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牢獄之災(下)

第十四章 牢獄之災(下)

望着身旁點燃的炭火,我的心也隨着那跳動的火苗七上八下起來,第一次意識到了這個時代的可怕。

這裏並不是我原來身處的那個社會,在這個時代的法制來說,像這樣的私刑是再平常也不過的事情,這個什麼馬三爺恐怕並不是在和我說笑,再看了一眼炭盆中的那幾根鐵條,我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液。

“桀桀”一笑,那馬三爺說道:“怎麼?小娃娃,害怕了?老實跟你說,我不彈此調久矣,還確實有些手癢,最近一直沒有什麼夠資格的重犯讓我出手,正感不耐,沒想到會有你這麼一個小娃娃送了過來。”

說到這裏又是一笑,繼續道:“不過你年紀雖小,我也不打算就此放過,將來你要怪的話,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

捻熄煙火,把手上的旱煙袋一卷,放入懷中。

馬三爺走到火盆旁伸手翻弄着那幾根鐵條,自語道:“好啦,好啦,就快成了,小娃娃你再耐心等待一會。”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只見他臉上露出一種興奮的神色。

那是一種心理變態者才會有的神色,雖然我並沒有研究過心理學,但是這樣的表情在電視中看的實在是太多,我心中凜然一驚,暗道:“怎麼爹和娘他們還沒找人來?難道是出了什麼岔子?”

陸昭容聽得丫鬟的稟報,急忙使人把胡氏迎入客房,自己匆匆來見。

胡氏心急火燎的坐在客房內等候,心中只想着唐寅被提走之前說的那些話,雖然她不是太肯定這陸昭容究竟有沒有辦法救得了唐寅,不過在此情況之下,也唯有一試。

不多時,門外環佩叮噹,抬頭望去,陸昭容已經在兩名丫鬟的陪伴下走了進來。

也不急打量那陸昭容究竟生得怎麼樣,胡氏連忙問道:“敢問可是陸小姐?”

把胡氏讓到椅中坐下,陸昭容微微一福,說道:“小女子正是陸昭容,您可是唐伯母?”

胡氏連忙應是,說道:“陸小姐,我兒唐寅出事了,他讓我趕快來通知你。”

陸昭容秀眉一皺,心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那馬知府竟然全然不看我們陸家的面子,還是動手了。”問道:“可是被知府衙門的差人提走了?”

“正是,正是。”胡氏連忙點頭,起身走到陸昭容身邊就待跪下,陸昭容連忙扶住。

胡氏道:“陸小姐,求您救救我家寅兒吧,我……我……”說到這裏時,已經泣不成聲。

一邊扶起胡氏,陸昭容一邊說道:“唐伯母你放心,我一定會儘力而為的。”

說完轉身對身邊的一個丫鬟低聲吩咐了幾句,又對胡氏說道:“唐伯母,我這就叫人去見那馬知府,您別著急。”

一聽這話,胡氏大喜,問道:“陸小姐不一起去嗎?”

陸昭容心中大窘,心道:“現在都這麼晚了,我又身為女子,怎好到府衙中去?這唐伯母也真是,竟然問這樣的話,我又該怎生回答才好?”

幸好旁邊的一個丫鬟聞言笑道:“唐夫人,您放心,這事也不需要我家小姐親自去的,只要拿了我們陸府的名帖去見那知府,應該就沒有多大問題的。”

聽了丫鬟這話,胡氏連聲應是,心中卻不免有些懷疑:“陸府真的有這麼大的權勢嗎?那馬知府多大的氣焰?會這麼容易就聽你們的話?”

只是這話她如何說得出口?當下唯唯諾諾的不再做聲了。

沈周聽了文徵明的話以後,心中也是大怒,霍然站起身說道:“真是豈有此理,那馬知府實在太不成話,唐寅一個小孩能犯得了什麼事?走!咱們這就找他要人去。”

說完怒沖沖的就往外行。

文徵明見沈周答應去救唐寅,心中大喜,連忙追在沈周身後說道:“先生,我爹也正準備去找那馬知府,我看我們最好一起去吧。”

一點頭,沈周也不說話,負手快步前行,不片刻工夫就到了正廳,文林和唐廣德早已在那裏等候多時了。

見到沈周過來,文林和唐廣德急忙一拱手,唐廣德更是連忙說道:“為了犬子的事勞煩沈先生了。”

沈周顯然不擅交際,聽了唐廣德的話只是簡單的“嗯”了一聲,便道:“我們這就去吧。”當先便行。

文林轉身對跟在身後想一起去的文徵明說道:“明兒,你快些回房睡覺,這裏沒有你的事。”

文徵明本待一同前往知府衙門,可是見到父親嚴肅的臉孔後知道此路不通,只得乖乖應是,轉身回房去了。

蘇州知府姓馬名定國,明成化六年中進士,同年即授淮安知縣,到得成化十四年,方才升任蘇州知府,至今已在任四年有餘。

十二年的官場生涯早已經把他當年的書生意氣消磨殆盡,當年的滿腔意氣,誓要為民做主的想法也早已經拋到了九霄雲外,現在他唯一關心的只是怎樣更好的收刮財富,討好上官,以便往上再爬一步。

常言道:一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此言雖不免有些誇大,但這馬知府並不是什麼清官,而蘇州又是富庶之地,因此馬定國在任短短四年間就收刮財富不下七八十萬白銀,只不過大多數收颳得來的民脂民膏都被他用來行賄上司之用了。

其實他現在也並不太想升什麼官,只希望能再在這蘇州府留任幾年就心滿意足了,畢竟這裏山高皇帝遠,又有刮之不盡的民財,比之其他地方實是不知好了多少倍。

此時天色雖晚,但馬定國早已經習慣了奢華的生活,不到起更時分絕不會這麼早就寢。

斜身躺在軟榻上,把頭舒服的枕在一個丫鬟的懷中,馬定國一邊大逞手足之欲,一邊叼着煙袋,閉着眼睛哼着小曲。

榻旁兩個身着輕衫的使女在跳着舞,看來已經舞動了很長一段時間,混身香汗淋淋,身上本來就薄得不能再薄的輕衫沾上汗以後更是貼在體上,混身輪廓若隱若現。

躺在榻上的那馬定國年紀大約四十未到,生得肥頭大耳,像個殺豬的多過像個讀書為官之人。

臉上更是肥肉橫生,只把五官擠得像是變了型一般。一雙手上戴滿了各種寶石戒指,使他原本就粗大的手指望起來更加不像是人類該有的手指。

正閉目享受間,突聽得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

馬定國不由得一怒,喝道:“幹什麼?”

一個聲音傳了進來,正是府上的師爺,只聽他道:“老爺,有人求見。”

“什麼人?不見,不見。”馬定國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道:“沒見老爺我正忙着的嗎?”

“老爺,是陸翰林府來的人,還拿着陸府的名帖,我看這事……”那師爺的意思很明顯,這陸翰林可是得罪不起的人,雖然他現在在朝中為官,並不在蘇州,可是他的家人既然持了陸府的名帖來訪,恐怕不得不見上一見。

一聽師爺這話,馬定國“喔”了一聲,從榻上艱難的坐了起來,一揮手身旁的幾個女子朝他一拜,都行了下去。

馬定國方才喝道:“進來吧。”

門開處,那師爺走了進來,只見他的穿着打扮與時下的文人沒什麼分別,只是眉目見多了一股令人作嘔的奴才氣。

走到榻前,那師爺哈腰道:“老爺,我看這人恐怕不能不見,否則的話若那陸翰林怪罪下來,於老爺的前程恐怕有礙。”

不滿的咕噥了一句,馬定國道:“好吧,你把來人領到客廳,我一會就出去見他。”

跟着轉身對後面喝道:“來人那,拿我官服來。”

那師爺答應一聲,急忙轉身去了。

馬定國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陸府的人這個時候過來究竟有什麼事?平時我像和他們陸府攀交情他們總是愛理不理的樣子,難道……難道今天轉性了?”

在幾個丫鬟的服侍下,馬定國穿上官服,一聲輕咳,把知府老爺的架子一端,一搖一擺的向客廳走去。

炭盆內的火越燒越旺,漸漸的幾根鐵條都已經燒得通紅。

那馬三爺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興奮,好像盆中的火苗刺激了他某處的神經一般。

他的雙眼瞪得越來越大,好像就要破眶而出一般,眼球中更是佈滿了紅色的血絲,臉上的傷疤隨着他表情的變化顯得更是猙獰可怖。

轉頭對我一“笑”,馬三爺道:“時候差不多了,時候差不多了。”

那神情,好像是在看着他最心愛的寶貝一般。

直到這時候我才明白過來那些差役為什麼這麼怕他,這個馬三爺原來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而且瘋的相當厲害,我不由得混身發抖起來。

慢慢的從火盆中抽出一根鐵條,走到我的身邊,那馬三爺說道:“小娃娃,別怕,別怕,我會很輕很輕的,只要輕輕的那麼一下,就可以在你臉上烙下一個印記,我最喜歡看到給別人烙印時他痛苦的表情了,還有那種皮焦肉臭的味道,我已經好些日子沒有聞到了。你別怕,乖,別怕。”

望着他近乎瘋狂的神情,我再也無法忍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掙扎着高聲叫道:“爹爹,娘,快來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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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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