶鄧不疑去見他妹妹了!
“不過,我有條件。”陰平侯世子想了想,覺得這件事上不能讓自己吃虧,“你要陪我角抵三場,我才帶你去。”
“……”鄧不疑聽了,轉頭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來,那兩顆虎露出唇外,好事一隻小野狼終於發現了自己的獵物。梁黯看着就一陣頭皮發麻,鄧不疑容貌清秀,雙眼明亮有神,這長相是公認的好相貌,可是這會看得梁黯從骨頭就開始疼。
“敢不從命?”鄧不疑得逞了似的笑,雙手攏在袖中對梁黯一拜。
梁黯被他那笑和這架勢嚇得魂不附體,他該不是幹了甚麼不利於他的事吧?!
結論很快就出來了,他被鄧不疑連續三次摔倒在席面上,痛的他嗷嗷直叫。鄧不疑攻擊的角度太刁鑽,他受不了啊!
鄧不疑乃是一方紈絝,嘴上和手上得罪過的貴族子弟不知道有多少,當年在鄧氏老家,當街打群架是沒有,但是幾個子弟巷戰那是少不了的。鄧不疑的打架經驗遠遠將梁黯甩在身後。
梁黯在席上嗷了一會,最後家人過來攙扶他起來,他意識到自個方才那麼嗷,好像有些不太好,頓時漲紅了臉。
“眼下可以去了么?”鄧不疑問。
“……”梁黯聽鄧不疑這話,恨不得仰天長嘯,鄧不疑這到底是哪裏有毛病啊!
梁黯帶着鄧不疑去找梁縈,梁黯心裏就鬧不明白,為何鄧不疑就那麼喜歡找他家女弟,梁縈和平常貴女有些不太一樣,但是他見着鄧家的那個鄧蟬也和其他的貴女不一樣啊!怎麼不去纏着她!
鄧不疑看着梁黯一臉憤憤,知道他在想甚麼,想起自己最近看的商君書,覺得或許要許之以利。
“過兩日我便教你方才那一招。”他道。
“真的?!”梁黯聞言欣喜扭頭,他幾乎是兩眼放光的盯着鄧不疑,鄧不疑被他那眼神看得有些想要後退一步。誰知梁黯恨不得貼在他臉上,“大善大善,此話怎麼不早說!”
有了鄧不疑的這句話,梁黯將他帶到了梁縈和鄧蟬所在的水榭之旁。
兩個女孩子的笑聲傳來,梁黯看見兩女讓人放置了一隻銅壺,兩人拿着矢在那裏輪流投,看誰投入壺中的矢最多。
“果然還是鄧女得阿縈的喜歡。”梁黯看着那邊感嘆。長安中不少的貴女,昌陽乃天子同胞女弟,也有不少的貴女想要和長公主之女結交的。不過梁黯看得出來,梁縈對那些貴女也只是面上過得去罷了,若說真的交好,還真的不多。
“阿蟬性情溫和,的確是受人喜歡。”鄧不疑想想,在鄧家中,鄧蟬的確是受長輩喜歡,尤其是經過了上回長輩剪髮,哪怕被發刀戳破了額頭也不吭聲的事之後。
“……難得,聽到你說別人的好話。”梁黯聽到鄧不疑嘴裏冒出來的那一句,十分驚訝,這傢伙別提說人好話,就是搭理人都少。
“那是我從女弟,我自然在人前要提她的長處。”鄧不疑看過去。
梁黯被這句哽的差點說不出話來,為嘛還把這話給說出來!
梁縈手指間夾着一支矢,瞄準了那邊的壺口,手上使力,手中的箭矢便飛出落入銅壺中發出咚的一聲輕響。
“進了!”鄧蟬見着梁縈箭矢落入壺中,比她自己投中還高興些。
“侯女,世子來了。”侍女突然提醒道。
梁縈和鄧蟬回頭看去,果然是見着梁黯和鄧不疑走在那邊湖面上的木棧橋上。
“啊,是從兄。”鄧蟬看清楚是鄧不疑之後,小小的驚呼了一下。梁縈迴頭,手握住她的掌心輕輕的捏了一下,讓她安心。
“阿縈,在投壺?”梁黯其實不太愛和女子一塊,就算是梁縈,也是這樣。梁縈玩蹴鞠之類的比他這個兄長還厲害,一個不小心梁黯就會輸掉,一開始還不覺得甚麼,但是和外面那些貴族子弟混久了,也不想輸給女子了。
“嗯,正是。”梁縈笑道,她抽過一隻箭矢遞給這位兄長,“阿兄也要一塊么?”
“啊,我就不用了。”梁黯連連擺手。
旁邊的鄧不疑卻是伸手將梁縈手中的箭矢接過,“我願和侯女一比。”
梁縈一笑,“那麼就請指教了。”
侍女們將那一地的箭矢收拾好,將屏風搬了過來。投壺有一種直接就那麼投,還有隔着屏風投的。
隔着一塊屏風,自然是要難得多。
“今日君侯怎麼來這裏了?”梁縈一邊和鄧不疑輪流從那邊的投壺。
“無事便不能來了么?”鄧不疑答道。
梁縈聞言,聽出這話里的些許憤懣,她吃驚轉過頭,“君侯?”
“……”鄧不疑隔着屏風一支箭矢投過去,臉上已經露出鬱悶之情。
梁縈看見又是一聲輕笑,鄧不疑面容白皙清秀,一雙眼睛格外的烏黑有神,原本就姿容漂亮,這會眼裏流露出一兩分不甘心來,就格外的誘人。
她想了想,想不出原由來。
“……阿蟬與你相交,這是好事。不過,侯女可想過另外再多交往幾個?”鄧不疑一邊投壺一邊和梁縈說道。
梁縈唇微微啟開,有些吃驚的看着他。
“君侯之意是……”難不成他想多給自己介紹幾個手帕交?
“不疑……”那邊梁黯手裏拿着一個橘子還沒來得及剝開,聽到鄧不疑的話他也吃驚轉頭。
“侯女覺得我如何?”鄧不疑抬起頭問,半點都不在乎旁人已經快掉出來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