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梁縈琢磨着要不要見見鄧不疑,鄧不疑那話把她有些驚訝到了,不過她想鄧不疑的性子應該在同齡人中,很少能夠找到朋友。他那張嘴有時候實在是太拉仇恨了,一不小心就把人得罪。
梁縈覺得鄧不疑此人還是不錯的,至少他嘴毒歸嘴毒,但是從來不主動招惹人,而且也沒有甚麼調皮作弄人之事,比起張女瑩和梁黯來,的確不知道好了多少。
今日昌陽還是不在公主府中,因為董皇后崩,內外命婦都要弔唁皇后,昌陽身為長公主也應當去的。別提宮裏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曹太後年紀大了,身邊少不了女兒的照顧。
梁縈支着下巴想着,眼睛看到了自己手上帶着的一隻玉手鐲,手鐲小巧,是外面有人為了討好昌陽專門送來的。
玉鐲在此時人眼裏有避邪的功效,宮中皇子的夭折讓昌陽也有些害怕,得了來連忙戴在女兒手腕上圖個心安。
梁縈看着手上白玉手鐲笑了笑,外面一個侍女趨步進來,“侯女,外面飛進來一隻鴿子。”
“哎呀?”梁縈聽到侍女的話,連忙抬起頭來,她和鄧蟬一直都有飛鴿傳書,“快拿來。”
侍女應聲而去,過了一會就捉着一隻鴿子進來。梁縈從侍女手中接過鴿子,從鴿子的腿上找出一卷綁着的小布條來。拆開一看,上面寫着,‘幾日不見,別無恙’然後落款是‘鄧不疑’三個字。
布條上的字寫得漂亮,看着就讓人覺得心裏舒服。
看起來鄧不疑六藝裏頭的書還是不錯的。
“他也養了這個?”梁縈看着上面的字,沒想到鄧不疑也養了信鴿,而且還竟然沒有想到鄧不疑也養這個。
有來必有往,她讓侍女也拿來布帛,取來筆和墨錠,寫了一封回信,綁在鴿子的腿上讓侍女放飛。
鄧不疑自個正在露天的廊上,一雙眼睛緊緊的盯在湛藍的天空。今日的天氣不錯,適合傳送書信。
“主君,鴿子!”有眼尖的家人看見當空飛來的鴿子,立刻指着天空的鴿子叫道。
信鴿親人,往鄧不疑這邊飛來,他伸出手,就落到他的手掌上。
鄧不疑拆開鴿子腿上的布條,拆開一看,臉上立刻就笑起來,他立刻快步走入屋內,很快的就寫好了回復。看樣子,她也並不是只想和鄧蟬一人交好,至少她還是肯回應他的。
鄧不疑從來就沒有主動對人有過甚麼舉動,這一次多多少少都帶有一點點的忐忑不安,沒想到梁縈這麼快的就給了他回信。
空中的鴿子飛來飛去,梁縈以前也是將信鴿當做聊天工具的替代,後來還真的上癮了,寫了一點公主府內的事情,鄧不疑回過來,也是一些小抱怨。梁縈覺得那裏頭話語裏竟然露出一點可愛來。
鄧驁手裏拿着彈弓和珠子,滿府的轉悠,他再早熟,再知道要盯着兄長不能讓他闖禍,那也是個孩子,男孩子喜歡犬馬和彈弓之類的玩意,他也不例外,一路轉悠着過來,想要打點麻雀或者是其他的小鳥玩兒。
轉悠着,看見那邊一隻鴿子飛過來,鄧驁看着有些眼生沒認出來,立刻喜上眉頭,拉開彈弓便去打。
信鴿被突如其來的一顆石子給打落,他讓家人撿過來,“誰家的啊?”鄧驁伸手抓住那鴿子的腳倒拎起來,他看到鴿子腳上的布條卷,頓時有些摸不着頭腦,這鴿子是給人送信的啊?怎麼飛到這裏來了。
“阿驁!”鄧驁摸着腦袋還沒有想明白,那邊鄧不疑已經帶着人氣勢洶洶的趕過來,等到看着弟弟一隻手拎着彈弓,一手拎着鴿子,他立刻就怒了,“你給我過來!”
鄧不疑很少發火,但是真的發火起來,就讓旁人頭皮發麻,鄧驁見着兄長這樣,哪裏還有甚麼不明白的,即使也不知道到底是那位閑着沒事給這位送書信來。鄧驁丟掉手中的彈弓,雙手把信鴿給兄長奉上。
“阿兄……”鄧驁連話都不能好好說出來了,“這、這我不是有意。”
鄧不疑直接伸手把鴿子提過來,看着腿上的布條轉身就走。鄧驁看着兄長急匆匆遠去,覺得自己似乎好像錯過了甚麼。
梁黯才從外面回來,今日他到董家去了,董家一個小郎君請他過去。結果去了之後,董家小郎嘀嘀咕咕說了好多話,聽着腦袋都疼,不過聽着話里的意思,似乎是要請他將這話轉告給母親昌陽長公主。
梁黯簡直恨不得抓住董家人往死里搖晃,真的要說甚麼話,去找他阿母,沒事找他,他聽不懂啊,而且就說一次,誰記得住!
下了車之後,梁黯就往房間裏走,腳上踩得咚咚響,結果頭上飛過一陣鳥雀振動翅膀的聲音,他抬頭一看,飛過一隻鴿子。看着好眼熟……
“阿縈和鄧家的女郎果然是交往甚密啊。”梁黯抬着腦袋感嘆一句。
鴿子就這麼飛了一整日,到了最後都飛不動了,鄧不疑只好作罷。他看着那邊停在木廊上的鴿子,吩咐家人好好的喂這隻水糧。
有主君的這麼一句吩咐,家人們立刻是把這隻鴿子抱在懷裏帶走。
外面已經有了涼意,鄧不疑面上被冷風吹的發冷,但是他心裏舒暢的很,他在外頭突然跳了起來,“哈哈!”
他以前還以為梁縈和鄧蟬無事找事,今日嘗到其中樂趣,果然是回味無窮。
鄧不疑咧着嘴角往回走,走到室內,他想起來,就算每日這麼鴻雁傳書,其實也不便,沒有甚麼比得上能夠每日見着,然後當面說話。有些話語比起寫在書帛之上,還不如說出來更好。
可是他也不能日日都去長公主府,就算邀請梁縈來他府邸上,也不可能日日都來。
要是有個辦法每日裏都見着就好了。
鄧不疑覺得有些苦惱,他想起鄧家族人有一些十五六歲的少年娶婦,他聽說過娶婦以奉家廟,娶回來的話似乎就是長長久久在一起了。
他思索一二,覺得似乎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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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現在是一片慘淡愁雲,董皇后崩,身後還留下一個小公主,小公主前段時間被長樂宮的皇太後接走了。老祖母看不得女孫沒了母親身邊沒有親人只有保母和乳母。
椒房殿中如今是一片縞素,年幼的孩子不適合留在那裏,曹太后乾脆就將孩子抱來了。
皇后的喪儀上一切皆有禮數,中宮女史們換上麻衣為皇后哭靈,還有掖庭的那些嬪御們也都素麵白衣跪在那裏哭泣。
皇后乃是小君,喪儀也只有比皇帝少上那麼一點點了。
趙夫人跪在那裏扯開嗓子嚎啕,董皇后沒了,趙夫人巴不得笑,甚至在自己的宮室中還偷偷喝酒,沒當著人前笑出來就已經不錯了,哪裏還會發自內心的哭?何況在場的那些嬪御也沒幾個能這麼哭出來的。
為了防止旁人看出端倪來,趙夫人哭的也正是用力。
鄧夫人的位置就在她旁邊,沒趙夫人那麼撕心裂肺,只是手裏攥着帕子擦擦眼角,點到為止。
天子到了椒房殿,聽到的便是一片哭聲,外命婦已經是躲開了,裏頭的全是掖庭嬪御,天子看了看正好看到趙夫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旁邊的韓夫人和利美人等嬪御也是泣不成聲,唯獨鄧夫人,眼圈微紅,手裏帕子輕輕的擦拭着眼角。
天子看見,轉身離去,“過會讓鄧夫人來見我。”
“唯唯。”宋綬領命。
內命婦在皇后靈前不會哭上一整天,待到了時辰,便各自散去。嬪御們起身之後到側殿休息,趙夫人看見幾個閹寺到鄧夫人那裏,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和那些閹寺走了。
鄧夫人跟着前頭的閹寺到了一處宮室中,見到天子坐在室內的茵席上。
鄧夫人走入室內,天子指了指一處茵席讓她坐下,“方才朕見眾人悲傷痛哭,而夫人卻只是擦拭眼下,為何?”
這話里已經有幾分責怪鄧夫人為何不像旁人一樣悲傷痛哭的意思了。
“陛下,”鄧夫人對着天子盈盈拜倒,“妾入宮十多年,中宮待妾恩遇有加,妾無以為報唯有銘記於心,中宮崩逝,妾心中痛楚言語不能言其一,痛到極處,已經無法言語,有怎麼能大哭示人呢。”
說這話的時候,鄧夫人言語之中已經有些許哽咽,而天子似乎也有所動容。他當初看着髮妻在眼前閉上雙眼,何嘗又不是如此?不是不痛也不是不傷心,只是他已經不能當眾痛哭傷心了。
“朕又何嘗不是如此……”少年夫妻,一路相伴走來,到頭來他連哭都不能給髮妻哭一聲了。
鄧夫人從天子這裏出來,繞過幾道廊道,路上遇見趙夫人。趙夫人自從皇后崩逝之後便有幾分得意忘形,其中自然也少不了一些侯夫人牆頭草的功勞。
老規矩,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如今皇后和嫡出的皇子都已經不在。有些貴婦自然是想到立長這上面來了,可有好幾個想要討好趙夫人。
“夫人這是去哪了?”趙夫人面對鄧夫人言語之間也就是表面上那一層客套罷了。
“……”鄧夫人從來就沒有因為趙夫人的膚淺就小看她,“有些許小事,不勞煩趙夫人掛心。”說罷,她對趙夫人一笑,就往自己宮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