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夜市
七天的婚假一過,祁青遠也就回了神機營繼續當差,又快到年底了,稿案處自是沒了往常的清閑,加上還要處理神龍衛這些日子的情報往來,祁青遠着實辛苦了幾日。
在仔細查看了這幾日暗部匯總的情報后,祁青遠暗中舒了一口氣,河東之事神機營的確還被蒙在鼓裏。
等黃瀾舟按兩人商量好的時間,把消息上稟神機營后,海大師雖然立即下了密令,黃瀾舟也再次收拾好行囊,遠赴河東,但此時陳家的探子已經在河東放開了手腳。
河東的事祁青遠已經插不上手,雖然心裏憋着氣始終牽挂着,但面上不顯,每日來往於神機營和公主府,兩點一線,倒也自在。
祁青遠調到稿案處,在外人看來是因為他做了皇家女婿,需要避嫌,雖然升了官階,但從帶兵的武將轉成文職,卸下了實權,只虛領一個駙馬都尉的官銜而已。
但暗裏的好處,只有祁青遠自己知道,接管了神龍衛的情報不說,軍中文職,不需要每日操練值守,晚上還可以回公主府住。
之前祁青遠一直都住在神機營的營舍,是想避開祁國公府無止盡的爭鬥,但現在成親了,家裏有嬌俏的小娘子在等着他回家,祁青遠當然不會再苦哈哈的住在神機營。
懷安公主也慢慢適應嫁為人婦的生活,操持家事、結交貴婦,憑藉嫡公主的身份,懷安公主很快融入了帝都的貴婦圈子。
祁青遠也拿到了分家文書,小夫妻只需在逢年過節時,上國公府請安做做樣子,沒有公婆需要伺候,祁青遠又寵她,不到兩月,懷安公主就成了帝都女子人人羨慕的對象。
小兩口的日子過得甜甜蜜蜜,紅紅火火,迎來了夫妻倆的第一個新年,又迎來了武順帝的五十大壽。
天子壽辰排場自是不小,又逢五十大壽,帝都幾個月前就已經忙活開來,各地上報了不少祥瑞之事,朝廷也有一系列恩旨下來。
減免賦稅、恩賜特赦、加開恩科,帝都籠罩在一片歡慶的氛圍中,祁青遠也如願以償地,把於夫人和於老太爺的名字加在了特赦名單之中。
“快快快,本宮要那件天青色的長衫。”懷安公主迫不及待的催促自己的侍女,想早點卸妝換衣,因為祁青遠答應了今晚帶她出去逛夜市。
兩夫妻剛參加完武順帝的壽宴,從皇宮裏回來,萬壽節按例都是歡慶三日,今日不僅是宮宴的最後一日,也是取消宵禁的最後一日。
懷安公主早就想領略帝都繁華的夜景,想到與祁青遠的初見,更是心動不已,可武順帝大壽,身為女兒女婿,哪裏有逛夜市的時間!
萬壽節三日慶典,兩人都忙得像個陀螺,第一日武順帝帶領群臣祈福天地、祭奠列祖列宗。
第二日武順帝大宴群臣,接受各國使臣的賀禮,祁青遠作為新女婿,要在前朝跟着眾大臣一起向武順帝祝壽,懷安公主要在後宮陪着陳皇后宴飲各位達官貴婦。
今日是第三日,能在這個時辰回府,還是懷安公主磨了陳皇后許久,才假借身子不適之由,提前退出了武順帝擺的大型家宴。
祁青遠微紅着眼,接過侍女遞來的醒酒茶,一飲而盡,今天祁青遠可是實打實的,喝了不少酒,饒是他酒量不錯,也經不起這樣的搓摩。
今日是家宴,出席的人不是姓趙的皇室親貴,就是娶了公主郡主的駙馬郡馬們,祁青遠尚的是嫡公主,第一次出席這樣的家宴,自是成了灌酒的對象。
祁青遠此刻無比慶幸,自己昨日受不住小公主的撒嬌,答應了今日帶她出府,不然現在不知道,要被那群王世子們灌成什麼樣了。
懷安公主換好衣服出來,一頭秀髮以絲帶結紮,挽成兩髻,隨意搭在肩后,畫粗了眉毛,粉黛未施,一襲男士長衫,到真有幾分清秀少年的模樣。
見祁青遠還是微微醺醺的樣子,緊了緊眉,上前兩步,摸了摸他發燙的臉頰,頗為猶豫地問道:“真醉得厲害?醒酒湯可喝了?不然我們改日再出府?”
祁青遠搖搖頭,扯出一個笑,拉着懷安公主的手就往外走,他腦子清醒得很,只是還有些酒意沒有散完,小公主盼了這麼久的夜市,豈能讓她失望。
小兩口十指相扣,穿梭在熱鬧的人群中,帝都宵禁一向戒嚴,像這樣解禁的日子並不多,所以這幾個夜晚,人們就像被放出籠的鳥兒,盡情狂歡。
天子大壽,整個長街都是歡騰喜慶的模樣,舞龍舞獅耍花腔的,唱戲賣藝說書的,懷安公主看的目不暇接,恨不得長出八隻眼睛,八個耳朵。
大街上人潮湧動,熱鬧喧嘩,懷安公主又是個會來事兒的,這不,看到不少人興奮的往前面酒樓趕去,也順着人流,想看看有什麼熱鬧。
祁青遠見小公主心痒痒的樣子,朝力行使了個眼色,不一會兒,就聽力行回報:“前邊是鴻盛樓,聚集了不少今科應考的舉子,正在比試詩文呢。”
比試?祁青遠一聽,想起神龍衛這兩日收到的線報,倒是勾起了他的興趣,跟懷安公主嘀咕了幾句,小公主對什麼新鮮事兒都感興趣,一聽什麼才子比試,當即兩眼放光。
兩人趕到鴻盛樓時,遠遠地就聽到一陣喝彩聲,祁青遠見鴻盛樓,已經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個水泄不通。
正犯難呢,就見力行竟領着陳東行的小廝向他走來,人多眼雜也不好行禮問安,小廝只拱了拱手道:“我家大少爺說,若是您沒有預訂位置,可以同他和……”
又一陣喝彩聲傳來,淹沒了小廝說的後半句話,祁青遠只大概聽到了小廝說,陳東行請他到裏麵包間,忙點了點頭,跟着小廝往裏走。
可好不容易穿過人群,到了陳東行所在的包間,不僅陳東行愣住了,祁青遠也愣住了,因為包間內可不只陳東行一個,六七個大男人正對着下面的比賽評頭論足呢。
青遠下意識的把懷安公主擋在身後,訕笑的朝眾人打了個招呼,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陳東行睜大了眼,想分辯祁青遠身後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家表妹,就見陳東勝猛地起身,結結巴巴的指着祁青遠道:“公,公,表妹?”
祁青遠摸了摸鼻子,本來想着陳東行不是外人,就算讓他知道了,祁青遠帶懷安公主出來玩,也沒什麼大礙。
可哪知道屋子裏還有這麼多外人,雖說攜妻出遊也堪為一樁美談,可懷安公主一身男裝,大晚上的不歸家,到底有違婦道,況且誰都知道今夜是武順帝在宮裏擺家宴的日子。
若是明日懷安公主借故離席、只為夜遊帝都的事兒傳了出去,哪還有什麼美談,少不得要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
陳東行忙瞪了瞪自家弟弟,也顧不上什麼禮節了,起身把兩人拉到屏風後邊,裝作有事相談的樣子,幫着把懷安公主的身子擋得嚴嚴實實。
陳東勝反應也快,忙揚聲叫了句“表妹夫”,把剛才的失言掩了過去。
屋裏的另外幾個人,都是國子監的學生,也是要參加過幾日科考的舉子,今日聚在一起,就是想掂量掂量,這一科應考之人的水平。
對祁青遠有的人認識,有的不認識,見祁青遠一進門,臉上就浮現出為難之色,陳家兄弟也都有些失態,雖然好奇,但都是聰明人,不會傻到拆人家的台,更何況也沒人看清,被祁青遠擋在身後的人,到底是何模樣。
所以這個本就不大的包間,莫名其妙的被隔成了兩個天地,陳東行尋了個不痛不癢的理由,讓小二又搬來了兩座屏風,把懷安公主圈在了四四方方的小天地里,徹底隔絕了外間的視線。
這邊祁青遠小兩口和陳東行大眼瞪小眼,那一邊的應酬就由陳東勝接了過去,雖然出了祁青遠這麼個小插曲,但眾人的心思很快就被下方層出不窮的妙文佳句吸引了過去。
陳東行見對面兩人竟還有心思討論誰的詩句好,就氣不打一處來,平日裏風度翩翩的玉公子,橫眉豎眼地壓低聲音微斥道:“你怎麼把她帶出來了,這不是胡鬧么。”
祁青遠把懷安公主拉到身後,打哈哈道:“本想讓殿下陪我出來醒醒酒,沒想到會碰到表兄和表兄的朋友,給表兄添麻煩了。”
陳東行捏了捏眉心,見平日裏飛揚睥睨的表妹,現在乖乖的躲在祁青遠身後,就知道祁青遠這麼說,只是在維護懷安公主罷了。
也怪他一時大意,無意間看到了祁青遠的小廝,想着多日沒見了,剛好河東一事也有了進展,想與他通通氣兒,萬萬沒想到,祁青遠竟然是帶着懷安公主的。
“得了,得了,”陳東行無奈的揮揮手,早就聽說祁青遠是個寵媳婦兒的,沒想到會寵成這樣,仔細聽了聽外面的動靜,嘆息道:“他們都是我信得過的同窗好友,今日之事不會有絲毫風聲傳出去的。”
祁青遠長舒一口氣,他敢帶懷安公主出府,一是因為懷安公主是作了偽裝才出來的,又是晚上,只要不是熟悉她的人,定不會認出她是誰。
二來也只是想帶她逛逛夜市而已,沒想到會碰上這樣的情況,若不是神機營收到線報,說今科舉子之間似有不睦,海大師下令密切注意舉子們的動靜,他也不會起了探查之心,進了這鴻盛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