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如此知府

第十五章 如此知府

馬三爺神經質的從火盆中拿起一根燒得發紅的鐵條,緩步行到我身前,兩眼充血般的鼓了出來,臉上的肌肉莫名的抽搐着,沙啞的聲音蓋過了我的哭喊,說道:“叫啊,快點大聲的叫,我最喜歡聽這種叫聲了。”

被他的神情嚇了一跳,我的哭聲嘎然而止,眼中流露出恐怖的神色,再發不出半點聲音,只懂獃獃的望着他。

“嘿嘿”一笑,馬三爺說道:“小娃娃,想知道這燒紅的鐵條烙在肉上是什麼樣的感覺嗎?”

我這時那還懂得其他的,只是拚命的搖頭,心中亂成一團,全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先讓你看一看。”馬三爺說完這話突然把手上的鐵條往自己臉上一烙,我不禁大吃一驚,意外非常。

只聽得他臉上的皮肉“滋滋”作響,一股難聞的焦臭味撲鼻而來。

我疑惑無比的朝他望去,只看到他眼中瘋狂的神色更甚,卻毫無痛苦的表情,彷彿那燒紅的鐵條烙在他臉上不是一種痛苦,反而是一種享受一般。

馬三爺直把那鐵條烙得他臉上的骨頭都露了出來方才罷手,喃喃說道:“這滋味真的很好,真好,真好……”

我愕然望去,只見他原本傷痕纍纍的臉上又多了一條疤痕,皮開肉綻,深可見骨。

傷口旁的皮都向兩旁卷了開去,露出被鐵條烤得發紅的肉,臉骨也露了出來,端地是非常恐怖。

再無法忍耐,我“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只覺得胃中一陣蠕動,喉頭髮酸,只把隔夜的飯菜都嘔了出來。

“嘿嘿嘿……”馬三爺又是一陣陰笑,說道:“小娃娃,怎麼樣?要不要嘗嘗這味道?”

我哪敢應承?拚命的搖頭。

“你不答應也不行的。”馬三爺說著回身又從火盆內拿出了一根鐵條,道:“不答應不成的,我當年也不答應,可是他們還是烙了,不答應不成,不答應不成……”聲音漸低,可是臉上瘋狂的神色絲毫未減。

又走到我面前,馬三爺的胸脯劇烈的起伏着,神情異常興奮,一雙眼睛精光閃閃,臉上新的那道傷痕兀自冒着一縷青煙,可他混不當一回事,慢慢的把通紅的鐵條舉到我的面前。

燒紅的鐵條在空氣中發出陣陣響聲,似乎四周的空氣也被灼得滾燙起來,望着離我越來越近的鐵條,一時間我被嚇得沒了主意,只是獃獃的看着那根鐵條。

突然,樓上的鐵門外依稀傳來一陣焦急的喊叫聲道:“馬三爺,馬三爺,您在不在?”

聞言一愣,那馬三爺神情一變,眼神漸漸回復正常,不過依然帶着瘋狂的神色,回頭喝問道:“是誰?”

“是我。”來人大聲叫道:“我是劉師爺,老爺叫我來提人犯出去,馬三爺您快開門。”

神色又再恢復了少許正常,那馬三爺喃喃道:“這個時候提人?”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眼中似有不舍的神色,但是看起來他對什麼東西更為畏懼,我本猜想他並不會理會那什麼劉師爺的話,可沒想到他低頭思索了一陣之後,竟然轉身上去了。

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我猜想大概是救星到了。

同時又有些奇怪:“那馬三爺看來心理有極大的問題,剛才應該是正在發作,可是在這種情況之下那劉師爺區區一句話居然可以讓他住手,這裏面一定有什麼問題才是。”

不過現在不是尋思這些問題的時候,我可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啊。

過得一會,足音響起,那馬三爺帶着一人走了下來,不用說就是那個什麼劉師爺了。

地牢內燈光昏暗,我也看不太清楚來人的樣貌,只聽他用手捂着鼻子站在石階上對馬三爺說道:“馬三爺,老爺要提這人過去,煩勞你把他解下來吧。”

語氣雖客氣,神情卻無半分尊重的樣子,我心中疑惑更甚。

馬三爺也不作聲,默默的走到我身邊,把我從牆壁上解了下來,拉着我走到那劉師爺的身邊,手一遞,把拴在我手上的鐵鏈一頭交到了那劉師爺的手裏。

那劉師爺也不打話,一拉我手上的鐵鏈,喝道:“走!”拉着我就出了那房間。

出了房間走得兩步,我回頭望去,只見那馬三爺正倚門而站,盯盯的看着我,眼中已沒有了方才那種瘋狂的神色,只是空洞洞的望着我。

心中一抖,我急忙回頭,不敢再看他,跟在那劉師爺的身後踉踉蹌蹌的向前走去。

馬定國拖着肥胖的身軀行到客廳一看,陸府來的人原來是管家陸明。

連忙一拱手,打着哈哈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陸大管家啊,光臨寒舍,真是蓬壁生輝啊。”

聽了馬定國的話,那陸明微微一笑,也不見他臉上有何表情,從懷中掏出一封名帖,放在桌上道:“馬大人,這麼晚來還來打擾,真是過意不去,不過有件事卻讓陸某不得不來。”

馬定國很清楚,眼前的這個陸明可不是個普通角色,想他年紀不過三十上下,就已經是陸翰林府的管家了,沒有點真本事那能做到?

陸明這人馬定國接觸過幾次,只覺他待人處事都有自己的一套,不偏不倚,任憑你好話說盡也無法打動他,想要用金錢收買嘛,只要一看到他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那話就說不出口。

其實若着陸明非是陸翰林府的管家的話,馬定國才懶得對他下那麼大的功夫,聽了他這話后急忙說道:“有什麼了不得的事要讓陸大管家您親自跑一趟?傳個話來本官立即就可以給您辦妥。”

說到這裏一拍滿是肥肉的胸脯說道:“只要是陸翰林府上的事,我馬某人是赴湯蹈火再所不辭的。”

“喔”了一聲,陸明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長話短說了。”

馬定國急忙道:“陸管家請說,快請說。”

陸明道:“我聽說今日馬大人提了一個小孩來,是叫唐寅的對吧?”

馬定國聞言一怔,尷尬的笑道:“陸管家果然消息靈通,不錯!我是命人提了一個叫唐寅的小孩來,只因那小孩膽大妄為,竟然當街毆打他人,想我馬某人治下一向太平無事,民風淳樸,怎能容這種狂徒滋事?定當重重懲辦才是。”

陸明聽了不置可否的一笑,說道:“可我聽說好像是因為某位官宦的公子先動的手,說起來那唐寅應該是自保,而非是毆打他人才對,更何況如果是因為當街鬥毆而拘禁他的話,恐怕應該連另一方面的人也一同拘禁才對吧?否則的話恐怕於馬大人的清譽有礙啊。”

馬定國一聽大驚,急忙否認道:“哪有此事?這一定是無知之徒惡意編造的,我兒怎麼會做出在街頭與人鬥毆這樣有損斯文之事?這絕對是假的。”

陸明一笑,道:“原來和那唐寅在街頭鬥毆的是馬知府的公子啊?陸某人原來還不知道那人是誰,原來情況是這樣的。”說著露出思索的表情。

馬定國一聽這話,連呼上當,那陸明適才並未說是哪位官宦的公子當街鬥毆,自己卻趕着自報家門,上了他的大當,急忙補救道:“陸管家切勿聽信他人的謠言,事情並非如此。”

“哦?”陸明故作疑惑道:“可是這事是我家小姐陸昭容親眼所見啊,難道馬大人以為我家小姐會無端造謠生事嗎?”

說到最後一句時,陸明已是聲勢俱厲,緊盯着馬定國。

馬定國大吃一驚,結結巴巴的說道:“是……是貴府陸……陸小姐親眼所見?”

陸明道:“不錯!正是我家小姐親眼所見,難道馬大人以為我家小姐所說的話是造謠嗎?”

又再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不過這次的語氣比之方才要柔和得多了。

雖然如此,但馬定國額上汗水還是涔涔而下,從懷中摸出一條方巾抹了一下,道:“這個……這個……”這個了半天,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微微一笑,陸明道:“我看馬大人恐怕是聽信了小人的讒言,才會誤抓好人的吧?相信以馬大人的家教來說,令公子絕對不會做出這種有損斯文的事來。”

“正是!正是!”馬定國一聽這話,急忙打蛇隨棍上說道:“犬子雖然頑劣,但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既然是這樣……”陸明話風一轉,說道:“想必那唐寅也是無辜的了,本來就沒有這樣的事,那他自然是無罪的了。”

馬定國一怔,心道:“鬧了半天,這陸明原來是為了那個唐寅而來的?”心中大是奇怪,搞不清楚那唐寅怎麼會和陸翰林府扯上關係,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正猶豫間,門外又傳來劉師爺的聲音道:“大人,文府的文林先生和沈先生求見大人。”

馬定國聞言大奇,心道:“今兒是怎麼了?怎麼一個個平素都不大理睬我的人都跑來了?”急忙說道:“快請!快請!”

文林和沈周可都是蘇州地界有名的大儒,他馬定國雖是知府,但這些大儒他還是得罪不起的,尤其是像文林那樣的,不但文才了得,家境更是富裕,在蘇州一帶有極深的影響力,若是得罪了這樣的人,他這知府可不好當下去。

尷尬的向陸明一笑,馬定國道:“陸管家稍坐,本官出去迎一迎。”

一擺手,陸明道:“馬大人旦去不妨。”

正想出去,文林和沈周等人已經到了門前,身後還跟着唐廣德。

一見馬定國,還不等他拱手說客套的話,文林就劈頭蓋臉的問道:“馬大人,小民此來是有件事不懂特地向‘您’請教來啦。”

說到“您”字的時候,文林故意提高了聲調,滿是不屑的神態。

可嘆馬定國居然沒有聽出來,反而自鳴得意的想道:“這文林也算是我蘇州有名的大儒了,居然有事向我求教。”

連忙擺出一副謙遜的神色說道:“文林兄這是哪裏話?有什麼問題不妨說出來,兄弟或者可以為兄稍解心中疑惑。”

“既然這樣,那文某就不客氣了。”文林手一指唐廣德,道:“這位廣德兄有一子名寅,近日師從沈先生學話,今日一整天都在我文府內,並不曾出得府門半步,文某就是奇怪,這樣一個十來歲的幼子,會犯了什麼事,讓馬大人給提來拘禁了起來,還望馬大人能稍解我心中之疑惑。”

沈周也道:“馬定國,是不是唐寅隨我學畫也犯了法?”

他不擅言辭,加之心中激憤,說話毫不留情,直斥馬定國其名。

這時候馬定國哪還有心情和沈周計較這些末節?剛才只是陸明就讓他窮於應付,可是沒想到正在這個時候文林和沈周突然造訪,說的竟然也是唐寅的事。

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呆在當場做聲不得。

見到這情況,陸明急忙起身想文林一拱手道:“這位想必是文先生了?”

文林這才發現馬定國旁邊還有一人,轉頭望去,似乎有些眼熟,卻想不去究竟在哪裏見過,不禁疑惑的道:“您是?”

“不敢!”陸明再一拱手,說道:“文先生或者我記得我了,在下是陸翰林府的管家陸明。”

“喔……”文林一拍額頭道:“想起來了,原來是陸管家。”隨即疑惑道:“陸管家怎麼會在這裏?”

陸明一笑,說道:“我此來也是為了唐寅之事。”

此言一出,文林,沈周還有其後的唐廣德都是一怔,不解的望着他。

陸明不理幾人疑惑的眼神,轉頭對馬定國道:“現在有文先生和沈先生作證,想必事情就更簡單了,馬大人或許該知道如何取捨了吧?”

他這話是在點名馬定國,如果再不識做的話,那後果就自己負責了。

馬定國久在官場混,這樣的官話哪能聽不出來?一掃眼前幾人,都是惹不起的主,一咬牙,忙向門邊的劉師爺道:“師爺,事情已經清楚了,那唐寅是冤枉的,你趕快去把他帶來。”

那劉師爺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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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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