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進京

6.進京

已經半個月沒有見到阿倩了,祁驍在自家寬大的書房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其實他去冉家讀書的時候,也不能經常見到阿倩,平均一個月也就能見到一次。但是他知道阿倩就在後院讀書或是刺繡,有時也會彈琴。那時他是安心的,可是現在不同。

他來到書案前,鋪開一張宣紙,用細狼毫筆勾勒着紫藤花架下的少女。

冉家大門緊閉已經半個月了,冉子霖一點消息沒有,派薛六去送了兩次東西也都被拒之門外。古怪!肯定有問題。

不行,不能在這麼傻等了,今晚就去夜探冉家,看看葫蘆里究竟是賣的什麼葯。

打定主意,他把筆一擱,轉身想叫薛六,卻險些撞在一個華服婦人身上。

“娘……您,您怎麼在這,嚇我一跳。”

婦人已經氣的杏眼圓睜,顫抖着罵道:“我的好兒子,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半個月,娘以為你在這刻苦攻讀呢,特意帶了燕窩來給你補身子。誰知你……”

寬大的書案上散落的都是一個女子的畫像,墨跡深淺不一,看來是這些天的傑作。

“我……”祁驍無言以對。

越王妃垂眸嘆道:“你父王整日沉迷酒色,不思進取。你哥哥自小也被帶壞了,唯有你是娘親唯一的希望,你怎麼這麼不爭氣。看看這都是什麼,一個鄉野女子,就迷得你昏了頭,莫忘了你自己是什麼身份。”

她越說越氣,淚珠兒掉了下來。

墨祁驍默默地跪了下去:“母親息怒,孩兒知錯了。”

越王妃用絹子拭了淚,平靜一下情緒說道:“兒呀,到年你就十七歲了,正是報效朝廷的時候,你皇伯父勵精圖治,天下初定,正是用人之際。你父王和你兄長都不中用,你能答應母親嗎?好好讀書,做個賢王,母親才能在皇族中抬得起頭來。”

祁驍鄭重地點點頭:“母親放心,兒子肯定不會沉溺聲色犬馬,一定如母親所願,做個賢王。”

越王妃點點頭:“那好,你把這些亂七八糟的畫都收了,好好讀幾個月的書,過了年就去京城見你皇祖母和皇伯父,依照祖制,該給你冊封郡王了。你要想辦法討你皇伯父歡心,留在京中,受到重用。”

祁驍一愣,“進京?為什麼要進京,母親,兒子覺得在這裏挺好的。”京城沒有阿倩,他才不想去那裏。

“糊塗啊,你在這翠屏山,難道要和你父親、哥哥一樣整日狎妓醉酒,促織鬥雞不成?”越王妃又來了氣。

墨祁驍的倔脾氣也上來了,冷聲道:“兒子不會這樣,但也不會去京城。”

“不去京城,如何能得皇上重用?你好好想想吧。”越王妃拂袖而去,母子倆不歡而散。

祁驍在椅子上坐了半晌,去京城還是留在翠屏山,根本就不重要。對於他來說,重要的是阿倩在身邊。

自從去年端午見她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離不開這個姑娘了。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初次動情的少年,世間萬物、榮華富貴都是浮雲,都比不上他心愛的姑娘。

她的身影印在心上,滲入骨血,形成一塊琥珀。

窗外飄起了几絲細雨,他覆手立於窗前,看廊上的一雙燕子在雨中還巢。臉上幾分落寞、幾分惆悵,是無法言說的少年愁。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他收回思緒,喚薛六進來。

“二少爺恕罪,剛才王妃不讓小人通報。”薛六一直想進來請罪,看他家公子神遊太虛的樣子又不敢打擾。

“無妨,你現在去一趟冉家,看子霖兄回來了沒有。若是沒回,就圍着冉家轉轉,看哪裏方便晚上進去。”祁驍臉上已經沒了平時玩世不恭的表情,平靜中帶了幾分嚴肅。

薛六不敢多言,領命去了。不多時,回來報訊說,冉子霖回家了,剛進門不久。

祁驍大喜,飛馬而去。

門房老鍾說,大少爺在後院跟老太爺說話呢,一會兒就來,讓他在書房略等。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蹤影,正起身焦急的朝窗外張望,卻見阿倩提着一壺茶進門。

“阿倩。”他緊走兩步,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驍哥哥。”阿倩輕快地叫了他一聲,給他倒茶:“大哥跟祖父說話呢,讓我來給你倒茶。”

他微微一笑,看着她不知說什麼好。“阿倩,給你送來的香烤山雞乾和蜜汁荔浦好吃嗎?”

“好吃,謝謝你。”阿倩報以一笑,瞬間暖暈了少年的心神。

“驍哥哥,你先坐會兒,我回去了。”阿倩轉身要走。

“哎……大哥他們在談什麼呀?怎麼這麼久?”他不想讓她這麼快走。

“我也不清楚,恍惚聽見好像是要送我和兮兒進京。”阿倩低聲說。

祁驍愣了:“進京?為什麼要進京?去那幹嘛?”

阿倩紅了臉,低下頭小聲道:“我也不知道。”

她轉身就走,不再跟他說話。祁驍因為看她臉紅而熱起的心迅速冷了下去,一種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

“二弟,讓你久等了。怎麼下着雨就過來了?”冉子霖大步進屋。

“大哥,你與祖父談什麼,這麼久啊?”

“已是七月底了,秋闈即將開始,祖父囑咐了我一些事情,讓我近幾日就動身去應天府參加鄉試。你也要參加科考吧,不如我們一起去。”

祁驍並不關心什麼鄉試、會試,他想要做官,只需到皇上跟前磕個頭就行了。

“大哥,送阿倩去京城是怎麼回事?”他也不打算打啞謎了。

“你怎麼知道的?”冉子霖愣了。

“你先別管我怎麼知道的,先說究竟有沒有這回事?”祁驍已經沒有耐心了。

“有,打算明天一早出發,走水路,沿京杭大運河進京。”冉子霖坦率說道。

“為什麼突然要進京?”

“阿倩到年就十五歲了,送她進京完婚。”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像一個晴天霹靂,燒焦了少年心上那一片青青草原。

“阿倩什麼時候定的親,我怎麼沒聽說?”他訥訥地問。

冉子霖苦笑:“小時候得娃娃親,指腹為婚的,說來慚愧,本來被指腹的人是我。我家與宋家交好,當時兩家說好若是一男一女就定下婚約,我與宋逸同年出生,但都是男娃,也就作罷了。後來阿倩出生,宋伯母與我母親是手帕交,經常帶宋逸來我家玩,就戲言將來讓阿倩給宋逸做媳婦。其實……也沒過三媒六聘,不知宋家……”

祁驍心中暗罵,這是什麼歪理,指腹為婚的生了兩個男娃,憑什麼後來有了妹妹就活該嫁給對方。

他騰地站了起來:“我要見尊祖父。”

冉子霖愣了愣,剛要開口,就被打斷,他再次重申,要見冉老爺子。

沒辦法,只能帶他來到後院上房,冉紫倩正在屋裏給祖母捏腿,見他進來愣了一下。他雖常來冉家,卻只來過一次後院。

“阿倩,我有事跟尊祖父說,你先回房去吧。”祁驍柔聲對阿倩說。

阿倩很少見他這種嚴肅認真的表情,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看看祖父祖母,哦了一聲回自己的東廂房去了。

祁驍撩衣擺單膝跪地:“我傾心阿倩已久,欲求取為妻,請老人家成全。”

椅子上坐着的冉老爺子趕忙站起,扶他起來:“祁公子快請起,此事坐下慢慢說。”

少年不肯起來,對冉子霖道:“大哥,對不住。我與你端午相識時,用的並非真名,我不姓祁,姓墨,我的名字是墨祁驍。已故的仁宗皇帝嫡孫,當今聖上是我嫡親的伯父,我父王是越王,我大哥是世子墨祁驕。當初隱瞞家室,是不想平添是非,如今我真心求取阿倩,自當報上家門,請你們不要見怪。”

冉老爺子瞠目結舌,冉子霖滿臉錯愕,愣了一瞬,老爺子拉着孫子跪倒地上:“拜見小王爺。”

雙方拉扯推辭自謙了一番,終究是全部起身落座。

冉老爺子嘆息道:“想不到阿倩還有這樣大的造化,能得小王爺青眼,只是怕她沒這個福分了。她自小與宋家大少年定了娃娃親,後日便送她進京完婚。“

墨祁驍並不氣餒:“聽說並沒有三媒六聘,不能算數的。“

冉老爺子又嘆了口氣:“是啊,沒有正式定親,只是口頭上說說。但是我們冉家是重誠守諾之人,一言九鼎,怎可隨意改變。我們家雖是敗落了,卻也不能為了攀高枝,棄了宋家。多謝小王爺抬愛,此事恐怕不妥。”

墨祁驍低下頭去,皺着眉思索良策。

冉子霖擔憂地說道:“祖父,咱們家已經八年沒有和京中聯繫了,如今宋逸是否已經娶妻都不知道。就算他沒娶妻,冉家敗落至此,人家會不會退婚都不一定呢。”

墨祁驍一下子興奮地抬起頭,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對呀,也許宋家悔婚呢。”

老爺子無奈的搖搖頭:“若是宋家真的退婚,那就讓你姨母再給阿倩尋個好人家吧。”

墨祁驍突然笑了:“那,若是宋家悔婚,老人家是否准許阿倩嫁給我了?”

老爺子也苦笑:“小王爺,您就莫跟咱們小戶人家開玩笑了。您的婚事得太后、皇上做主,娶得必定是公侯貴女,難不成您是想讓阿倩做妾?”

墨祁驍急的指天發誓:“我娶阿倩必做正妻,終生呵護,若有半點讓她做妾之心就天打雷劈。”

老爺子看了一眼老太太,沉聲說道:“我們不求皇家富貴,只求孩子能得個知心人白頭偕老。若小王爺真心待阿倩,堂堂正正地娶她進門,我們自然歡喜。”

墨祁驍燦然一笑,行禮道:“謝老人家成全。”

老太太補充道:“只是,若宋家樂意履行婚約,阿倩還是與小王爺無緣了。”

祁驍想了想,爽快的答了一聲好。

管他什麼婚約,宋家不退,他也得想辦法讓他退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豈能便宜了別人。

祁驍這才開始打聽進京的事,冉子霖說了偶遇徐永寒之事,他在自己家裏養傷半個月,好的差不多了。趙老將軍按照密信內容已經引得內奸自己暴露了身份,斬殺乾淨。回信讓徐永寒回京養傷,徐府老太君已經寫了三封信催他回家了。

跟着冉子霖回來的四名徐家護衛已經去渡口買船,打點行裝了。他傷口剛剛癒合,不適合騎馬奔波,只能走水路,沿京杭大運河進京。

本來打算等秋闈之後,由冉子霖護送兩個妹妹進京,但是又怕兩個嬌弱的姑娘影響行程,耽誤會試。剛好跟着徐家老七進京,先去阿倩姨母家落腳,也讓她姨父提前打點一下冉子霖進京趕考的事。

墨祁驍聽說是徐老七護送兩個姑娘進京,頓時就竄了一團火,囑咐冉家人不要把今晚的話告訴阿倩,免得她尷尬。又讓冉子霖告訴徐永寒他也要隨船進京,就一陣風似的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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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軟小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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