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喜怒交加

聖誕節,喜怒交加

下午四點半。

榮城12月的寒風,很像詩人筆下最蒼涼的詞句:落日樓頭,斷鴻聲里。西風呼嘯,季鷹殘飛。可惜流年,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

顧鴻華獨自沉默坐在合歡樹下,腦中莫名就想起了這一首記憶得殘斷不全的辛棄疾。

這世上有些事最容易令人心生焦慮,比如美人遲暮,比如光陰荏苒從不待人,再比如英雄淪落。

顧鴻華踱步走進紅酥閣。屋子裏溫度適宜,他輕輕推開卧室的房門,一眼就看到眉生藏在輕暖的羽絨被下,睡得很香甜。

眼中莫名泛起一絲柔光,顧鴻華彷彿回到了多年前,看到了那個甜美可愛的小小眉生。

小時候的眉生是個人見人愛的安琪兒。顧鴻華非常疼愛她,哪怕那時工作再忙,他每天一回到家抱起小眉生就再也不捨得將女兒放下。

粉嫩可愛的是女兒,心思柔軟的是父親。

顧鴻華心中一直是很愛很愛這個女兒的。

他想起眉生六七歲時第一次草莓過敏入院。鼻子內的黏膜被草莓粉末堵住了,眉生連呼吸都顯得很困難。

急送醫院的路上,顧鴻華抱着哭鬧不停的女兒,用自己的嘴替她吸走鼻子裏的顆粒和粉末。

他走到床邊輕輕坐下,目光慈祥地凝視着眉生沉睡的臉龐。

顧眉生聽到聲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望着父親,有短暫的意外,“爸爸。”

顧鴻華淡淡笑着,伸手輕撫着女兒的臉:“我的小眉生終於長大了。馬上都是要當母親的人了。”

“懷孕那麼辛苦,你平時連打針都怕,十月懷胎,你要怎麼熬?”顧鴻華話音似嘆氣,“爸爸捨不得。”

他捧在手心裏嬌養了快22年的寶貝女兒,如今卻要為欒亦然承受懷胎十月的生子之痛。

顧眉生能感受到父親複雜又憋悶的心情,所以她一直安靜地聽着,不曾開口說過什麼。

顧鴻華這時已經拿來了她的外套,“起來吧,我約了醫生,一會兒會來替你再做一次詳細的檢查。”

顧眉生奇怪:“上午不是已經查過了?怎麼還要查嗎?”

“嗯。”顧鴻華不看她的眼睛,說:“總要好好替你調理身體,這樣以後才不會太辛苦。”

顧鴻華笑了笑:“以前你母親懷你的時候,這些事也都是我來做。現在輪到我的女兒了。日子真是過得太快。”

晚上,欒亦然來秋波弄陪顧眉生一起吃晚飯。晚飯後,顧鴻華雙手背於身後走到廚房,見張小曼正專註煎着給眉生喝的養身中藥。

他站在妻子身後,倚着牆,望着天邊稍顯黯然的月色。鼻翼間有一陣濃郁的中藥味緩緩瀰漫。他嘆了口氣,道:“良藥,苦心。”

紅酥閣里,欒亦然與眉生商量:“我聽人說,懷孕的前三個月最要緊,你這段時間就不要去公司了。”

實在不是顧眉生有心想挑事。

但她對欒亦然說:“不去公司,我每天做什麼?除了投資,銀行,金融,詩詞歌賦我一概不會。父母家人,個個都有他們自己的世界,我若總沒事找他們消遣時間也會被嫌煩吧?”

“唐朦過幾日又要出發去西藏了,要不然,我也隨她一起去?”

欒亦然臉色微沉:“胡鬧。”

顧眉生不說話了。

欒亦然隨即放柔了聲音:“年末事兒多,股票證券,還有各種賬簿,你會吃不消。”

顧眉生凝着他,輕輕嘆了口氣,道:“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除了那一次誤食草莓入院,還有這次因為懷孕而胃疼嘔吐,你什麼時候見我感冒發燒過?”

“我才22歲,很年輕,又一向健康。幾年前我在劍橋念書,四周有好幾個懷了孕還每天去學校上課的女同學。”

“欒亦然,每個女人到了適婚的年紀都會懷孕,不見得我就要比別人矜貴,是不是?”

欒先生覺得不是這麼回事兒,他一心想着萬一呢,如果呢。

總之他就是不放心。

他說:“那這樣,我讓他們每天把重要的工作發郵件給你決定。你呢,也順便可以趁這段時間好好規劃一下我們倆的婚禮,是不是?”

顧眉生起身去倒水喝。

好吧,兩個人意見不統一,不如暫時不要討論這個問題。

兩人無聲的沉默沒有維持多久,張小曼就端着中藥走了進來:“我煎了很久的,要趁熱喝。”

欒亦然原本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了一眼站在壁爐旁安靜喝着水的顧眉生,輕嘆了口氣,從張小曼手裏接過葯,說:“過來,喝葯。”

語氣不失霸道,卻又有幾分無奈退讓。

顧眉生微微一笑,走過去,接過他手裏的中藥,很是豪爽的一口喝下。張小曼連忙遞給她一顆糖,讓眉生含在水裏去除藥味。

晚上,欒亦然陪着顧眉生一起住在了紅酥閣。同床而眠,欒亦然卻覺得彷彿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對顧眉生的愛里,一下子又分捋出了一個小小的,尚未成型的枝椏。他開始懂得為她想得更多。

擔心她會口渴,所以事先用保溫壺替她準備了熱水;擔心她晚上睡到一半會起夜,所以特意在四周牆角都放上了小夜燈。

誠然,秋波弄里有很多的傭人。他們可以在白日裏滿足顧眉生各種各樣的要求。但是關上房門,顧眉生的世界裏就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如果顧眉生能夠再小鳥依人一些,他甚至願意親自動手她洗澡,清洗貼身的衣物。甚至替她安排到每一天的日常作息。

為了她和他們即將出生的孩子,欒亦然不介意讓自己變成一個瑣碎的男人。

只不過顧眉生不需要,她非常擅長自己照顧自己。

溫暖的雙人床上,欒亦然抱着她,手會不由自主地放在眉生的小腹上。

四周很安靜。他們能清晰地聽到從彼此胸口處發出的規律心跳聲。

很微妙而細瑣的感覺。

一個新生命正在她的體內一點點地生長着。

顧眉生溫順無比地倚在男人的懷裏。她閉上雙眸,眼前浮現的是一幅幅夜來春花萌動的喜悅。

如今,她身體也像是一片溫暖的土壤,土壤里有一棵小小的種子,他/她正依存着這片土壤而存活。

她的孩子正依存着她的生命而存活。

其實,哪怕欒亦然不說,顧眉生自己也知道要小心照顧自己。尤其是在確認懷孕之後,她就將鴻雲的大部分工作都交給蘇棠處理,自己只負責西克萊銀行一些重要的年終事務。

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顧眉生懷孕。她也不覺得嗜睡,每天6:30一定會準時起床去散步,三餐和作息都克制且規律。

顧眉生就是這樣一個惜命的人。

該做的檢查,該吃的補品,她從來不含糊,也從來不曾在欒亦然面前抱怨過類似“女人不易做”的話語。

她越懂事,落在欒亦然眼中,就越發心疼她。

站在男人的立場想想,這樣的未婚妻也挺令人頭疼。太獨立了,除了總是對他說肚子餓之外,她根本對他沒有半點要求。

欒先生表示有些不大開心。

有一日,殷實實在是忍不住了,對他說:“老闆,您可別作了吧。我以後要是能娶到一個這樣讓人省心的老婆,真是祖上積了大德了。”

欒亦然眉頭輕挑。嗯,等眉生懷胎過了三個月,婚禮也得籌備起來。

*

12月24日中午,顧眉生約了唐朦一起逛街。唐朦是要買去西藏的一些必備品,顧眉生作陪,順便出來晒晒太陽,多吸收吸收維他命。

見到顧眉生,唐朦有些嘆為觀止:“眉生,你確定你真的懷孕了嗎?哪裏看得出來你是個孕婦啊?”

顧眉生笑吟吟,挽着好友的手:“低調低調,還沒滿三個月,小孩子很小氣的。”

“哦,哦。”唐朦連忙捂住嘴,“那你累不累啊?要不要坐下歇歇?”

顧眉生看了眼腕錶,“也好。我正好有些餓了。”

兩人走進一間中餐廳,顧眉生點完菜,唐朦這才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我相信你懷孕了。點這麼多菜,你能吃得掉嗎?”

“當然。”顧眉生喝下許多水,道:“我看網上說,有些人妊娠反應特別大,我很少有反應。就是老覺得餓,吃不飽。”

唐朦雙手撐着下巴看着她,輕嘟着嘴,道:“眉生,真是不敢相信,你都是快要當媽的人了呢。”

她說完,輕握住好友的手:“我們以後會不會變得越來越疏遠啊?”

顧眉生微笑,反問她:“你覺得會嗎?”

唐朦搖搖頭:“不會。”

席間,顧眉生去了一次洗手間。走出盥洗室的時候,有人正巧迎面走進來,與顧眉生撞了個滿懷。

顧眉生完全沒有準備,整個人一時沒有站穩,險些跌坐在地上。要不容易用手扶住了牆,正是驚魂未定的時候,她又開始覺得小腿隱隱抽搐了起來,疼得她冷汗直流。

那女人嚇得面色都不對了,連忙扶着她去一旁坐下,“眉生小姐,您沒事吧?”

顧眉生緩過神來,抬頭看了那女人一眼,原來是劉歆。她輕輕擺手:“沒事,謝謝。”

唐朦匆匆跑過來的時候,“眉生,怎麼回事?”

顧眉生抬頭朝着她笑了笑:“小事,沒關係呢。”

劉歆見顧眉生對她如此冷淡,心中難免不悅,卻也不敢多說什麼,與顧眉生勉強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

唐朦挽着顧眉生:“不會是剛剛那個劉歆對你做了什麼吧?”

顧眉生倒是好奇了:“你整天滿世界旅遊,還能認識劉歆?”

唐朦沒好氣:“原本是不認識的,問題是顧鈺墨放上網的那段視頻現在太紅了,估計許多人都知道她在你背後罵你的事。”

顧眉生不在意地笑了笑,想起自己剛剛抽筋的小腿,於是說:“你陪我去買些鈣片吧。免得等以後肚子大起來了,抽筋更嚴重。”

兩人走出飯店的時候,唐朦笑着說:“眉生,你覺不覺得你現在變得柔和了?”

顧眉生看了好友一眼,然後摸了摸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笑得一臉滿足,說:“因為現在有了他/她啊。”

12月24日,平安夜。整個榮城被裝飾得流光溢彩,美麗非常。

欒亦然為了哄眉生高興,雖然知道她沒有過聖誕節的習慣,卻還是叫人在紅酥閣的門口擺了一棵閃閃發光的聖誕樹。

聖誕樹倒還是其次,令顧眉生覺得驚喜的是另外一件事。

晚上吃過飯,欒亦然對她說:“卻榮鐵中學轉一圈?”

顧眉生不解:“好好的,去那裏做什麼啊?”

欒亦然親昵地捏了下她的鼻子:“沒良心,難道不記得我曾經還做過你的老師?我回國后第一次見你,也是在那裏啊。”

好吧,顧眉生覺得吃過飯出去轉轉也不錯,於是就欣然答應了。大約四十分鐘后,車子緩緩停在了榮鐵中學的門口。

冬日,滿城的夜色都顯得有些陰鬱暗淡,只除了12月24日這一晚的榮鐵中學。

校門是大開的,欒亦然牽着她的手走下車。

顧眉生站在門口,抬頭望去,滿滿的銀色燈火璀璨着她的雙眼。

大門通向教學樓的主幹道上,被精心鋪上了兩條細長看不見盡頭的七彩燈帶,燈帶兩旁葉落樹枯的梧桐樹上,綴滿了銀色的熒光燈,隨着寒風搖啊晃啊。

像是一個火樹銀花的不夜城。

欒亦然體貼地將她攬在懷裏,忽然指着不遠處原本黑漆漆一片的大禮堂,“你看。”

“唰——”

燈火突然又亮了一層。大禮堂門口原來早早站了三排學生,他們每個人身上都穿着白色衣服,年輕的臉龐在如星辰般的銀色火光下泛着蘋果般的光澤。

一旁,有男子奏起鋼琴,格外整齊的合唱聲一時間響徹了整個榮鐵中學的上空。

“我要讓你,溶在星月裏面,讓每顆星,像跳動的火焰。我要給你最溫暖的一夜,看銀色冬天那炫麗的一面,許一個小心愿,明天當你醒來就會實現。”

燈爍若星,透明的風被火光染了色,吹動在男人深若蒼穹的黑眸之間。

顧眉生心中深深地覺得:重生一次,走到令她上一世萬劫不復的22歲,她原本世界裏所有的冷如今都悉數變成了暖。

曾經有過的傷痛,有過的仇恨,有過的憤怒,有過鮮的血淋漓,如今都再比不上欒亦然送給她的這滿城星火之暖。

這一年的12月24日平安夜,因為燈火太美,歌聲太暖,也因為男人臉上的笑意太濃。令從來不過聖誕節的顧眉生覺得,聖誕節是這世上最溫暖的一個節日。

12月24日,原本是又一個能令他們銘記於心的甜蜜日子。

也的確是很銘記於心的。

半夜,顧眉生原本酣睡好夢,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腹痛感驚醒,她匆匆下床跑去洗手間。

欒亦然即刻便追了進來,還沒開口詢問,就已經看到了眉生手指間點點刺目的血紅色。

那一刻,欒亦然臉色都變了,從未有過的緊張和驚慌。他動作極快地替顧眉生和自己穿上防寒的外套,就抱起她匆匆駕車去了醫院。

一路上,欒亦然心中有火,難免念叨眉生:“我跟你說什麼來着?懷着孕,是不是應該在家裏多休息?”

顧眉生也覺得一定是自己什麼地方做得不夠好,心中理虧,又有些難過,所以什麼都沒有說。

一個小時后,那醫生找來欒亦然,問他:“這位先生,你太太肚子裏的孩子,你們是打算要呢,還是不要呢?”

欒亦然皺着眉,“什麼意思?我太太懷了孕,當然是要生下來。”

醫生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那你們平時是怎麼照顧她的?怎麼還能讓她隨便亂吃滑胎的葯呢?這幸虧發現的早,也幸虧孕婦身體底子好。不然這孩子是肯定保不住的了。”

欒亦然一聽,心火越發地旺了,也顧不得什麼涵養理智,直接揪住了醫生的衣領:“什麼滑胎的葯?哪裏來的滑胎葯?!你給我一字不落地說清楚!”

那醫生當場嚇了一跳,心中直覺眼前這個男人下一秒說不定就會將他給宰了,再也不敢多廢話,直接將檢查報告給欒亦然看:“她最近一直在服用中藥是不是?那些中藥成分很適合女子暖宮保養,卻會令懷孕女子慢慢滑胎。這種方子一定是位經驗豐富的醫生開的,既能令她成功滑胎,又不至於令她大傷元氣。”

12月25日聖誕節,凌晨時分,顧眉生被醫生建議留院觀察。

欒亦然獨自一人走出醫院,站在車前,望着城市璀璨的夜景,想起不久前他為顧眉生營造的驚喜,想起她當時臉上柔軟美好的笑容。

欒亦然心中藏忍着難以消弭的熊熊怒火。一個抬手,用力甩倒了一旁的不鏽鋼垃圾桶。

去他媽的聖誕節。

他駕着車回了秋波弄。寒氣逼人的臘月深夜裏,欒亦然穿着一身黑色大衣,俊美的臉上看不見半點明媚,也沒有任何星光能夠柔軟他此刻冷峻的五官。

他在盛怒之中重重地撞開了水上的居的大門。

夜,漆黑黑。

欒亦然一把揪起了剛剛被他驚醒的顧鴻華,不由分說地拉着他往外走去。

張小曼又是意外又是震驚,正要跟上去,卻聽到顧鴻華說:“別出來!”

欒亦然直接拖着顧鴻華走出水上居,然後像扔沙袋似地將顧鴻華扔進了12月刺骨寒冷的人工池裏。

他不停地在岸邊來回走着,耳邊傳來顧鴻華在水中不停噗通甩着雙臂的聲音。他也會偶爾停下來,看一眼顧鴻華渾身濕漉漉,一邊猛地打着寒顫,一邊費力地想要往岸邊游上來。

欒亦然這一刻連殺了顧鴻華的心都有。

“顧先生,你可真他媽是個人才啊!”

“眉生不姓顧嗎?她不是你的女兒?她肚子裏懷着的不是你的外孫?”

“眉生懷着我欒亦然的孩子,刺痛你了是吧?礙着你的眼了是吧?令你寢食難安,心中藏了根刺了是吧?”

眼看着顧鴻華已經漸漸走上長廊,欒亦然一個重重地抬腳,又再一次將他踢了下去。

張小曼再也坐不住,匆匆跑出來,想要伸手去拉顧鴻華一把。卻被欒亦然面無表情地制止了,他對張小曼說:“眉生夜裏見了血,現在在醫院,您去陪陪她。”

張小曼聞言,方寸大亂,六神無主之間,她選擇先顧着女兒。

顧鴻華連着被嗆了好幾口水,天氣又實在太冷,他漸漸體力不支,吃力地趴在岸邊,半截身體卻依舊留在冰冷的池水之中。

“欒亦然,你敢對着天發誓,你這樣費盡心思讓眉生懷孕,難道就沒有別的目的嗎?”顧鴻華淡淡地哼着:“你以為你自己有多乾淨?”

“放屁。”欒亦然繼續來回踱着步,以便消散自己心中熊熊的怒火:“老子想要得到白氏,可以直接將白沫先扔去喂鱷魚。同樣的,我如果想要得到鴻雲,也可以選擇直接殺了你。”

“你以為我挖空心思,兜那麼大個圈子與你周旋,對你處處忍讓留有餘地,就因為你顧鴻華是曾經的榮城首富?”

“你打掉眉生肚子裏的孩子準備做什麼?”欒亦然冷冷地凝着他:“挑撥我們的關係?還是準備讓她以後再嫁給其他能夠令你輕易掌控的男人。”

欒亦然冷哼,“我勸你趁早打消這樣的念頭。”

顧鴻華心中又何嘗不恨呢!他冷聲道:“欒亦然,你藏着一顆豺狼之心,我們眉生根本不會是你的對手,你現在能這樣對我,難保以後不會這樣對我女兒!”

欒亦然怒不可遏,伸手一拳重重地砸在顧鴻華的臉上:“別再讓我聽到你叫眉生的名字!”

他胸口正因為狂怒而劇烈地起伏着,額角青筋暴跳,“你也是當丈夫的人,你也見過妻子懷孕。你知道眉生剛才做那些檢查多難受嗎?你知道她剛剛看到自己流血,臉上表情有多難過,有多內疚嗎?!”

“你見過驕傲如眉生,剛才卻一直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肚子,紅着眼眶不停地說對不起嗎?!”

欒亦然實在忍不住心中震怒,又是一腳踢在顧鴻華的心口處。

“顧鴻華,你還有什麼手段只管使出來。我不妨告訴你,顧眉生這輩子,要嫁只能嫁我欒亦然。要懷孕,要生孩子,也一定是我欒亦然的種!”

半夜三點多,欒亦然驅車回到醫院的時候,顧眉生早已經睡著了。張小曼拉着欒亦然走出去,神色很沉重,問他:“眉生這次見血,難道跟她喝得那些中藥有關嗎?”

欒亦然淡淡頷首。

張小曼面色大變,跌坐在長椅上,長久地說不出話來。

欒亦然看着張小曼,說:“這件事不要讓眉生知道,免得影響她的心情。”

張小曼眉頭深鎖:“依眉生的脾氣,這件事怎麼可能瞞得住?”

欒亦然說:“我會想辦法的。”

12月25日上午,欒亦然應電視台的邀請,做客金融演播室,接受當紅主持人劉歆的獨家採訪。

節目開始前,劉歆微笑着與欒亦然套近乎:“真沒想到欒先生會接受我們台里的邀請,實在太意外了。”

欒亦然表情極淡地看了她一眼:“有多意外?會比有人故意將我與你放在一起炒作更意外嗎?”

劉歆臉色笑容微僵:“欒先生,您說笑了。”

“說笑?”欒亦然輕哼了一聲:“我今天還真沒這心情。”

劉歆被他身上修羅般冷鷙的氣息所嚇到,一直等導播喚了她幾次,劉歆才回神,扯起了職業化的笑容,開始了一場直播。

她問欒亦然:“欒先生,請問鴻雲接下來的一年,除了城北項目之外,還會有其他大的動作嗎?”

欒亦然頷首:“有。”

“能否透露一下?”

欒亦然冷冷望着她:“首先,鴻雲會全方面撤走過去每年投放在電視媒體上的所有廣告費用。”

在場的眾人大驚。

劉歆更是舉着話筒,一臉震驚地望着欒亦然,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

欒亦然淡淡勾唇,“難道劉小姐不知道原因嗎?”

劉歆搖頭,勉強扯出的一抹笑比哭還要難看:“欒……欒先生,您別再說笑了。”

欒亦然眼神倏而一凌,“你膽子很大,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到眉生面前去影響她的心情。”

“怎麼?劉歆小姐就這麼想出名嗎?你以後若是想出名,不如直接來找我。我有的是方法令你大紅大紫。”

他說著,閑散地輕敲着手指,看了眼對面正在直播中的攝像機:“你想要利用眉生來製造話題是吧?想要弄臭她的名聲來抬高自己的形象,是嗎?”

欒亦然輕輕站起身,一步步將劉歆逼得離鏡頭更近。

他身上的氣勢格外的懾人,四周竟沒有任何一人敢上前阻止他。

欒亦然隨手拉來一個男性工作人員,然後望着劉歆:“不如讓我來教你一個辦法:想要趁早出名,你得脫。”

“你如果再當著全城觀眾的面上演一場活春宮,”欒亦然格外殘酷地笑了笑,“我保證,你一定會紅遍全球。”

劉歆嚇得眼淚狂流,一邊搖頭一邊求他:“欒先生,您放過我吧,你放過我。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在眉生小姐面前出現了。”

欒亦然輕輕挑了眉:“怎麼?難道要我找人幫你脫嗎?”

“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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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美妻名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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