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奇迹的籃球
在紫原打人這件事傳到赤司耳朵里后，他才猛然想起自己似乎有一段時間沒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家小夥伴身上了。
據他事後的了解得知，的確是有個膽子挺大的男生向麻生涼告白了，也那麼湊巧的被紫原撞見了，並十分倒霉的被他揍了一頓，雖然沒有受太嚴重的傷，至今為止也看不出來被打的那個人有沒有向紫原報復的打算，但對紫原來說總歸是不好的影響。因此赤司也不得不多考慮幾分。
在找上那個受害者之前，他先是找到了這件事的另一個當事者，麻生涼知道他的來意，也沒推脫，只是臉色多少有些尷尬。畢竟這種本來應該是很私隱的事情，現在卻幾乎變得人盡皆知，他走在路上都總覺得像是有人在悄聲議論他，讓他渾身不自在，所以心情自然也美妙不起來，對直接造成這種後果的紫原也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赤司體貼的沒有重提那天的事情，只是說到了紫原身上，“麻生，我知道阿敦的行為給你帶來困擾了，我替他給你道歉，真的很抱歉造成了現在的局面。”他難得放柔了語調，溫聲溫氣的說道。
麻生涼眼神微微一閃，口吻里有着自嘲的意味，“也就只有在給阿敦收拾爛攤子的時候赤司你才會有那麼好的態度啊，平時還真是少見你這個樣子——”隨即頓了頓，才換了語氣說道：“算了，既然你都那麼說了，我再糾結下去也沒什麼意義，畢竟阿敦那傢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不該乾的事吧？他估計是把該分配在情商上的智力都加在籃球既能上了吧，果然能量守恆定律是真理啊。”他苦中作樂的開了個玩笑，覺得在這裏慪氣簡直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雖然沒完全聽懂他的話，但大概意思赤司還是了解的，知道對方沒有繼續和紫原計較的打算，他也稍微放下心來，想着這下子紫原應該就沒有繼續鬧脾氣的理由了。
只是即使麻生涼已經說了自己不會再介意這件事，但這已經造成的不良影響卻還是在兩人接下來的相處中留下了印記，使得他在面對紫原時會不由自主感到些微的彆扭和不自在，在敏銳察覺到這點后，紫原心裏也不禁有了挫敗的念頭，想要改變這種局面卻不知道從何下手。
在他不知所措的想找一向很有主意的赤司求助幫忙時，卻是在不知不覺中就被轉移了話題，直到後面回過神來后才迷糊地想到對方似乎也沒有說什麼好建議給他。他卻不知道其實對方壓根就沒有想要幫他打破僵局的想法，反而是想要藉此讓他和麻生涼拉開距離。
赤司其實除了在一開始有被麻生涼與眾不同的形象稍稍擾亂過心神，在後面的接觸中他都有意識的抵抗着來自對方身上的莫名吸引力，這也是現在對方和紫原關係那麼好，和他的關係卻只能稱得上是一般的緣故。
一貫理智、內心無堅不摧的他之前一直在旁圍觀着紫原和麻生涼之間的關係進展，他看着自家小夥伴和對方越走越近，和對方關係越來越好，每次說起對方的時候臉上都會不自覺顯露出不同來，到那時候他就意識到了麻生涼在紫原心裏已經佔據了一個重要位置，紫原甚至已經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對麻生涼產生了獨佔欲……
赤司知道紫原那麼遲鈍是肯定不會自發意識到這點不對勁的，如果麻生涼也對紫原抱有同樣的想法，那他自然是很樂意在背後推上一把，只是很可惜，對方表現出來的，一直都只是對他們的朋友之情，沒有半點友達以上的意味。而且從對方一直以來的行為舉止來看，對方對紫原的任性所抱有的包容，似乎都只是基於紫原對他來說不過是個心智還未成熟的大孩子而已。一旦對方的身份變得複雜，恐怕本就對紫原無意的他還會主動拉遠和對方的距離。
所以他想着，與其讓紫原切身體會一把求而不得的痛苦滋味，還不如在一切都未挑明之前無聲無息的解決這場未來的紛爭，這樣兩方都各退一步，至少還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故意裝作沒聽懂紫原話里的意圖，反而是將錯就錯，有意轉移了對方的注意力。
至於麻生涼，他雖然沒有明確知道紫原對自己抱有的複雜心思，但在經過被男性告白這一事後，他潛意識裏也就不那麼堅持只有女生才會喜歡上他的想法，他細想之下也隱約有些察覺到紫原衝動打人背後更深一層的原因了。雖然有些不恰當，但他心裏還是忍不住慶幸這下子也有了理由控制一下紫原和自己愈來愈近的距離了。
就這樣，一場尚不知結局如何的戀情在無形中被扼殺在了搖籃中。
常晏無意中知道了這個結果，倒是心情微妙的鬆了口氣，要知道他可是很不擅長處理關於感情的問題的，萬一有哪個劇情人物真的愛上了外來人士，等到他們到最後終究會分開的未來，他這個負責拆散人家情侶的傢伙也是很難做的。
想到這個，他的思緒就不由飄到了某人身上，也是不由自主的一滯，隨後不知緣由的嘆了口氣。
大概是說晚上不能說鬼，白天不能說人，他才剛剛想到了某人，這個某人就出現了——
黃瀨腳步輕快的走近體育館，毫不理會一路上朝他拋媚眼露出嬌羞神情的女孩子們，只徑直走到了常晏身邊，然後聲線拖長道：“阿晏——”
“怎麼了？”常晏給了他一個眼神。
黃瀨爽朗地笑着說道：“我來是想和你說一聲，我已經上交籃球部的入部申請了，你可不能假公濟私拒絕我。”他似真似假地皺了皺鼻子，開着玩笑。
常晏挑着眉頭看他，“既然表格都交了，自然是按規矩辦事，只要你達到標準了，我也沒理由不收你。”
黃瀨微微睜大了眼睛，有些遲疑道：“呃……你之前不是要我仔細考慮清楚的嗎？”怎麼這次聽到他說要加入籃球部的反應竟然那麼平淡？他還以為會受到刁難呢。
常晏好整以暇道：“那你說說看這次加入的原因。”他的話音特地在“這次”上着重強調，有意提醒對方上次說到這個話題時自己是怎麼解釋的，以及對方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麼。
黃瀨不好意思的眨眼，顯然是想起來了自己曾經是想過為了能增加和常晏相處的時間而提出這個建議，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輕咳兩聲，加大了聲量似是掩飾着自己的心虛，然後真誠地直視着對方的眼睛，略顯激動的說道：“我這次是認真的阿晏！因為打籃球——真的是太帥了啊！超級酷的哦！”
他眉飛色舞地揮着手道：“我和你說，昨天我看到了一個人灌籃的樣子，簡直是帥呆了！超棒的！讓我也忍不住想要變成那麼帥氣的樣子啊——簡直就是力與美的結合！”
他這樣一說，常晏就想起來原劇里黃瀨之所以會想要加入籃球部，就是因為無意中看到了青峰打球的一幕，所以才心潮澎湃產生了學習籃球的想法，從而造就了一位中學籃球界不可忽視的冉冉新星的誕生。
——現在已經到了對方加入籃球部的契機嗎？還真是突然啊，明明前不久還在說自己對足球的興趣還沒消減的。
常晏不動聲色地把視線移到球場內正在休息的青峰身上，偏着頭問黃瀨：“這裏有你昨天看到的人嗎？”
黃瀨愣了兩秒鐘后才反應過來，接着目光也像他所說的那樣在場內搜索起來，不到一會兒他就大驚小怪地驚呼了聲，聲音引起了不少人的主意，即使這樣，他也還是難掩臉上的興奮和震驚，手指隱秘地指着青峰所在的方向，他急促道：“那個！阿晏，就是那個黑皮膚的傢伙！就是我昨天看到的人！原來他就在這裏啊——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吶！”
這個時候青峰也結束了休息，讓黑子給他傳球，身手矯健地來了個即興的高難度轉身投球，不出意外的又引起了黃瀨驚嘆似的叫喊：“真是太贊了！”
他轉頭看向常晏，眼神里充滿了鬥志和憧憬，“阿晏，你說我也能那麼厲害嗎？”
常晏還記得赤司給過黃瀨的評價——涼太大概是我們之中天賦最好的一個。
因此他也毫不猶豫地說道：“只要你願意。”讓黃瀨馬上露出了一個向日葵一樣燦爛無比的笑容。
——只是即使有天賦，黃瀨現在到底也還只是一個剛開始接觸籃球的新丁，要達到青峰那種水平他還需要走一段好長的路。不過在他飛速進步的過程中，他所展現出來的能驚呆所有人的恐怖吸收能力和過目不忘的模仿技能也足夠讓人們對他刮目相看，不過幾天時間就讓人完全看不出他其實只是個剛學籃球不久的新手。
但就算是這樣，他也還是每天都被訓得像是死狗一樣，等到訓練結束以後基本上都是癱倒在地上不願意動彈的，他可不知道這是因為常晏私下裏給了指示，讓負責訓練的隊員格外多“照顧”他一點，所以才有了現在這種他累得要命，可其他隊員的精神卻還不錯的對比，讓他不禁對這些接受了那麼龐大練習量之後還能談笑風生神情自若的隊員們產生了敬佩之情，畢竟在這鮮明的對比之下，他的體力的確是渣到不行啊。
——其實這只是他誤會了，畢竟他對其中內情毫不知情，所以才會有這種誤解，而這種情緒還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後來他知道了事情緣由，他才目瞪口呆地飄着海帶淚控訴常晏的心狠手辣。
這天也是一樣，黃瀨在二軍小隊長的一句宛如天籟般的“今天就到這裏，解散。”中用力鬆了口氣，同時動了動酸疼得不得了的胳膊，嘴裏“嘶——”聲不斷。
他勉力笑着和路過的隊員們打招呼，一邊忍受着幾乎蔓延到每一個身體細胞的疲憊，腳步艱難地朝更衣室走去，因此他也就沒有聽到兩句在他身後響起的話：
“誒看人家這體力，居然到現在還沒累趴下，真是太厲害了——”
“是啊，也難怪教練要那麼著重栽培他了，他的訓練菜單我看了都毛骨悚然啊，是人類做得到的么？”
如果黃瀨聽到這些，他肯定會揚起嘴角說其實他們高估他了，他並不是不想趴下，而是覺得手軟腳軟的癱倒在地上實在是太難看了，所以才堅持着走到更衣室這裏，等進了有隔板的淋浴間后他才有些受不住的歪靠在牆壁上，任由頭頂噴頭灑下來的熱水淋了他一身。
他把腦袋抵在瓷磚上，冰涼的觸感讓他有些昏沉的大腦清醒了幾分，只是現在彷彿累到了每一根頭髮絲的身體沉重感讓他提不起勁來做出別的動作，只能維持着這個動作不動彈，迷糊中他似乎是聽到了常晏的聲音，讓他以為自己是不是做夢了……
結果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到頭頂上的熱水突然沒了，接着一條大毛巾圍在了他身上，和毛巾一起伸過來的是一雙有力的臂膀，牢牢撐住了他離開了牆壁支撐后不斷往下滑的身體。
他茫然的調轉視線，卻看到了常晏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他喃喃道：“……阿晏？”
常晏看着他現在的樣子，以及想到剛剛在電話中聽到的飄忽聲音，就知道他大概是累狠了，一時間不由有些猶疑自己額外給他加的訓練項目是不是有些太勉強了。
而在認出了來人是誰的黃瀨，自然是無比放心地把身體的掌控權交給了他，也不管自己現在是不是光溜溜沒穿衣服了，直接把腦袋往後一靠就靠在了常晏的肩膀上，濕漉漉的頭髮很快就把那一塊布料染出了深色的痕迹，偏偏始作俑者還毫無所覺一樣，得寸進尺的在上面蹭了蹭，擴大了衣服的受難面積。
常晏嘴角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有把他甩開，只是低頭在他耳邊叫了兩句名字，結果卻沒有得到一點回應，他這才發現，黃瀨竟然已經睡著了。
“真的就這麼累嗎？”常晏無奈地呢喃了聲，本來他是想着叫醒對方的，但看着黃瀨那張閉起眼睛以後格外美好安靜的臉后，他還是把將出口的叫喚收了回去，任勞任怨地替對方收拾好東西后，又把黃瀨背在了身上，在一些還未離開的師生們詫異的目光下，神色不改的走出了學校。
走在路上，感受到背後身上人的重量不斷往下滑，常晏不得不停下來把黃瀨往上推了推，同時順便扭過頭看了他一眼，結果卻正好對上了一雙褐色的眼眸，正半眯着帶着幾分睡意的看着他，顯然是剛從睡夢中醒過來。
他抿了抿唇，“既然醒了就自己走。”說完就做勢要把他放下來。
結果雖然還沒有完全恢復意識，但黃瀨還是下意識地伸手攬住了常晏的脖子，還帶着濕意的頭髮更是貼在了常晏的耳邊，說話吐出的氣息拂過他的臉頰，讓他感到微癢，他用還帶着一絲鼻音的嗓音說道：“不要——”邊說他還邊身體力行的表達了自己想要繼續賴在對方身上的決心，努力地讓自己貼在常晏身上。
常晏差點沒被他猛地一勒給嗆到，看他這明顯不會輕易下來的架勢就知道他的意思了，於是也沒急着讓他下來，而是慢條斯理說起了另一件事，“那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睡着的嗎？”
“因為訓練太累了啊，然後洗澡的時候就……”黃瀨沒細想就脫口而出，結果卻猛地回想起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掉的事實——他記得……常晏過來找他的時候自己分明是還在洗澡的啊！
他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他面紅耳赤的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發現正是自己打算換的那套，可他十分確定這絕對不是他自己換上的，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幫他換衣服的人選了……
“我……阿晏你……天哪——”他現在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再也不見人了！他居然在洗澡的時候睡過去了！光着身體的出現在了常晏面前！還讓對方給他換了衣服！
——簡直是丟臉至極！他當時的樣子肯定是蠢透了……
“也還好，你睡得很沉，我怎麼動你都沒有反應。”彷彿聽到了他的心聲，常晏氣定神閑地說道，甚至還故意在後半句加重了語氣，像是在調笑他一樣。
而黃瀨也如他所願的頂着一張通紅的番茄臉，訥訥的說不出話來，一邊連忙掙扎着想下地——不知道這件事還好，知道之後他就再沒臉賴在對方身上了。
常晏也鬆了手，不過黃瀨錯估了他身體的恢復能力，即使他現在精神不錯，但身體可還沒緩過勁來，於是他落地的那一瞬，兩腿就彷彿沒有骨頭一樣軟倒，更別提站穩了。幸好有常晏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讓他免於摔倒在大街上的狼狽。
常晏堅實有力的手臂穩當地支撐着他使不出一絲力氣來的身體，他倚靠着的胸腔傳來一陣震動，他聽到對方說：“怎麼？站都站不穩了？”
黃瀨用低若蚊吶的聲音“嗯”了聲，如果不是離得近，常晏也聽不到他說了什麼。
他掃了眼對方在漸暗的天色下還顯露出一絲紅色的耳垂，和雖然紅潤但依然疲態盡露的臉色，心裏的念頭想也沒想的從口中說了出來：“算了，還是我背着你吧。”話音剛落，也不管對方眼中閃過的驚訝，抑或是自己心裏湧起的懊惱，他轉過身，背對着黃瀨微微屈起膝蓋。
黃瀨看着眼前微蹲着身體朝他露出背脊的男人，只覺得胸口處一陣熱意升起，直直傳到他的眼眶，就連鼻子也有些酸澀感。他暫時拋開那些絲絲縷縷纏繞在四肢百骸的酸疼感，兩條手臂輕輕按在常晏的肩膀上，接着把上半身貼在對方背上。
察覺到他準備好了，常晏也直起身來，黃瀨因為慣性，整個人都往他的背上壓了壓，他側過視線看去，恰好對上了對方硬朗的下頜線條，再往下就是對方沒有被衣領遮擋住，而露出來的突出喉結……
常晏感覺到肩膀上傳來的異樣，不由瞥他一眼，卻發現他現在正把臉埋在自己的肩上，他一眼看去就只看到對方金燦燦毛茸茸的頭頂。
“怎麼？”
“沒——”黃瀨悶悶的聲音透過布料傳出。