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青梅竹馬(下)

第九章 青梅竹馬(下)

眾人急忙停止了交談,齊聲向沈周躬身說道:“沈先生早。”

點了點頭,沈周淡然道:“罷了。”說完一擺手,院內眾人魚貫走入屋中,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正自猶豫間,沈周已經對我說道:“你叫唐寅吧?你就坐昨天的位置。”

本來我正因為不知道自己該坐到哪裏而感到躊躇,聽了沈周這話不由得大喜,急忙應是,走過去坐了下來。

方才坐下,只見前面一人轉回頭來對我一笑,正是祝枝山。

輕咳一聲,沈周說道:“今天還和往常一樣,各人按照各自的喜好作畫,午時前必須畫好一幅。”說完不再發聲,獨自負手走入內堂去了。

沈周話音才落,屋內眾人已經開始作起畫來,看起來他們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半自修的學習方式,恐怕所有的人都在昨天就想好了自己該畫什麼。

而我則不知道,不由得皺眉苦思起來。

思來想去,還是不知道應該畫什麼才好,除了昨天畫的那幅以外,我實在未再畫過別的國畫作品,而在我看來,昨天的那幅根本是我的得意之作,雖然曾被沈周批得體無完膚,不過最後我還是憑藉那幅畫得到了他的認同,心中一直覺得自己那幅畫確實不錯。

“既然如此,那我何不再把昨天畫的那幅畫重新畫一次呢?我已經畫過一遍,可以說大多竅要我都已經掌握了,現在再畫一遍的話,應該會比昨天有所提高。”

主意打定,提筆蘸墨,就待下筆作畫。

突然想起一事,不由得心道好險。

“我昨日所作之畫乃是以意入畫,雖然最後沈先生說那是我強自加進去的,不能引起觀者共鳴,但他起碼承認了我畫中有意,我想這恐怕也是他願意收我的主要原因。可是現在,如果我就這麼畫下去的畫,哪去找意境呢?只怕還趕不上昨日的那一幅。”

想到這裏,不由得大感頭痛,要知道意境這東西並不是你想有就有的,昨日作畫時的心境和現在的心境可以說是天差地別,所作之畫又怎能相同?

一時間沒了主意,苦惱的望着桌上的白宣紙,發起怔來。

忽然一聲輕笑起自身側,愕然望去,只見左前兩排處,那陸昭容正一臉嘲笑的望着我,我甚至可以從她的臉上讀出:“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在這裏”幾個字。

大是惱怒,瞪了陸昭容一眼,心道:“她一定是在嫉恨我方才欺負了她,不過就是比她先一步進聽濤別院而已,值得如此記恨嗎?這女孩真是小肚雞腸。”

轉頭不再理她,可是心中卻不免回憶起方才的情景來。

突然心中一動,想道:“既然我已經無法把握到昨日的心境,那麼我何不依着現在的心境而畫呢?”

想到這裏,心下不由得大為振奮,更不猶豫,提筆就在紙上畫了起來。

心中全神回想着方才的情形,筆上沒有半分停頓,心中所想全都躍然紙上,院雖然還是昨日那院,翠竹依然滿院,不過人已不是昨日那人了。

此刻在我畫中的,不再是昨日那個負手望天的老者,而是兩個嬉笑中的小孩,一男一女,頭頂也不再是一彎殘月,而是化做了一輪紅日,空中更有三兩隻飛鳥,整個氣氛為之一改,滿是朝氣蓬勃之像。

不覺間,我又用上了水彩及油畫的技巧,雖然手中所握的非是畫筆而是毛筆,但經過昨天那一畫,我已有不少心得體會,畫中那兩個小孩竟有七八分神似陸昭容和我,只是畫中的陸昭容少了那份刁蠻高傲,而多了幾分天真與可愛。

畫畢,我得意的審視着整幅畫,自覺比昨日所作的那幅有不少提高,但隱約間好象感到缺少了什麼,但又無法完整的體會出來,正自疑惑間,忽然看到前面的祝枝山也已經畫好,正在畫的左上角題詩。

“對了!就是這樣。”我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麼感覺少了些東西,就是因為少了一首詩。

國畫大多會在角上題詩,以詩來表達自己的某些想法,又或者用來襯托畫中的意境,可以說一首好詩往往能起到畫龍點睛的效果,正是因為少了之點睛之筆,所以我才覺得有不妥之處。

“那麼我該怎麼題詩呢?”作古體詩並不是我的強項,如果是那些哼哼唧唧,無病呻吟的現代詩的話,我倒可以信手拈來,不過那些題在這畫上,恐怕只會顯得不倫不類,起不到任何效果。

左思右想,突然一拍自己的腦袋,心道:“我怎麼這麼笨?又不是一定要用我自己的詩才可以,隨便題一首與這畫切合的詩上去不就行了?”

想明白此節,我開始考慮起該題什麼詩於畫上。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不知道為何,這李白的這兩句名句突然竄入我的腦海中,細一推敲,覺得實在合適不過,當下更無猶豫,換過一支細毫毛筆,仔細的把那四句詩題在了畫的左上角。

方待放筆,突又心血來潮,在落款處又踢上“江南唐寅”四字。

本來我想題上“江南才子唐伯虎”幾個字的,不過心中有些發虛,最終還是沒題那幾個字。

放下手中毛筆,得意的打量着我生平第二幅國畫,旦覺非常完美,找不到任何瑕疵,心道:“這下沈先生該沒話說了吧?”

“唔……唐兄這畫,比昨日所作好得多了,給人一種朝氣蓬勃的感覺。”

我正暗自得意之時,身旁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是嗎?那是當然了。”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答道,我抬頭一看,只見祝枝山和文徵明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我的身邊。

“你們已經畫完了?”雖然剛才我已經看到祝枝山畫好了,不過沒想到文徵明也畫完了。

“是啊,唐兄大概還不習慣沈先生的授徒方式,他說午時前必須畫完,那就是必須畫完,不得有半分拖延,我本還擔心唐兄不能按時畫完,沒想到唐兄大才,不但按時畫完,而且比之昨日還大有提高。”文徵明一邊說著一邊仔細的看着我的畫。

這時候我才發覺,不知不覺間已經快到午時了。

正想說話,身旁又傳來一個聲音道:“我看畫的也沒什麼了不起。”

不用抬頭,我就知道說話的是陸昭容。

突然文徵明和祝枝山兩人齊打了個哈哈,祝枝山更向我連連眨眼,我不由得大是奇怪。

順着祝枝山的眼神望去,我突然想起我畫中的那個女子乃是參照陸昭容所畫,被她見到那還得了?

急忙把畫往幾下一藏,心中更明白了一件事。那陸昭容連看都沒看仔細我畫的就完妄加評論了。

這時候陸昭容已經拉着那蔣月琴過來了,說道:“怎麼把畫藏起來了?是不是畫得太丑見不得人?拿出來讓大家好好看看嘛。”

連連苦笑,心道:“如果被你看到的話,那我今天可別想活了。”

急忙說道:“小弟所作之畫,恐怕難入方家法眼,各位還是別看了,沒得污了幾位的眼睛。”

見到我投降,陸昭容大是得意,說道:“難得你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畫得丑,見不得光,那算了,我們也就不看了,正像你所說的,沒得污了自己的眼睛。”說罷嬌哼一聲,拉着那蔣月琴自顧去了。

暗吸了一口涼氣,我放下心來。

“唐兄是怎麼惹到那隻母老虎了?我看她好像特別針對你。”祝枝山壓低聲音問了我一聲。

文徵明也道:“不錯,從今天早上我就發覺了,只是唐兄和那陸昭容只不過是頭一天見面,應該說彼此沒什麼交情,你怎麼會惹到她呢?”

嘆了口氣,我把早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原來如此。”聽完以後文徵明和祝枝山兩人都拍桌嘆道:“那隻能怪唐兄時運不濟了,誰不好遇?偏偏遇到這陸昭容,難怪,難怪。”

文徵明更道:“這也就罷了,還好沒讓她看到唐兄方才的畫,否則的話,還不知道會有什麼事呢。”

“那陸昭容就這麼可怕?”見到兩人說得如此可怕,我不由得大為好奇,忍不住問了一句。

“難道唐兄不知道?”祝枝山好像很奇怪。

接過口來,文徵明低聲說道:“這陸昭容本是陸翰林府上的女公子,自幼聰慧無比,六歲時就名動蘇州城,人稱才女,端地是非同小可。”

“哪又如何?”聽了文徵明的話我大不以為然,心道:“不就是一個才女嗎?想我在家的時候就被鑒定為智商超常兒童,難道還會不及一個小小的才女嗎?”

“唐兄可千萬別這麼說。”祝枝山道:“我是親自領教過的,那陸昭容詩畫雙絕,更為難得的是對得一手好對子,說來慚愧,當初我就是被她出的一個對子給難道的。”

“我比起祝兄來更是不堪。”文徵明也嘆道:“我是作詩敗給她的,而且那詩的題目還是我出的,真是慚愧,慚愧啊。”

一聽兩人這話,我頓時呆住了。

“對對子?作詩?如果是算數學題,解方程式的話,我肯定贏那陸昭容,但是作詩和對對子的話,我恐怕連眼前的文徵明和祝枝山都比不上。”

想到這裏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和蔣月琴低聲交談着的陸昭容大叫僥倖。同時也明白過來她憑什麼這麼心高氣傲。

“好啦,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還是把所作的畫交上去吧,呆會沈先生會一一述評的。”文徵明說了一聲,回到桌旁拿起自己的畫向屋走去。

把藏在幾下的畫拿上來一看,墨跡早干,略一思索,把畫卷了起來,我隨在祝枝山身後也向內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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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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